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憫憫的美夢
◎終章下◎
“那麼, 你想去哪裡？”
夏思憫不假思索地就想到了百老匯，這個她一直以來都最嚮往的地方，但她雖然已經身處美國, 卻沒有錢買票。
父親對於夏思憫的熱愛嗤之以鼻, 暴言道讀金融才是聰明人, 夏皓瑜整天冷嘲熱諷，還坐在一邊看自己忙裡忙外。
夏思憫承認不是聰明人，但她受夠了。
但即便如此, 她還是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然真的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來到了這個曼哈頓最繁華的地方, 期望能從中窺得百老匯的一絲真貌。
演出是看不了了，此時已經太晚了，她心心念念想看的的百老匯已經散場了, 人群三三兩兩的離開。
夏思憫失望地抬起頭，看向各家劇院前璀璨顯眼的廣告牌，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觸碰著廣告上的演員，露出了嚮往的神色。
但很快，她感到有些失落，來到這裡之後，夏思憫就感覺到, 美國夢好像對亞裔不太適用，在這裡她或許很難獲得自己想要的機會。
尤其是在她仔細一看，發現對方竟然指的是一條閃閃發光的項鍊之後，夏思憫便懵了，她立刻拼命地搖著頭，“沒有，我不喜歡……”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可是，夏思憫就是潛意識地想要相信他，覺得他是不會傷害自己的。
男人背對著她和店員說了些什麼，而後就見店員笑眯眯地目送他走出來。
想到這裡，她小聲地朝他嗯了一聲，然後便埋著頭往前走，慢慢地走到了紐約同樣繁華的第五大街。
這裡和她家鄉截然不同，就算是最相近的華人街，也始終讓她覺得恍如隔世。
他們就這麼靜靜地走著，除了那個始終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後的男人像是在異國他鄉保護著她，十八、九歲的夏思憫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去往何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那個男人的眼神好像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又像是知道她未來是怎麼樣似的。
要不是對於音樂劇的熱愛，夏思憫從來美國的第一天或許就會選擇逃回家。
她抬起雙眸努力地將所有美好收在眼底，華燈初上，這裡的人就像是不需要睡覺一樣，依舊有三三兩兩的遊客與她擦肩而過，兩側的紐約公共圖書館早已空無一人，黑暗之中顯得些許肅穆。
救命……這個男人真的好奇怪，不搶劫自己也就算了，話裡的意思好像還打算買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送給她。
但街邊精緻的商品店中展示著昂貴且奢侈的商品，她不由得不承認那的確是美麗的，閃爍地幾乎要灼傷她的眼睛。
夏思憫在他和店員說話時，趁機縮著脖子逃出了店門外，但又不願意丟下他離開，便只是在門口等著他出來。
她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成為一個懦夫，但夏思憫突然覺得，或許她至少應該儘自己最大的努力試一試。
雖然她對自己的這種感覺感到十分的奇怪和懷疑，但是夏思憫也不得不承認，如果對方真的想要傷害自己，那夏思憫說不定早就已經遇害了，還有機會來見識自己夢寐以求的地方嗎？
“一定可以。”身後的男人突然開口, 夏思憫轉過頭, 就見到他雙手插在口袋裡, 定定地說道，“你會站在這裡的舞臺上，從而來到更大且更適合你的舞臺。”
夏思憫來美國之後，除了坐飛機來的時候經過了這樣繁華的街景，之後就一直住在華人街夏朝的中餐館裡，這裡和學校兩點一線。
夏思憫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突然有些叛逆心起，問他，“這個時候最熱鬧的是不是派對呀？”
夏思憫收回手, 嘀咕道, “也不知道我以後可不可以……”
不過，那卻註定她無關，這多少還是夏思憫感到陌生，一種濃重的距離感彷彿橫貫在了她和世界最繁華的城市之間。
夏思憫正想著，那個男人卻突然上前，趁她沒反應過來，拉著她的手就走進了商店裡，她不知道對方到x底是怎麼了，竟然還伸出手指著某個方向，認真地問她，“我剛剛看你一直盯著它看，你很喜歡嗎？”
男人一時間用一種特別古怪的目光看向她，看得夏思憫小臉一紅，她只是聽這裡同學說起過，他們對於夏思憫連派對都沒去過感到非常的驚奇。
