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失憶後恢復記憶, 就好像腦子裡放出一段黑白映像的走馬燈,隻身陷入其中,將過往所經歷過的事情再經歷一遍。

曾經的開心變得更加開心, 曾經的不捨也變得更加不捨。

溫辛記得每一個糰子離開時的畫面。

自然也忘不了金絲雀所說的那句——無數人仰望著我,也將仰望著你。

瞧著少年期待的模樣, 溫辛想起自己也曾抱著這樣一種迫不及待的心情, 去期待與糰子們的重逢。

結果見了面,不是隱瞞身份含糊其辭, 就是顧左右而言他不說真話。

溫辛陷入思索。

見青年默不作聲,只一個勁兒地看著他, 金絲雀心裡莫名緊張, 低聲問:“溫辛?”

“……不好意思,阿九。”

溫辛被少年猛然攥緊了手指。

無論哪一次,看上去都過得很好,不用人擔心。

真好。

想過金絲雀可能會驚訝,卻沒料到人會激動成這樣!

第一次溫辛在唯心教,小狐狸陪在他的身邊。

溫辛哽了哽,無奈地輕嘆了一聲。

真的很好。

“你說的那句話,我隱隱約約有印象, 但是怎麼都想不起來。”

金絲雀用臉頰輕輕蹭他的手背,聲音充滿了祈求和眷戀:“既然你忘了,就該由我來複述,喚起你的記憶。”

他讓手下加大力度去發散謠言,旨在混淆那些關鍵的資訊資料。

只因見過少年曾經的怯弱和畏縮,才知道這樣的改變,有多麼難能可貴。

金絲雀掌權薔薇城, 也就是這幾個月的功夫。

溫辛感覺自己必須得把話說完:“我真的想起來了,你曾經告訴我……”

“再給我一次機會,當是今天的賠罪,好嗎?”

他驚了一下, 啟唇想要袒明情況。

無論是時間還是精力, 都不足以讓他在整頓西部地區的同時, 盡聞天下所有事。

直到不久前,鱗樹蝰成功進化成s級,溫辛的身份也在東部地區暴/露,金絲雀才不再掩飾,對外界宣稱溫辛是他的座上賓。

如果不是溫辛訓練時,脫下了戰術背心,讓他瞥見那些還未消掉的傷痕,他恐怕還被困在自己狹隘的思想裡。

“溫辛,別說了。”

金絲雀的眼裡重新恢復灼灼光亮,不給溫辛說完話的機會,張開嘴快言快語。

即使遇到危險,也是有驚無險。

金絲雀另一隻手按在窗沿上,幾乎要把石崗巖製造的牆壁碾碎,聲音肅然,重複地強調說:“是我的動作太慢了。”

卻聽見少年的聲音再度喑啞起來:“我應該早點來找你。”

金絲雀的嘴巴微張,眼睛瞪大, 神色是掩蓋不住的慌亂。

溫辛倏然露出一個歉然的表情,作勢捂住了自己的太陽穴,皺緊眉頭說:“其實我前段時間腦子受過傷,很多東西都已經不記得了。”

溫辛突發奇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仔細感覺,對方似乎還發著抖。

少年的狀態像是鑽了牛角尖,溫辛連忙解釋說:“沒有,我剛才也是在跟你開玩笑,其實我已經想起來了阿九。”

他登王之後,有兩次拿到過和溫辛有關的情報。

他真的很高興,阿九做回了自己。

有東部地區、薔薇城、a市基地以及唯心教的聯手宣告,其他人即使想妄動青年一下,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夠不夠硬朗。

“我的工作還沒收尾,你再等一段時間,等到初春到來,薔薇城會舉行一場盛大的慶典,屆時我會實現曾經的諾言。”

儘管金絲雀控制了力道,那一瞬間還是讓他指尖一疼。

“就算想不起來也沒有關係,你不用為了安慰我,去勉強和假裝。”

就有種話在嘴邊口難開的感覺。

他一直以為溫辛是安全的。

藉此避免第一基地和其他不懷好意的勢力組織,鎖定青年的身份。

溫辛:“……”

第二次在東部地區,鱗樹蝰親身保護他的安全。

n xin那麼出名,就有金絲雀放心之後,在暗地裡推波助瀾的關係。

但對上金絲雀堅定有力的眼神,看見孩子這番自信張揚的模樣,他心裡又騰昇出一股格外寬慰的熱意。

溫辛情不自禁地彎彎眼睛,輕笑了一聲,伸出手去揉了揉金絲雀柔軟的金髮:“那我就期待著。”

自金絲雀做出承諾的那一天起,他一直都期待著,從未變過。

.

