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匪（十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匪（十三）
被附身的捕快聽到這個回答, 明顯愣了下。
不單單是方案可選之多，最重要的還是眼前女子的自信。面對已經籠罩整個風沙縣城的存在，她沒有絲毫驚懼擔憂, 這種由內而外散發的自信，很能鼓舞人心。
它沒什麼動作，那十四個砸門的捕快已經留意到趙如眉，果斷提刀衝了過來。他們臉上神色呆木好似在夢遊，位於土牆上方的山匪見狀, 提著一顆心大喊：“大當家小心！”
“噗嗤——”
趙如眉神色冷靜, 握著武士刀的手對準衝到最前面的捕快，乾脆利落刺進了他的心臟。
隨著武士刀再拔出來，已經染上鮮紅。
被附身的捕快觸及這抹紅色, 略微後退兩步, 看著這柄紅刀足以稱得上心狠手辣地取了餘下捕快性命, 一具具屍體死不瞑目地摔在了地上。
他看向女子，驚奇說：“他們還沒傷害任何人, 卻丟了性命，你這樣算為惡嗎？”
“放你孃的狗屁！”
趙如眉還沒回答, 土牆上的山匪已經忍不住開罵了, “怎麼的, 非得等我沙壘道的人死幾個, 才能動手是不？真有意思啊, 咱們放了那個小縣令, 他倒好, 背信棄義竟然還安排捕快來殺我們。真是狼心狗肺, 我呸！”
被附身的捕快表情驟然變得嚴肅，沉聲說：“最先醒的就是它們。”
“你們是怎麼醒的？”趙如眉擦刀動作一頓，敏銳意識到這是一個重要情報，抓住間隙問：“或者說，最開始醒來的是哪些？”
“最後一個問題。”察覺換了意識，趙如眉抬眸，在他疑惑目光中，不疾不徐道：“你們很看重沙壘道，這裡面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
隨著系統提示響起，趙如眉不想弄髒自己這把武器，索性躲過他的長刀給了他一個痛快。
捕快看向眼前女子，臉龐浮現些許憐憫之意。
【特殊主線：重建風沙縣城，當前重建進度10%。（完成該特殊主線，可獲得副本結算總積分x2倍獎勵。）任務倒計時13天19小時01分。（注意，山匪若全部死亡則視為任務失敗。）】
“大當家，城裡那些怪事是真的啊？”土牆上的山匪停下動作，有些擔憂說：“咱們倒沒什麼，吃的喝的都有，就算再來一夥人輕易也衝不進來。這沙壘道泥沙最多，石頭管夠。倒是您一個人在外邊，可千萬要注意啊。”
捕快笑容明豔地回答。
“沒有！我們至多也就奪取過兩三回那群劣紳收購的糧食，那也是因為他們突然要增收田稅。若讓他們成功了，以往七三怕是要變成八二，他們這是要老百姓去死啊！”
這個它們不是活人啊！！！
“我想想，一開始好像是為了借命吧。畢竟老縣令年紀也很大了呢，耽於享樂身體早就被掏空啦，他們聽信那群法師的話，便想找個契合的年輕人借命。”
趙如眉從屍體撕下一截袖子，邊擦拭武士刀上的血跡邊說：“善與惡如何評定？正如當下這群捕快真的是為了百姓著想，還是為了一己私慾殺人，你們應該比所有人都清楚。至於我，只是不想看到沙壘道的人無辜枉死。”
捕快毫不猶豫地肯定道。
兩次接觸，一次增加6%，一次增加4%，且間隔不超過三個小時。如果按一天10%進度保守估計，再來個九天就能完成主線。
“你說的很深奧。”被附身的捕快浮現一個略顯怪異的笑，語氣卻很真誠，“沒有人跟我們說過這些，我們渾渾噩噩地活著，又稀裡糊塗地死去，如今又醒過來了。”
土牆上的山匪已經看呆了，但又覺得大當家本來就是這麼厲害。
