第十四章 和好
“嘩啦”一聲，大門被開啟。
“咚咚咚”敲門的無臉怪物沒料到這一幕，還維持著敲門的姿勢。
戚琢玉臉色陰沉。
無臉妖怪……雖然臉上沒有五官，但鳳宣愣是在它臉上看出了震驚的表情。
現在的人類是怎麼回事？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嗎？
可惡。他怎麼一點也不怕。
它們可是妖怪啊，吃人的妖怪啊！一個口一個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孩！
無臉妖怪只震驚了一瞬間。
鳳宣這近似挑釁的行為，仇恨簡直是拉得穩穩的。
扮成店小二的無臉怪瞬間扔了手中上菜的木盤，開殺！
然後它就死了。
鳳宣沉默了幾秒，覺得自己應該應景的發表兩句臨終遺言。
鳳宣見過死得快的妖怪，但是沒見過死的這麼快的妖怪。快到還發出了難以置信“嘎”的一聲。
特別是戚琢玉飛身到了客棧外面，畫影劍應聲而出懸浮在半空中。戚琢玉懸立在劍上，他本來身形就高挑，鳳宣坐在他臂彎中是高上加高。膽戰心驚地看了眼地面，最起碼有三十米的距離。痛苦的想閉上眼睛，很好，可以開始恐高了。
他覺得大魔頭現在的心情應該差的要命，很可能下一秒碎成渣渣的就是自己。
鳳宣回頭，始作俑者依然坐在榻上，一動沒動，從容至極。
整個人幾乎是坐在戚琢玉的臂彎裡。
無臉怪甚至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在雷電的暴擊下化成了一堆黑色的渣渣，落在地上。死無全屍，拼都拼不起來。
正思考先感謝自己的帝君阿爹給了自己這次赴死的機會，還是先感謝師兄的火葬場一條龍把自己直接變骨灰的時候。
鳳宣有一種預感。
氣氛感覺僵持了一秒。
他修為高他有理。
不是吧。
鳳宣收回生無可戀的目光，默默無聞地抱緊了戚琢玉的脖子。
戚琢玉勾唇一笑：“怕你沒這個機會。”
下一秒，這些怪物的脖子驟然伸的老長。
爆漿的那種。
感覺多給它幾秒的戲份。
鳳宣又暗中觀察了一下自己可以當做支撐點的地方。
剛才膨脹起來作天作地的勇氣，忽然消失了一點點。
下一秒，雙手改成默默地抓住了戚琢玉的頭髮。哇，很滑誒。
來真的？！
鳳宣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忽然就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拽進了戚琢玉懷裡。身體騰空而起的一瞬間，房間的地板上也瞬間破了一個大洞，從裡面鑽出來了一個新的無臉怪。剛才要是晚走了一秒，鳳宣敢保證自己此刻已經被拽下去身首異處了。
看到戚琢玉神情莫測的臉，盯著他。
悄悄地觀察了一丟丟大魔頭的表情。
戚琢玉神情煩躁：“擋視線。”
哦。
但手中還殘留著沒有散去的強悍靈力。
它應該還會奮力吼出一句“大哥給我一個可以搶救的機會行嗎！”
戚琢玉冷覷他一眼。
鳳宣：“？”
這是什麼阿爹抱閨女的姿勢，他就不能用個唯美公主抱嗎？！
而且這個姿勢真的很不穩啊！
鳳宣小聲開口，真誠地保證：“師兄，你放心。一會兒打起來，我保證不會扯到你的頭髮。”
鳳宣假裝沒看到，緩緩地移開視線。雙手抓得更緊，求生欲說來就來。
回過神來才發現這個離譜的抱姿。
它們竟然全都是怪物？
