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鋼索節節相連, 如同機械蜘蛛一樣扣在暴龍的身體上,只夾斷一個地方,明顯不夠。

溫辛正要繼續動作, 瞳孔地震的小蛇突然順著他的手背,嗖的一下躥到了枷鎖上, 盯著那豁口, 厲聲嘶鳴:“絲?!”

這怎麼可能?!

它的鱗片宛如稜錐一樣炸起,蛇瞳凝成一條兇惡的豎線, 竟是不管不顧地露出獠牙,惡狠狠地咬在了枷鎖上。

“阿綠!”

鋒利的獠牙沒能讓枷鎖受到一點損傷, 反而是發起攻擊的鱗樹蝰渾身一震, 頹然掉在了地上。

溫辛急急忙忙將它撿起來,小蛇卻痙攣不止,口腔中不斷溢位鮮血,漂亮的鱗片喪失光澤,一瞬之間,猶如枯枝敗葉般灰暗了下來。

“阿綠你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阿綠!你別嚇我!”

溫辛心驚膽戰地託著小蛇的身體, 絞盡腦汁地想著辦法,讓自己冷靜, 冷靜,再冷靜,額頭上全是滲出的汗珠。

暴龍從地上支起了身,看著顫唞個不停的鱗樹蝰,啞聲說道:“沒事。”

溫辛猛然抬起頭:“什麼?”

剎那間,溫辛咬緊了後槽牙,對基地的厭惡印在了骨子裡:“那幫混賬東西!”

暴龍搖頭:“這是懲罰,不會有的。”

這個人類身上有太多謎題,包括他剛才不由自主喚出的一聲阿綠,和喚它小黑時一樣自然親暱。

短時間內心緒起伏不停,他有點累,發現小蛇情況在逐漸好轉,緊皺的眉頭終於鬆弛下來,柔聲問:“阿綠,你好些了?”

暴龍看過鱗樹蝰的反應,知道它只會疼上一陣,沒有喪命的風險,便不再擔心。

有什麼地方不對……

但是這一次的情況顯然和以往不同。

它沒對其他人類說過話,眼下第一次吐露那些拗口的字樣,讀音走調,磕磕巴巴。

這是……懲罰?

溫辛對上暴龍的眼睛,那眼神兇戾,又透著習以為常的疲累,好像深處的靈魂已經承受了千百次殘忍的鞭笞。

沸騰到快要爆炸的血液,像是驟然得到了冷風的撫慰,鱗樹蝰如嶙峋山稜一樣立起的鱗片,也柔軟地貼服在身體上。

基地是一個會吞吃變異體和人的地方,想活下來必須處處小心,小蛇一時激動沒能控制好自己的行為,忘記了該有的謹慎,所以要為此付出代價。

就像它這一次,要是在中途洩氣,沒能逃脫基地的魔爪,那麼等待它的也必將是一場痛不欲生的酷刑。

“絲絲……”好難受……

溫辛心疼深陷鱗樹蝰,下意識用手掌捧著蜷縮的小蛇,按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見小綠色不復剛才的痛苦,安安穩穩地趴伏在溫辛的掌心,暴龍不免怔愣。

溫辛快速地吸氣又呼氣,拇指輕撫小蛇的鱗片,不停地用柔和憐惜的話語哄著它。

青年沙啞的嗓音響起,因那聲線中傾瀉的溫柔,泛起一陣春風般的暖意,將深思中的暴龍不受控制地牽引了過去。

“讓你,擔心,對不起。”

小蛇痛苦到在掌心中來回翻滾,發出撕心裂肺的絲絲聲,為了抵消疼痛,只能將自己用力地蜷縮成一團。

“你做了什麼?”

——要是我能替它分擔這些痛苦就好了。

鱗樹蝰痛得表情猙獰,聽到溫辛的安慰,很想回頭反駁一聲:什麼沒事,什麼不痛,有本事你來試試看!

“很快就會好了,很快就會不痛了。”

小蛇精神不振,軟趴趴地癱著,聞聲微微抬起腦袋,伸出鮮紅的蛇信,舔了一下溫辛的指尖。

但能聽懂是一回事,會不會說又是另一回事。

暴龍出神的功夫,鱗樹蝰就這樣在溫辛一聲聲的安慰下慢慢緩和了過來。

基於天賦,鱗樹蝰能從生物體的情緒波動和激素分泌中,理解它們的語言。

溫辛沒聽清。

——快點好起來吧。

可對上溫辛的眸眼,裡面的心疼那麼深刻,剎那間,小蛇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溫辛的心聲。

“阿綠,沒事的,你會很快好起來。”

這很正常。

他的唇皮慘白無比,低頭看向手中的小綠蛇。

“沒事,乖,沒事。”

暴龍凝視著人類青年眉宇中的怒意,那鮮明的情緒好像呼嘯翻湧的潮浪,真實且澎湃,令它感到深深的不解。

“我,剛才,生氣。”

暴龍眸色幽暗:“禁制內層有專門剋制我們的物質, 可能是一種毒素, 或者是細胞溶解劑, 但不會致命, 一會兒就好了,放心吧。”

“什麼?”