被附身的捕快聞言，扭頭看向堵著木門的土牆，臉上慢慢浮現了一抹舒展淺笑，朝趙如眉搖了搖頭。他眸子一閉，步伐踉蹌兩下，捕快再睜眼看見趙如眉，神情呆木地舉起手中長刀。
“他們搶了百姓的東西嗎？”趙如眉很有閒暇地問，主線任務的重建更類似思想上的建設，這些‘怨’裡面，或許有很多看不明白這個世道的存在。
“只是有些麻煩？”被附身的捕快話音一落，臉上變了個表情，又接著說：“走了。”
“當事人都死了？就連法陣也被摧毀了？”趙如眉又問，“什麼都沒留下？”
“在縣衙哦。”
“我依稀記得它們似乎說過的吧，也有法師嘗試阻攔，但都失敗了。”捕快自顧自說，“也有可能是他們實力不足，但錯過了最佳組織時機，已經沒辦法阻止了哦。”
“山匪究竟是所有人的山匪，還是縣衙跟劣紳口中的山匪，這點你們最好分清楚。若前者，那山匪就是惡人，若後者，縣衙跟劣紳是惡，他們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山匪就是善。”
“就是，等他們動了手，什麼都遲了，這種危險就該在爆發之前扼殺。”山匪們格外義憤填膺，他們對風沙縣城的縣衙跟豪紳，可沒有一點好感，全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貨色。
“果然是風沙縣城的人，若殺了咱們，他們嘴上說的就是正正當當剿了匪。一旦被殺，反倒罵咱們大當家行惡，哈，合計著只有這群捕快是人，咱們都不是人了？一群腦子裡糊屎，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捕快的話土牆上的山匪也聽見了，原以為只是普通裡面摻點奇奇怪怪的交談，聽到這裡，幾人猛然反應過來。
[雖然希望近在眼前，但怎麼才能解決這些‘怨’還是沒有頭緒啊。]
[這波還好主播的反應夠穩，不然損失慘重。]
[季神肯定不可能安排捕快過來剿匪，兩人還是合作關係呢，這群捕快絕對是被蠱惑的，蠱惑跟附身真的防不勝防啊。本來解說應該也能算一個戰力，奈何他腿瘸了，感覺主播只能留下守家了。]
[這應該就是那邪怨的真正目的，用沙壘道牽制主播？然後逐個擊破？]
[可惡！還是被牽制住了！]
看著地上這一堆屍體，趙如眉彎腰把他們堆了起來，同時將長刀物資丟到了土牆入口附近，武士刀也被她刺入了泥土裡。
[！！！難道是？]
[應該是了，有沒有博覽群播的資深觀眾現身說法，這個副本明顯有其它玩家的痕跡啊……看這架勢，這個副本應該成了他們的墓地。]
[這不是個成長副本嘛，可能之前只是普通或者困難難度，那範圍可太大了。]
[這波要是涼了，感覺至少升三星。]
[真的沒人看過嗎？]
在觀眾交流期間，迎著捕快憐憫的注視，趙如眉平靜問：“當時借命跟獻祭的地點在哪？”
趙如眉制止準備下來的山匪，平靜說：“我有辦法上去，沙壘道有物資，你們最近也別出來了，缺什麼可以跟軍師說。這些武器我丟進去，另你們最好和點泥巴把這門封住，再準備點泥石頭，看誰衝上來就丟石頭砸。”
“還呆呢！還不快下去把門開啟讓大當家進來！”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山匪推了推身邊同伴催促。
“不用了。”
“他們想來殺人, 結果反倒被殺, 這是他們自找的！大當家這算什麼作惡，這分明是在行善事，若不是大當家趕來及時，這群狗東西可會對我們手下留情？”
拿出空白a4紙集的趙如眉看著厚度減少了一半的道具，又撕下兩張，不著痕跡地繪了個符跡。隨著紙張無火自燃，她丟到了屍體上。
“那確實有些麻煩。”趙如眉一臉若有所思，彷彿很受困擾。