在溫辛原本的計劃中,與金絲雀重逢之後,他準備下一站去南海,尋找紫團的蹤跡。

如果金絲雀境遇不好,或者也想跟他一起走,他排除萬難也要將人給帶走。

如果少年像小狐狸那樣有事耽誤,沒法出行,他就先帶著鱗樹蝰它們去找剩下的糰子。

等到最後,再來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讓大家重聚。

如今計劃照序進行。

但又因為暴風雪將至,出發去南海,有被困死在半路上的風險,只能先往後擱一擱。

難得安穩下來,溫辛恢復了規律且高強度的各項訓練。

薔薇城行宮內部有開闊的訓練場地,層層臺階往底下陷落,整個場地形成一個圓環包圍狀。

看現場,似乎是一個小型的格鬥場改建成的私人訓練地點。

唐啟在第二天上午踏入訓練場,請求溫辛擔任他的教官。

他不求變得像青年這樣強大,但求危險來臨的時候,自己能夠做點什麼。

好友有變強的意願,這當然不是壞事,溫辛欣然應允。

接下來的幾天,訓練場上揮汗如雨的身影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行宮裡的傭人都對溫辛感到好奇。

王對貴客的珍視程度,所有人和變異體都有目共睹。

青年人還沒到,向來穩重的金絲雀就火急火燎的讓他們供起了地暖。

吃喝要廚房挑最精細、最美味的呈上。

肉食務必要保證新鮮柔嫩,蔬菜也要溫室裡現摘的,掐最鮮嫩的菜芯翻炒。

更別提各種水果,各類點心,每天都是換著花樣不重複地做。

也託溫辛的福。

原本行宮中的傭人,只有在工作區域或住所裡才能享受到地暖,走出房間後必須要裹得嚴嚴實實,才不會被凍得靈魂出竅。

現在就可以24小時感受到不間斷的溫暖,哪怕走廊也不例外。

那些肉食,為了保證新鮮程度,一般是從行宮背後的山中牧場中火速運來,當天宰殺。

溫辛和唐啟兩個人吃不完一整頭牲畜,變異體也不把人類的伙食當主糧,剩下的也就便宜了那些傭人。

傭人們無一不欣喜若狂。

到了今時今日,再也沒人會為吃別人的剩飯剩菜感到屈辱。

只有感受過餓狠了,連石頭都忍不住含在嘴裡嚼兩下的滋味,才會明白,能吃一頓飽飯有多麼難得。

而且這還是新鮮現宰的肉,在冬季幾乎可遇不可求!

外面的市場裡,更是喊出了相當昂貴的價格,夠抵得上普通人幾天半月甚至是一個月的工錢!

放眼整個薔薇城,也就金絲雀有那麼大的手筆,可以給整座牧場供電供暖,保證牲畜不被凍死。

第一次瓜分剩飯剩菜,傭人們幾乎你爭我奪。

等到第二天兩人吃完飯離席,他們不免露出驚訝的表情。

除了溫辛兩人眼前的那兩盤子菜被吃得乾乾淨淨,其他的都沒動上一筷子,原封不動地擺在那,冒著騰騰誘人的香氣。

沒人顧得上去多想什麼,傭人們一個個差點都笑彎了嘴。

在金絲雀的鐵血治理下,行宮內有著森嚴的規則,即使是爭搶飯菜,也是合理分配。

有人將分到的食物用乾淨的口袋裝好,喜滋滋地準備拿回去和家裡老小一起享用。

有人心裡無掛念,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當場便忍不住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

這些人裡,不乏有人對溫辛能夠享受到這樣的待遇,感到嫉妒和豔羨。

更多的是鬧不明白。

那個年輕人除了長得漂亮以外,到底還有什麼好的,可以在殺人不眨眼的薔薇城主那,擁有這樣的殊遇和照顧。

某天中午,傭人們圍聚在一起吃飯。

他們也有員工餐廳,只是大多數人都養成了節省的習慣,捨不得買來吃。

一般是自己從家裡面帶飯菜,或者買點饅頭和壓縮餅乾,三兩下填飽肚子了事。

一位傭人拿出飯盒,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等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再緩慢地將飯盒開啟,做作地露出裡面綠油油的青菜。

其他人瞬間圍攏過來。

“我去,好小子,你從哪兒挖來的新鮮蔬菜?”

“外面雪都厚成那樣了,你家媳婦還能找到菜吃?”

“你該不會昨天沒捨得吃這些菜,今天熱了熱又帶來了吧?”

傭人故作平常地說:“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這菜葉子這麼新鮮,怎麼可能是昨天剩下的菜?是我家大娃昨天幫拾荒隊卸貨,人隊裡挖到了不少菜,隨手送給他的!”