然後他才說，“你是說夜店嗎？”
夏思憫有點搞不懂派對、夜店和酒吧的區別，聽他這麼說，好像應該是夜店了。
她乖巧地點了點頭。
然後，男人輕笑了一聲，“走吧。”
他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又轉過頭看向夏思憫，皺起眉頭開口道，“但是……下次別一個人去。”
嘈雜卻富有節奏感的電子音樂震耳欲聾，空氣中瀰漫著古怪而難聞的味道，男男女女擁擠在舞池中央忘我的熱舞著，看得夏思憫目瞪口呆。
夏思憫被周圍的人群擠到，身體差點就要失去重心，往後倒去，緊接著就感覺熟悉的觸感從身後傳來，那個男人很快就扶住了她。
她突然覺得有點熱，尤其是他的手觸碰到夏思憫肩膀的地方，火辣辣的。音浪從音響猛烈地傾瀉而出，夏思憫的身體感受到了酥|麻酸癢的震顫，一時分不清到底僅僅只是音樂還是因為他。
太奇妙了。
這裡的音樂幾乎只追求重低音和濃重的鼓點，很容易轟頭，但熱愛音樂夏思憫有一對善於發現好音樂的耳朵和勇於嘗試新音樂風格的心，雖然不是很喜歡，但或多或少還是被這裡的環境所感染。
夏思憫意識到自己對這個男人有著莫名卻又很強烈的好感，便硬是拉著他跟著節奏輕晃。
面前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夏思憫不由得感嘆，他笑得怎麼這麼好看。
不過夏思憫終究還是沒有久待，怕過響的音量會傷害到自己的耳朵，她便又不好意思地拉著對方走了。
夏思憫一時有些愧疚，覺得他因為自己的一時興起而破費了，她想還，但是自己本身沒什麼零花錢，夜店的門票錢也不知道要多少，到底貴不貴。
不過來日方長嘛，此時的夏思憫想好了，她以後總有機會還他給的。
走出夜店的時候，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地快要來到一點。
夏思憫過去幾乎都沒有熬過夜，她此時只覺得好睏好睏，但又不想就這麼回去，於是不知不覺就跟著他打的回家，迷迷糊糊地走進他房子。
見到是一間很簡單的單身公寓，一看就知道住的是單身漢的那種，除了必要的東西什麼都沒有，夏思憫馬上就清醒了一半。
她轉過頭看向男人，又見男人從櫥櫃裡拿出一床乾淨的被褥，朝著夏思憫說道，“這些我沒睡過……你睡床，我睡地板。”
夏思憫一愣，身上的另一半迷糊也醒了，不明白自己今天怎麼就要和他同住一間房了。
但是很快，她又覺得這好像並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他們之間理應如此。
只是這個認知反而讓夏思憫的心裡感到更加驚奇了。
可是此時什麼事情都比不上睡覺，夏思憫的眼皮真的好重好重，她現在急切地需要睡眠，當然睡眠之前還要洗澡，她也不能忍受自己髒兮兮地睡覺。
於是她鬼使神差地拐進去看了一眼他家的衛生間，很好，是淋浴的，乾淨衛生，不用她彎著腰再去清洗一遍。
好像關於這個男人的一切，夏思憫都覺得很熟悉很貼心，就彷彿他們上輩子相識一樣。
但這個想法實在荒唐，她搖了搖頭，便走進浴室洗漱。
洗完澡，夏思憫糾結了一番最後還是躺到了他的床上，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但她還是對抗著睏倦說道，“今天晚上實在是謝謝您了，我真的很開心……我今天就臨時住一晚，明天一早就會回去，不會再麻煩您了。”
夏思憫沒有辦法，她意識到自己確實還是要回去的，回去繼續自己望不見盡頭的寄人籬下生活。
那個男人則躺在她旁邊的地板上，發出輕緩的呼吸聲。但在聽到夏思憫的話之後，呼吸聲突然消失不見。
房間靜謐了片刻，夏思憫幾乎都要睡著了，就聽見那個男人似乎突然從地板上坐了起來，男人開啟燈，然後深棕色的眼眸注視著她，“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裡，我可以提供你的生活費和學費，甚至未來你一切需要用錢的地方。你不用再回到那個不屬於你的家庭受氣。”
夏思憫猛地抬起眼睛，從床上坐起身，睡意突然被對方的話嚇跑，她感到極其困惑，她覺得對方不是壞人，那多半就是有毛病的冤大頭。
但這話可不能說，於是她只是訥訥地問道，“可是，我都不認識你，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幫助我？”
“埃布林森李維特。”
“誒？”
“這是我的名字，錢你也不用擔心，我就職於華爾街，收入尚可。我能理解你懷疑我的動機，我的確很難向你解釋清楚，但我其實在很久之前就認識你。如果你仍然心存芥蒂的話，其實我還是中美混血，我們其實是半個同胞，我只是單純地想幫助你。”
夏思憫：……？
她樂了，這和同胞有什麼關係？
夏思憫的親爸都不樂意多幫她承擔一美元的費用，更別說他滿打滿算最多也只是她的半個同胞了。