三十米的距離瞬間就縮短了，鳳宣甚至都能看到它們張大的血口。好辣眼的技能！
下下一秒，暴灌了靈力的雷光在空中乍現。如同將一場狂風暴雨從雲層中搬到了地面，雷暴之下，這些無臉怪物的腦袋就像一顆顆葡萄一樣，被戚琢玉的靈力捏爆。
等等，難道他們是進了無臉怪的大本營了嗎？！
不過他現在想不了多的。
很快，鳳宣就明白了戚琢玉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戚琢玉那雙瀲灩的桃花眼一動，手中再扣一個靈力暴擊。
剛才他的眼睛還沒有適應外面的黑暗，如今反應過來一看，客棧的後院裡，密密麻麻都是方才見到的那種無臉怪。他們有男人有女人，甚至還有沒成年的小孩。一個個都穿著正常人的衣服，看得鳳宣怪眼熟的，忽然想起下午的那些只看得到背影的食客。
空氣中織出一片血霧，各種人體組織白漿亂飛，殘暴血腥的不像話，屍體層層疊疊的倒下，如同人間煉獄一般。戚琢玉從高空中俯視，無情無慾，如同修羅中的惡魔。
鳳宣被這一幕給震了一下。
說實話，下凡這段時日，和戚琢玉相處的時光不算少。
雖然時常將“大魔頭”三個字掛嘴邊。可他從來沒有見過戚琢玉殺人。
而且戚琢玉之前還老是自殘，總是把自己弄得破破爛爛的。
鳳宣還以為他是個戰五渣。沒想到，命簿裡的描述都是真的。
戚琢玉的冷酷、殘暴、無情。
在這一瞬間體現的淋漓盡致。
戚琢玉又捏爆了一顆人頭。
鳳宣感覺自己短時間之內再也不想喝葡萄汁了。
那些怪物殺了一波還有一波，長長的脖子拽著腦袋，在空中胡亂飛舞。
畫影劍也跟著上下翻飛。戚琢玉注意到他的沉默，神色陰晴不定，開口道：“你覺得害怕？”
害怕？
還好吧。看到這一幕只覺得有點噁心。
而且噁心的感覺說來就來，畫影劍晃來晃去，原本暈船的感覺就沒好。
鳳宣搖搖頭，忍了一下：“不怕。就是有點想吐。”
沒有料到鳳宣的回答，戚琢玉愣了一下。
隨即偏過頭，看到他臉色蒼白，下午飛舫上不愉快的記憶蜂擁而至。戚琢玉瞬間臉色微變，威脅道：“你敢。”
鳳宣：默默把想吐的感覺嚥了回去。
白皙細膩的脖頸上，精巧的喉結上下滑動。
過了一會兒，畫影劍又晃來晃去的。
要死了要死了，這次是真的感覺忍不住了。
鳳宣的臉色比剛才更慘白，無辜地望著戚琢玉：“師兄。真的想吐，咽不下去了。”
大概是他“咽不下去”的形容把戚琢玉給噁心到了，下一秒，鳳宣就看到他從腰間扯下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掛上去的香囊，動作簡單粗暴地懟到鳳宣鼻尖下面。
乾淨凜冽的薄荷味撲面而來，沖淡了想吐的慾望。
鳳宣的神志清醒了幾分，驟然有些迷惑。
咦？
大魔頭什麼時候在腰上掛了個香囊啊？早晨出發還沒看見有。
除了薄荷，香囊裡還有一味專治暈船的草藥，修真界常用的那種。
咔咔亂殺一通，眼前的怪物死的一個不剩。幾乎是單方面的碾壓式屠殺，難怪他說自己沒機會扯他的頭髮。
鳳宣再一次見識到了大魔頭的實力，心想他以後確實有攪得人間翻天覆地的本事。
畫影劍入鞘，戚琢玉平穩的落在地上。
鳳宣全程坐在他手腕上，完美的像個掛件。他胳膊不知道什麼做的那麼硬，屁股都坐痛了。
戚琢玉一落地，鳳宣就想往下跳。
結果眼鋒掃過地面，各種血漿皮肉內臟黏黏糊糊一層疊一層鋪滿了整個後院。
鳳宣感覺自己有點跳不動。