於是其他人又開始紛紛誇讚傭人的孩子又懂事,又能幹。

老父親臉上直接笑開了花。

正巧溫辛和唐啟訓練結束,偶然路過時,看他們這麼熱鬧,情不自禁地駐足瞅了幾眼。

這麼一看,就看到了大問題。

“不好意思。”

傭人們聽到陌生的男聲,回頭看去,只見青年指向傭人手裡的飯盒:“那野菜最開始被挖起來的時候,上面是不是結了很多的顆粒狀紅果?果子的表面有異狀突刺。”

傭人下意識應是。

說完之後,他看到溫辛的眉頭緊緊地皺成了一團。

再一看青年白皙潔淨的面容,不像他們這邊枯瘦滄桑,傭人心裡頓時就冒出了一種說不出的彆扭。

他心裡知道,其他人會羨慕他可以享受到一頓新鮮的蔬菜,這吃慣了大魚大肉的年輕人,心裡只怕是很嫌棄。

剛被他人誇讚過的喜悅,也如同被涼水澆滅了的火焰,帶給傭人一陣憋屈和反感。

就如同他想的那樣,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溫辛當即就說:“這種菜不能吃,吃了會肚子痛,嚴重的話還會引起腹瀉。”

傭人心裡陡然冒出一股邪火。

只是礙於溫辛尊貴的身份,他敢怒不敢言,說話也不敢過激。

傭人忍氣吞聲說:“溫先生,或許您吃了之後會鬧肚子,但我們這些糙人,末世來了之後什麼東西沒吃過?”

他拍了下肚子:“這兒早就打造出了一副鐵胃,您就甭擔心了。”

溫辛覺得自己可能是沒有說清楚,沒有不耐煩,再度重申。

“我沒有誇大其詞,這種野菜是帶毒,我之前看到過有人吃了它之後,上吐下瀉了整整一天一夜,差點因此沒命。”

他這麼一說,傭人多少還是猶豫了一下。

但想到拾荒隊的人也在吃,又覺得溫辛在誇大其詞,或者認錯了菜。

畢竟這世上的野菜千千萬,即使是鄉下耕種的農民,也不一定能保證自己可以認全。

何況眼前這位看起來五穀不勤的年輕人。

傭人想核對一下:“那您知不知道這種菜叫什麼名字?”

溫辛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見過。”

他這麼一搖頭,傭人便忍不住咧了下嘴:“好,我不吃它,過後就把它扔了。”

溫辛將傭人一瞬間不以為意的笑容收納眼底,頓了頓沒有多說。

重新回到走廊上,唐啟聳了下肩膀:“反正他們不愛聽,你又何必多管閒事?”

“等一下。”

溫辛卻東張西望。

看到一個要進去吃飯的人,他伸手拉住了對方,指了下房裡重新端起飯盒的傭人,壓低了聲音。

“如果他最後還是把那些野菜吃了,你幫我告訴他,一般那野菜會和一種葉子帶刺的草長在一起,把那種帶刺的草熬成湯喝下去,可以緩解腹瀉的症狀。”

對方聽了點點頭,進屋吃飯去了。

溫辛守在門邊,看那人走到傭人身邊,貼耳低語,方才收回了視線。

末了,他才對唐啟搖了下頭,回答剛才的問題。

“我管的不是他。那野菜肯定是他們一家人吃,大人或許能夠抗得住毒性,孩子腸胃弱,要遭很大的罪。”

“家裡人吃自己帶回來的野菜,給吃出了毛病,孩子心裡肯定會傷心。本來是件好事,別最後釀成悲劇。”

溫辛笑了笑:“反正我就動一動嘴,也不費什麼事。”

次日午飯時間,溫辛發現那些傭人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有濃郁的不解,有深深的思索。

還有訝異、敬佩,以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一打聽後才知道,那傭人為了證明自己的菜沒毒,不止都吃完了,還大方地分給了其他人一些。

結果導致大家集體拉肚子!