“沒事的,乖。”

以往糰子們不舒服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做的,最快十幾分鍾,最晚幾個小時,糰子們就會慢慢好起來。

溫辛怎麼放心得下來!

他焦急地問:“有沒有什麼緩解的辦法?”

看著積極認錯的小蛇,溫辛沒法不心疼,彎了下眼睛,指腹揉揉它腦袋:“為什麼要生氣?”

鱗樹蝰將腦袋前伸,示意溫辛撥動它的鱗片。

溫辛照做。

在離七寸很近的位置,他看到了一根細如鐵絲般的扣環,半截沒入鱗樹蝰的身體裡,根源處泛著深紅色的血絲。

和暴龍的傷勢比起來,小蛇被套上禁制的傷微乎其微,血腥味不明顯,就容易叫人忽略。

加上溫辛擼蛇時,會主動避開讓鱗樹蝰感到不適的七寸,也就沒有發現,這裡還有一個環。

一個差一指距離就能穿透蛇的七寸,深深紮在血肉裡的環。

溫辛盯著那細環,沒有說話,小綠蛇便先說了:“我生氣,自己老是,解不開。看你,很輕鬆,就想,再試一試。”

“……那是得生氣一下。”

溫辛用指尖輕輕敲它腦袋:“但下次不許再這麼衝動了,知道麼。”

鱗樹蝰:“噢。”

話音未落,突然溫辛用指尖挑起了那細環的部分,使它暴露在微光下,飛快地用鐵鉗夾斷。

他又用手指捏住被夾斷的一端,順著環彎弧的形狀使勁,在沒有造成更多損傷的情況下,將細細的鐵環一下抽出!

禁制脫身的一刻,鱗樹蝰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嘶喊。

以它為圓心,空氣中彷彿炸出無聲的雷響,房子轟然搖晃,屋外的花草猶如被風暴揮掃,村裡的人盯著搖來晃去的燈盞,驚愕出聲:“地震了?!”

動靜太大,地面在抖,溫辛也忍不住搖晃了一下。

但是他反應快,伸手掌住桌面,讓自己迅速站穩,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瞪得滾圓的蛇瞳。

鱗樹蝰感受到了從頭到尾的輕鬆。

這麼久以來,它的身體都好像被一根長滿毒刺的荊棘捆綁著,溫辛幫它砍掉了這根荊棘,瞬間它的身體輕快得就好像要飄起來了。

力量、精力、乃至於剛剛被疼痛麻痺的神經,都在此時得到了全面釋放。

它盯著溫辛,雙眼激動到發熱,在某一個呼之欲出的節點上,突然躥了起來:“人類,你做了,什麼!”

溫辛還沒反應過來,小綠色便化為一道靈活的閃電,歡快不已地纏上他的手腕,順著手臂遊走在肩上,在背上,在腹部,在腦袋。

它激動得好像要把溫辛全身上下游走個遍:“你幫了我,好棒!人類,你怎麼,這麼強大!”

“比一號,強大!”

那對此時的鱗樹蝰來說,已經是它能想到的最最最好的誇讚了。

溫辛見它一個勁兒往自己的袖子裡鑽,連忙抓住這條語無倫次的小蛇。

小蛇仍舊亢奮得不知所以,歡快地在他手腕上纏成兩圈,伸出蛇信來舔他指尖,雙眼迷離。

“絲絲,絲絲絲。”

你讓我喜歡,好像我早就認識你一樣。

溫辛輕柔地揉揉它,再度拿起擱置一邊的鐵鉗,看向一言不發的暴龍:“那我們繼續?”