“他們說了我回答的一部分。”
臥槽——
“嘻嘻，這個我也知道。”
“他們是山匪。”被附身的捕快換上了一個誇張表情說，這種毫無徵兆的附身旁人根本無法去判定從頭到尾附身的究竟是不是同一個意識。
“是哦。”
捕快表情又是一變，嬉皮笑臉說：“它們是被法師獻祭害死的噢，它們醒來後，殺了法師，毀了屍骨，把我們都喚醒了，你們來遲啦。”
捕快笑意盈盈說：“結果啊，借命出了點意外。為了壓住反噬，只能去找祭品了呢。你們打算拯救大家，應該早點出現的。在借命的時候阻止，或者在獻祭的時候阻止，都不至於演變成現在這樣。”
土牆上的山匪大聲控訴說：“抗議他們從來不聽也不管，鬧大了還要讓縣衙的人打那群不給糧食的。我們若再不嚇唬嚇唬他們，他們真要翻天了。”
“放心。”
趙如眉應了聲，繞過燃燒中的屍體，撿起長刀示意山匪們貼著牆蹲下，一把接一把拋了進去。
本來局勢進展至此，暫時在沙壘道里留守一兩天觀察情況，未嘗不是一個方案。
但結合剛才獲取到的情報，趙如眉忽然意識到風沙縣城裡肯定藏了東西。
‘怨’覺醒之後不論是當事人還是陣法，全都被銷燬了，什麼都不剩下？不論附身的怨究竟知不知道，這本質上就是一句謊言。召喚赤紅鬼也好，甚至夜晚遊蕩的‘怨’，就算沒有大張旗鼓的祭壇，錨點絕對存在。
高坎在凌宅暗算她跟小縣令已經證明這一點，他能暗算成功，一則有邪怨輔助，另一方面他跟弟子提前做好腹稿，動用法陣與法器佈局，這本身就是一個錨點。
若沒有這個錨，高坎這法陣絕對成功不了。趙如眉當時注意到了，但她沒有阻止，因為她想釣魚執法，看看邪怨的實力，從而獲取新的情報。
街上游蕩的‘怨’以及隨時附身的邪怨也是同樣道理，它們真的無敵了？不見得，只不過是因為附身太過飄忽不定，所知情報太少，再加上‘怨’無法被物理消滅。所以給人一種無處不在，不可戰勝的錯覺。
趙如眉在心裡計算著時間，屍體上的火越燒越大，她拿起武士刀再度叮囑山匪們守好家，給自己拍了個疾行符跡，頭也不回地趕去了風沙縣城。
另一邊。
趙如眉離開後，季淮安沒有進行多餘廢話，直接讓捕快將凌老太與幾個後輩架起來，意圖帶出凌宅。眼見這小縣令是來真的，凌老太終於知道怕了，告知了高坎與一眾弟子的逃跑路線。
但也只是逃跑路線，具體逃去了那裡，她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這些情報，還不夠。”
季淮安清雋臉龐似笑非笑，他一揮手，任凌宅這些人哭天喊地，也沒半分情面可講。面對手持武器的捕快，凌宅的家丁、丫鬟甚至管家哪敢衝上來硬碰硬，都在避其鋒芒。
自打聽說新任縣老爺帶著捕快衝進了凌宅，凌宅大門這條街上已經圍了數百人，堪稱水洩不通，都在翹楚以盼著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來了來了！”膽子大些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張望，遠遠看見那長得端正的年輕縣令大刀闊斧走在前頭，脖子一縮連忙往回撤，興奮地告知圍觀百姓並擠進了前排。
佔了前排雅位的百姓瞥了眼這小子，看在他有所貢獻的份上，還是各自往旁擠一擠，給他省出了一點兒地。
馬蹄聲淹在凌家人的叫罵聲裡，季淮安騎著駿馬出來，迎著這些百姓的注視，唇角噙著笑意道：“凌家發生性質極其惡劣的兇殺案，本官特來督辦，怎知他們非但不配合，還掩護兇手，致使兇手潛逃，此為一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風沙縣城轄區內的土地本該為官方所有，百姓僅是長期使用權。然這麼多年來，官商勾結，竟將這些土地售於豪紳，聯合豪紳徵收兩道地稅，壓榨佃農，鎮壓異己，致使民不聊生，此為二罪。”