情況好點的,一兩趟就緩解了。

情況不好的,一直拉到近黃昏,身體虛脫,腿腳發軟,臉色蒼白到透明,差點就耽誤了工作。

其中情況最嚴重的,當屬不聽勸的傭人本尊。

據說他晚上回去的時候,還把這事當成笑話給家裡人說了,狠狠灌了好幾碗野菜湯。

結果第二天他人都沒來報道,一問才知道病得嚴重,連床都沒能爬得起來。

溫辛安靜地聽著。

聽到最後,傭人一家求人找到了之前的拾荒隊,拿來了帶刺草藥服用,症狀也因此得到緩解後,他便沒有再聽下去。

告知這件事的僕從,忍不住偷偷去打量青年的神情。

沒有“看,我說得對吧,早就說了別吃別吃,讓你們不聽勸”的幸災樂禍和嘚瑟。

沒有“哎呀,他們有沒有什麼事,讓人去看看他們吧”的假惺惺關懷。

他只是很平靜地聽完這件事,得知事情被解決之後,就沒有再過多地關注。

這讓僕從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更多“違和”的地方。

薔薇城主是西部地區毋庸置疑的強者。

得到這種大人物的青睞,換作是他,早已樂得忘乎所以,不借此仗勢欺人,都算他做事低調。

溫辛卻表現得很適應,淡定自然地受了那些優待,不見侷促,也不見驕傲。

僕從心裡總有一種感覺。

這樣普通人趨之若鶩的待遇,對青年來說,其實可有可無。

有,他就享受。

沒有,也沒什麼所謂。

好比青年會固定吃擺在桌前的兩道菜。

雞肉南瓜也好,番茄豬肉也罷,是什麼就吃什麼,從來不挑,只奔著吃飽。

但今天,似乎有點變化。

溫辛難得將第三盤菜拿了過來,放在唐啟的面前:“我記得你不是愛吃牙籤牛肉嗎?”

唐啟訝異,當即浮誇比心道:“你居然還記得,哥好感動。”

溫辛笑罵:“去你的,好好吃飯。”

唐啟卻用筷子敲敲盤子,故意放大了聲音:“你都只吃這兩盤菜,把其他菜留給別人,我藉著你的名頭才能跟著享福,怎麼好意思搞特殊?”

他不滿那部分嚼舌根的傭人很久了。

稍微懂點情商的人,都該知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吧?

就這幫混蛋,明明改善了生活,還對帶來好處的人指指點點。

這麼一嚷嚷,周圍正盼著溫辛兩人早點吃完的傭人們愣住了。

溫辛阻止不成,咬牙切齒,單手撐額,一筷子將牙籤肉甩他碗裡,壓低聲音斥道:“吃也管不住你的嘴,是吧?”

唐啟不肯閉嘴,嚷得更大聲:“我說真的,薔薇城主對你好,那是你的本事!有些人看不過眼,私底下說算什麼事?去城主那叨叨個夠,沒人攔著!”

溫辛中途要來堵他的嘴。

好友扯眼瞪他,終叫當事人嘴角一抽,將手給收了回去。

唐啟知道,就是再羞恥和不自在,青年也會維護身邊人的好意。

他說完話後,果然溫辛也跟著開了腔。

溫辛看向眾人,坦然說道:“如果你們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當著我的面細講。”

“但我不會為你們的私下非議去改變什麼,更不會感到羞愧。”

“如果有人覺得我承受了不該有的優待,不用擔心,今天我有這個待遇,日後也會有。現在我把話說清楚了,希望那一部分人能管好自己的嘴,不然我不介意舍點時間和空閒,去找城主說道說道。”

周圍陷入一時的寂靜。

唐啟立時給青年豎起了大拇指。

要不是怕人更加不自在,他能扯著嗓子喊——說得好,說得妙,說得青蛙呱呱叫!

溫辛面色淡定,耳根子卻染上了微紅,敲盤子示意他快點吃。

等到兩人離開了之後,傭人們頭一次沒有上趕著去爭搶,而是在惶恐與震驚中面面相覷。

“他不吃那些菜,不是不喜歡吃,是留給我們?”

“……真的假的。”

末世幾個月,足夠消磨掉很多東西,也會呈現很多陰暗的東西。

壓迫、剝/削、欺凌、奴役。

哪怕溫辛只有個客人的身份,也被傭人們下意識劃分到了上位者的位置,和他們區別開。

換而言之,如果有陌生的上位者給他們留飯菜,傭人們只會覺得這個上位者準備迷暈了他們,或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意圖。

怎麼也想不到,還會有純粹的善意。

.

溫辛並不打算按部就班地訓練唐啟。

沿用他教官所說的話,實戰才是最好的老師。

所以在唐啟笨拙地學會了一些技巧之後,他就準備帶人出去,積累實戰經驗。

然而在那之前,薔薇城卻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

遞交的拜訪函上只有一句話。

——青青我呈誰?

溫辛看得一頭霧水。

初學人類語言老是搞錯的綠糰子很有經驗,提出猜想:“他是不是寫錯了字?”

“感覺是。”

溫辛來回翻看這封簡潔得不能更簡潔的拜訪函。

不怎麼熟悉文字,用上了這麼俏皮的語氣,還和他認識……

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想從溫辛的腦子裡冒了出來,他飛快地看向空無一人的大門口:“小七?”

“答對了,溫辛——”

一個小小的粉糰子從頭頂鑽了出來,朝著青年的臉興奮一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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