暴龍神色一震,猛然從近乎呆滯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渾身都在戰慄。

溫辛下意識伸出手,安撫地拍一拍它:“不怕。”

溫暖的掌心貼上冰冷的鱗片,將掌中熱意源源不斷地傳遞過去,在暴龍飽受衝擊而渾渾噩噩的意識裡,近乎燒融了它的軀體。

於是溫辛發現,他的安撫沒讓小黑平靜下來,反而讓大傢伙抖得更嚴重了。

“我可能有點冷。”暴龍嘶啞地說道,“你繼續,不用管我。”

聽到它說冷,溫辛便點燃了柴火,窗子開出一條縫來透氣通風。

火光照亮了室內,讓暴龍盯看著溫辛的兩隻黃金瞳更加熠熠生輝。

但在後者注意到這灼熱的視線之前,暴龍先將腦袋撇了過去,吞嚥唾沫道:“我準備好了,你……來吧。”

暴龍的情況比鱗樹蝰要棘手得多。

溫辛調整了情緒,眼神逐漸變得專注起來。

他先順著環扣的連線處,將它們依次夾斷,一些染血的“小掛件”在這個過程中噼裡啪啦往下掉,砸在地面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溫辛放下鐵鉗,拿起水果刀烤火消毒,乾脆利落地切開了和倒鉤連線的血肉。

暴龍全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在肉被切開的時候,也僅是輕顫了一下。

溫辛感受到了,揪心地哄它:“忍耐一下,馬上就好。”

就像從烏龜的殼上拔除那些密密麻麻的藤壺,溫辛陸續取出帶著倒鉤的尖刺,一根一根丟到地上,再捏住枷鎖的兩邊,用力往下掰。

咔嚓!

扭曲的負重物赫然落地,露出枷鎖下強壯的軀體,長期不見光的鱗片有種嶄新的亮度,在火光中散出奪目的幽光。

暴龍努力壓制,才勉強忍住仰天長嘯的衝動。

但尾巴是誠實的,它不受控制地搖來晃去,將地面抽得啪啪響,代替主人表現出強烈的欣喜和快意。

溫辛扶住快要失控的大尾巴:“好,好,乖。”

大尾巴一顫,敏[gǎn]地抽了回去,盤在身後,透著三分拘謹。

溫辛沒有將這個小動作放在心上,盯住小黑後肢上的扣環,拿起鐵鉗,再度陷入渾然忘我的狀態。

地面漸漸被血紅的墨點濺溼,越來越多的秘製合金部件,從傷痕累累的軀體上解下。

小綠蛇扒著溫辛的手腕蹭來蹭去,聽到那些響聲後,沒忍住落到地面上,憤恨地用尾巴抽飛了它們。

溫辛的額頭上又滲出了一層細汗,他簡單擦拭了兩下,看向最後一枚形似三角錐的鐵釘。

鐵釘與枷鎖的連線已經被夾斷了,但溫辛放在最後才來取這玩意,只因鐵釘往右,不到兩個指節的地方,就是小黑的心臟。

被這麼一個刑具,時刻威脅著生命安全,小黑它會不會害怕?

溫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將手放在鐵釘上,琢磨著要用什麼事情來轉移小黑的注意力,倏然抬起頭來呼喚它:“一號。”

忍耐著疼痛的暴龍低下頭。

“抱歉,我還是要叫你小黑。”

暴龍擰眉眥目,發出喝止的低吼:“別說了。”

“你是小黑,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固執地認為自己不是,但你要有自信,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你,畢竟你可是暴龍啊。”

溫辛伸出另一隻手,撫摸怪物狼狽的臉頰:“在我心中,你是永遠的獨一無二。”猶如暴烈的龍捲風呼嘯而來,摧枯拉朽,勢如破竹,狠狠地貫穿了暴龍的耳膜。

它的瞳孔瘋狂顫動,倒映著青年額上的汗水,微彎的眼睫,和那如星辰般閃耀的眸眼。

就在這一瞬間,溫辛握住鐵釘的手用力一拔。

噗呲。

血線飛飈而出,暴龍渾身戰慄。

那聲壓抑已久的咆哮終究還是從它的嗓子裡迸發了出來,裹挾著毀天滅地的威勢,震破雲霄!

大地在顫唞,狂風迎著威壓怒吼,整個空間感受到這可怖的力量,開始變得搖搖欲墜。

在空間崩潰之際,正要重新回到溫辛手腕上的鱗樹蝰被震得一個激靈,宛如從夢中醒來,一臉懵逼地看向周遭。

小黑的眼神亦是恢復了清明。

空間碎屑有如紛飛的花瓣,順著氣流飛上天空,夜幕之上流星劃過,尾焰勾起銀白的光輝,世界好像在這一刻有了童話般夢幻的色彩。

怪物深情地凝視著溫辛,低下高昂的頭顱,噴灑著灼熱的吐息,用臉頰和吻部,去輕碰人類青年的脖頸。

它說:“你亦是我的……唯一。”

.

此時,g市黑色裂縫外。

周圍早已被清場。

面對強勢的第一基地,有人憤憤不平,有人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早早地撤離到了更遠的位置上。

底下的研究人員過來報告:“安博士,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安博士抬了下滿是褶皺的眼皮:“既然準備好了,那就預備把它放出來吧,雖然和一號相比次了一點,但也夠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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