“如今我既奉旨繼任，那這由劣紳地主掌控的農田自將收回縣衙，再做分配交由農民自耕。以往的地稅田稅廢除，而糧稅也會做出相應調整，本官在此許諾，糧稅絕不超過全年收成的三成。”
“前幾任的縣令雖已過世，但其後代還在，而汲你們血，吃你們肉的劣紳地主，連狗都吃上了大魚大肉。這筆賬，從今日起，也該好好算一算了。官賬上，凌家只有二十畝地，可實際卻超過了兩千畝，這筆賬在這凌宅裡說不清，故只好請凌家人去我縣衙一敘。”
原以為只是一樁兇殺案，卻沒料到居然牽扯到了百姓吃飯的大事，一時間，百姓乃至凌家人都安靜下來了。凌老太太委實想不到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火竟燒到了凌宅身上，且還是脫不開身的陳年舊賬。
本來稅收與農田實際操作起來，沒這麼簡單。但這個副本背景資訊本就不發達，且季淮安又是新任縣令，自身實力還沒得說，在他的親自允諾與抓拿凌家人的狠辣手腕下，百姓的注意力很快就從兇殺案落在了這個新稅上。
“自耕，是說自己種了自己吃，不用給地主糧了嗎？以往的三成糧稅還要算上繳納地主的那四成部分，實際算下來，相當於扣去了自留的一半，咱們若收成一百擔，落到咱們口袋裡的只剩三十擔。這耕田又要租牛犁地，有時旱起來還得花錢買井水……家裡七張嘴三十擔哪夠啊……”
“聽縣令這意思，地主那部分不用出，若真的收稅，咱們只要繳納全年糧食的三成，不就是給三十擔，落到手裡七十擔嗎？這，這這這……真的假的，真的能留這麼多嗎？可別是誑咱們。”
“你們沒看見凌家那位老太太都被抓去了嗎？我看這回是要動真格的了，咱們的好日子，興許真要來了！”
“這可是個好訊息。”
“快，快些，竹編籃子便宜賣了，趕緊賣完我還趕著把這個訊息帶回去嘞。”
“喲，正好缺個籃子擇菜，多少錢啊，給我來一個。”
“我也買一個。”
季淮安特意沒坐轎，百姓們自發讓道簇擁著這一行人，每到一處就將他的話傳播一遍。短短十來分鐘，小半個風沙縣城都知道新上任的縣老爺要對劣紳地主下狠手了。
劣紳的耳目們得到這個訊息，連忙傳了回去，錦衣華服大魚大肉的劣紳頓時連調戲美妾的興致都沒了，急得抓耳撓腮摸不準這新縣令想做什麼。
他們問下人幕僚問得最多的，便是‘他想作甚？他要錢還是要人？’。
前段時間風沙縣城怪事傳得邪乎，經過季淮安這一攪和，農田自耕，新稅法取代了怪談。季淮安看了眼主線任務的秩序穩定度從昨晚的37%，慢慢漲回了50%，且還在持續增長。
身為管理人員，他只要確保風沙縣城的秩序穩定度不掉下30%，堅持到這個副本的玩家提前完成主線，或是倒計時結束就算任務完成，至於邪怨最終是死是活反倒是次要。
老縣令的屍體已經被他下令一把火燒了，這農田回收跟算總賬總不能是一句空談，季淮安正準備藉助縣衙的官方地位組建查田隊，結果一回縣衙發現捕快數量又少了。
一問得知忽然出去了十五個，到現在還沒回來。
聯想到邪怨的蠱惑手段與這前後發生的事，它們突然從縣衙抽取人手，很難不讓人想到是為了給沙壘道的大當家添堵，同時嫁禍給他。
“她比你們想象得還要更謹慎，這種手段除了多十五具屍體，沒有任何作用。”季淮安掃過縣衙裡的捕快，似笑非笑說，“如果是為了增加赤紅鬼數量，那的確又多了十五個。”
凌宅隔壁的民居里。