不僅如此，還眼疾手快的把自己衣服下襬瘋狂往上撈，團在自己懷裡。團完之後，看了一眼戚琢玉。戚琢玉不知道在想什麼，臉上沒有表情，但也沒有要把他扔地上的意思。
於是鳳宣就心安理得的把大魔頭當代步工具。
再一次享受了一把八尺高眼裡的世界，等到了客棧內乾淨的地方，鳳宣才從他身上跳下來。
結果就在他落地的這一秒，變故陡生。
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單了一個無臉怪，看起來級別還很高。沒有五官的臉忽然幻化出一個女人的五官，從陰暗的角落裡衝出來。
戚琢玉原本可以一劍將他斬殺，但在看清它五官的樣子時，表情凝固。
就這麼一愣神，被無臉怪物找到機會，尖利的指甲給他手臂留下一道血痕。下一秒，畫影劍光芒大盛，直接將最後一隻無臉怪劈成兩半，內臟嘩啦啦掉了一地。
這一幕不光鳳宣嚇了一跳。
終於聽到動靜的蘇卿顏等修士下樓的時候也嚇了一跳。
看到愛徒受傷，蘇卿顏眉頭緊蹙，急切地喊了一聲：“阿玉！”
他是木系和水系雙靈根的醫修，最擅長治癒傷口。淡淡地綠色靈力已經在蘇卿顏的手心中匯聚。
治癒系的醫修肯定比他這個三腳貓的包紮功夫強。
鳳宣低頭看了眼手裡的香囊，沒上前湊熱鬧，無聊地踢著自己的腳尖。
客棧裡的修士自動分成了兩撥，一波打掃戰場，一波尋找還有沒有幸存的人。
結果還真的讓他們在後院的小廚房裡找到了一些被關押的食客，只是他們衣衫襤褸，看起來更像乞丐。應該是戰亂的時候逃到荒山的流民。
鳳宣年紀小，就被分配來看管這些流民。
從他們口中得知，人間原來已經戰亂紛飛多年。那些無臉怪也不是天生的怪物，而是那些死在戰場中，無家可歸的冤魂所化。因為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家住哪裡，所以才會記不清自己的長相。
沒想到變成妖怪了也沒有名字，還是簡單粗暴的無臉怪三個字。鳳宣歎為觀止。
其中一個小乞丐眼巴巴地望著他。
鳳宣撓了撓頭，從自己的小荷包裡拿出一顆飴糖放在他手心。小乞丐如獲至寶，舔了舔就捨不得再吃了。剩下幾個小孩有樣學樣，都眼巴巴拽他的衣角。
藕荷色束腰雲紋團花湖綢直裰被印上幾個髒兮兮的手印，鳳宣一聲未吭。
發完糖之後，鳳宣拍拍手準備回房間睡覺。
結果一抬頭，發現戚琢玉一個人站在院子的最遠處。周圍人來人往的搬動怪物屍體，熱鬧的聲音與他無關。明月高懸，他顯得格格不入，分外孤單。
鳳宣想假裝沒看見來著，但想起剛才最後一個無臉怪攻擊戚琢玉的時候。
他看清楚了它幻化的五官，女人的模樣，眉眼間與戚琢玉有幾分相似。高階別的無臉怪，可以幻化成自己親人的長相來迷惑人。
嗨呀，罷了。
今晚就當給失足大齡兒童發愛心了。
鳳宣小跑幾步，站在戚琢玉身邊。
對方瞥了一眼，沒說話。
鳳宣在自己的小荷包掏啊掏，掏出了最後一塊桃子味兒的飴糖。
他抓著戚琢玉的手，把糖放在他手心裡：“師兄。我請你吃糖。”
戚琢玉皺眉，黏膩膩，想直接扔了。
鳳宣那雙杏眼彎彎，聲音乾淨清甜：“你吃了我的糖，咱們倆就算和好了。”
像是在和他商量一樣。一顆糖就想把這幾天的冷戰一筆勾銷。
少年偏著頭，微微彎腰，從下往上看他，琥珀色的眸子淺淺，“行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