但古怪的事情不僅只有這一件，這個叫做維特的男人突然從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了一件東西，然後來到了夏思憫的面前。
夏思憫的眼前閃過一道白光，一條熟悉的項鍊突然墜落下來，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位叫做埃布林森的先生便彎下腰，快速且小心地將這條美得不可思議的項鍊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徹底懵了，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脖子，鑽石在上面靜靜地閃爍著光芒。
這一切都美好的完全不真實。
“我很開心。”埃布林森輕輕地幫她捋起夏思憫耳邊的碎髮，眼中漾著她看不懂的深情，“開心於我能參與你更多的人生，能讓你能過得更加快樂。”
夏思憫先是有些茫然地回望他，但在那一瞬間，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麼，心情複雜地直想哭。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和過去的一切告別，卻沒想到自己終究還是在意的，最終還是她最愛的人才能將她從中救贖出來。
但面對埃布林森，她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睏意一點一點侵襲起她的意志，緊接著一道光穿過黑暗，將所有的時間都定格在這美好快樂的一瞬。
*
夏思憫緩緩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她先是恍惚地看見不遠處清風吹得紗質的窗簾隨風飄動，而後才看見睡在自己身側的埃布林森。
他似乎早就醒了，此時正淺笑著望向她。
夏思憫伸了個懶腰，而後也笑著坐了起來，轉而跨坐在他的身上。
她細長的頭髮垂下，夏思憫正要抬起帶著鑽戒的手，一根光彩奪目的細長項鍊卻在此時趁機滑落出來，但夏思憫只是十分自然地將項鍊塞了進去，而後低下頭吻了吻他的嘴唇，“早安，親愛的。”
埃布林森也難得地露出了一個淺笑，伸出手將作亂的夏思憫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夏思憫挑了挑眉毛，有些疑惑地問，“你看上去好像很高興。”
“因為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真巧，我也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你找到了過去的我。”
兩人先是四目相對，而後皆是整愣了起來。
但很快，眼神逐漸纏綿，似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卻最終沒有人開口打破這樣旖旎的氣氛，只是任由對方靠近，想要更進一步。
那場夢漫長至極，他一度以為自己是真的回到了過去，好在此時再度聞到夏思憫身上這股讓他神魂顛倒，想念至極的熟悉的淡淡氣味。
那場夢也很美好，後來他才知道夏思憫也詭異地也經歷了相似的夢。
不過夏思憫卻沒有說，即便那似乎只是一個無序的夢境，但夏思憫現在再回憶起過去的時候，回憶都好像是被和他在一起時的畫面替代掉，只剩下甜蜜了。
但當時的埃布林森一度真的以為自己會留在過去，即便那也是夏思憫，但他卻覺得那始終不是和他一起經歷了那麼多x的夏思憫。
埃布林森無從知曉真相，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樣古怪的事情，只覺得好在那終究只是一場夢，一場讓兩人在過去相遇的美夢。
埃布林森得以見到過去的夏思憫，夏思憫也從中逃離了寄人籬下的苦悶生活。
但現在，他還在這裡，他的夏思憫也是，擁有彼此的他們註定只會更加幸福。
“砰砰砰——”只是突然，門口傳來了胡亂的敲門聲，而後便是奶聲奶氣的叫喊，“爹地媽咪，今天不是要去珊珊阿姨家去看她的小寶寶，你們怎麼還不起床呀？”
“撲哧。”夏思憫一聽就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她輕笑著拍了拍臉色突然難看的埃布林森的肩膀，“起床了，不然我就先帶孩子去珊珊家了。”
埃布林森挑起眉頭，“你不認路，就不怕我們走散了？”
“不怕呀。”夏思憫突然停下穿衣服的動作，轉過身深深地看向他。
“因為我知道，無論何時何地，虛幻還是真實，你總會找到我的。”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