一個換上便裝的年輕人小心翼翼推開房門，對房間裡的男人說：“師父，那縣令抓著凌家人走了，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啊？”
高坎下意識看向披頭散髮，臉色青灰的二夫人，語帶恭敬：“大仙，咱們還接著祭祀嗎？”
“祭祀，當然要祭祀，為什麼不？”‘二夫人’聲音尖細，咧著嘴角說：“哼，什麼自耕新稅法，不過是託詞，他怕了。他害怕百姓知道這些神神鬼鬼，所以拼命想要掩飾。”
“快點布壇，現在就用她祭祀。讓我商量商量，下一個罪該萬死的，是誰呢……”‘二夫人’嘀嘀咕咕。
高坎帶著弟子非常配合地開始做準備，這棟民居雖然備齊了布壇所需的東西，但一些活物的數量卻不是那麼充裕，隨著弟子說起這事，高坎也想起來了。
“大仙，昨晚凌宅遭了賊，兩頭豬都被偷去了，您可知是誰幹的？”高坎好奇問。
“除了她還有誰。”‘二夫人’撇了下嘴，散漫說：“一群餓瘋了的傢伙，她最好老實一點。要是再幹擾我的計劃跟我作對，我絕饒不了她！”
“她又來了。”
高坎眼珠子一翻，忽然開口。
“什麼？！”被附身的二夫人瞬間坐正身體，眸中洩出些許惡念與怨恨，但更多的還是不解，“她在哪？”
“我在人堆裡看見她走進凌家了。”‘高坎’回答。
“她又回凌家想做什麼？”‘二夫人’略作思索，回憶這位山匪頭目的作風，嗤笑說：“像是為了再偷點東西回去，你找機會盯著她吧，我這邊必須要祭祀了，我要讓懷著怨恨的死人都能開口。”
“嗯。”
附身高坎的邪怨一散，高坎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記得自己跟大仙商量好布壇，還問了昨晚凌宅丟了東西是誰偷的。大仙雖然回答了，但卻沒明說名字跟身份。
高坎只能自己在心裡揣摩。
趙如眉花費十五分鐘消耗了靈能從沙壘道又抵達了風沙縣城，她的速度很快，就算邪怨發現她，想要再蠱惑人手前去沙壘道找麻煩，以他們的腳程，她仍舊可以攢出將近二十分鐘的空隙自由行動。
這完全是憑實力擠出來的時間，即便邪怨知曉這點，也拿她沒辦法。
除非它們把赤紅鬼投放到沙壘道，但如果赤紅鬼真的可以隨意攻擊百姓甚至擊殺惡人，它們完全沒必要去蠱惑其他人動手。等到晚上開一波團，沙壘道不就沒了？
斷定這群邪怨對付正常活人是有一定限制的趙如眉進了城，直奔凌宅去了。
凌老太太與另外幾個主子都被抓去了縣衙，凌宅上至管家，下至家丁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眼下縣衙那邊還沒傳來訊息，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就怕這是新縣令聯合老太太演的戲，塵埃沒有落定前，他們要是膽敢私逃。一旦被逮住，亂棍打死都是輕的。
再等等……再等等。
無心做事的家丁時不時踏出小門朝外張望，餘光忽然注意到衣著樸素還打著補丁的趙如眉。
這位家丁心臟一緊，連忙回到宅子裡招呼管家。
趙如眉剛靠近，就看見凌宅的管家走了出來好聲好氣地問：“不知護衛來凌宅還有何事？”
“調查一些事。”
趙如眉大大方方踏入凌宅，管家乃至家丁無人敢攔。
“這宅子的建造圖可還有存證？”趙如眉仔細觀察踏入凌宅後的每一個建築細節，邊看邊問。
“沒了，沒有了，這宅子五十多年前就建好了，當初監工的工匠師傅都去世了，哪裡還有存證。”這調查一些事的範圍可大了，管家不敢怠慢，連忙回答。
“噢，你在凌宅呆了多久？”趙如眉像是隨口一問。
“快滿四十年了，我也是聽上一任管家提過新宅的建造。”管家亦步亦趨跟著如實說。
“原先的老宅在哪？”趙如眉視線張望，又問。
“就在後宅，這新宅是挨著老宅建的，老宅還是小了，這人一多就住不下，於是就擴建了。當然，當時附近幾戶人家凌家都是給了銀錢讓他們自願搬離的。”管家生怕又是秋後算賬，補充說。
趙如眉趕過來的路上聽說了小縣令的手筆，比起鎮壓邪怨，他的舉動更像在安撫百姓。他之前說過，他的主場在風沙縣城，或許與百姓有關？
這並不是重點。
“你們跟程家還有范家請的同一批工匠？”穿過走廊，趙如眉看著熟悉的前院與石燈，之前擺在牆壁附近的松木大盆栽已經被挪走了。
“您也知道這事？”管家有些意外，“這個我也是聽宅裡的老人說的，那位工匠的手藝很好，風沙縣城裡的大戶建造新宅，都是請的他。”
“凌家老二的屍體目前停在哪？”穿過前廳跟前堂，眼看就要進入後宅，趙如眉看著管家問。
管家心道果然。
這位縣令護衛估計就是來看屍體傷勢的，他恭敬道：“您請跟我來。”
管家領的位置與昨晚大廚房不是同一條路，趙如眉在腦海裡不斷填充凌宅的細節，從米糧庫房到大廚房雖然橫跨凌宅，但豎線還不明確。
得益於昨晚的探索基礎，凌宅縱向深度不淺，而凌家老二的屍體要麼敞亮擺在前頭，要麼就擺在後面或者偏院，如果有祠堂大機率在祠堂裡。
前頭已經看完，那隻剩下後面。
管家帶路期間，趙如眉看見一棟沒涉足過的院子就會停下腳步，語氣深沉率先開口道：“我剛才好像看見有什麼東西閃過去了，你們該不會為了對付我，特意埋伏了人手吧？”
被先將一軍的管家：？？？
“您多慮了，我們哪敢對付您啊！”管家連忙解釋，這一解釋就落了下乘，趙如眉已經踏進院子開始推門檢查面。等管家意識到不妥想隱晦提醒，她已經看完大半。
管家話頭一梗：“……”
得了，就這樣吧。
看兩眼也不會損失什麼，這要是攔了，說不準要被扣上妨礙公務的帽子。
當她踏進第二個院子時，管家驚恐意識到她難道真是這個打算？！想要騙他阻攔，然後把他也帶去縣衙？！
附身在一個瘦弱家丁身上的邪怨遠遠跟著，對這位山匪大當家的舉動感到疑惑，她看起來像是在找東西，可直接問不行嗎？為什麼非要自己找？
她到底在找什麼？
跟著走了將近三十分鐘，眼看整個凌家都要被逛遍了。這位邪怨越走越覺得不安，它忽然離開了這個家丁的身軀，附身在隔壁民居里的一個便衣弟子身上。
拿著布壇材料的便衣弟子不顧其他人呼喊，忽然往屋子裡走去。
房門被推開，臉色青灰的‘二夫人’看向來人認出了同類問：“什麼事。”
“她還在凌宅裡，不知道在找什麼，也不問凌宅管家，就一個人在自顧自地尋找。”被附身的弟子開口。
“你怎麼不早說，早知她要待這麼久，這不正是進攻沙壘道的機會嗎！”‘二夫人’有些惱怒，“我寧可沙壘道死些人，也不想跟她打交道。”
“捕快那邊有人盯著，很難。”‘弟子’面無表情說。
“她到底在找什麼？值得她頂著這麼大的風險。”高坎適時開口。
‘二夫人’想了想，又問同伴這位大當家進入凌宅後的種種表現，它要求同伴事無鉅細地說一遍。
隨著它彙報完畢，又花了將近五分鐘，‘二夫人’抬手揉了揉額頭，自言自語：“新宅？匠人？有什麼不對嗎？”
“要不問問其它存在？應該有記得五十年前那些事的死人。”‘弟子’提議。
“不，不，那太浪費時間了，重複附身消耗也非常大。五十年前的相關資訊，我好像有點印象，你讓我想想……”‘二夫人’沉思半晌，忽然從凳子上蹦了起來。
“不好！”
“快讓人去攔住她！”
“你想起什麼了？”同伴問。
“她把那東西放出來就是在找死，去，快去找縣令，他不是想穩住風沙縣城的民心嗎？哼，這回有好戲看了。”‘二夫人’嘴角浮現惡劣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