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維特的煩惱
◎終章上◎
埃布林森緩緩從冰涼的床上醒了過來,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抱住身側的女人，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伸手一摸, 便徹底地從惺忪中清醒過來。
他的身邊根本沒有人, 不僅如此, 床也小的可憐，手邊就是邊緣，不過是一張單人床罷了。
埃布林森猛地坐了起來, 抬眼望去，發現自己竟然身處這間簡單空曠的單身公寓內, 他還記得自己在這裡住了好幾年，對這裡再熟悉不過，然後在這裡逐漸累積到了原始資本, 最後直接搬到了更好的地方去。
可是，面對如此熟悉的環境，埃布林森卻害怕了。
他的餘光很快就瞥到了桌子上的一張財經報紙，也不管在寒冷的房間裡自己身上的都沒穿，埃布林森便急忙下了床，將報紙攤開檢視其日期來。
結果，便看到上面的日期寫著, 2003年……
埃布林森不可置信，再度抬起頭看了一眼自己身處的環境, 看向窗外繁雜的紐約城, 又低下頭看向上面的文字。
沒錯, 此時此刻美國才剛剛發動了連美國人自己都煩透了的伊拉克戰爭, 哥倫比亞號爆；炸解體……未來, 施瓦辛格會成為加州州長, 一路飆升的油價讓人瞠目結舌，金融危機悄然而至，直到世界上會產生有史以來第一個黑人總統。
突然，她抬起頭，一道引人注目的倩影引入眼簾，埃布林森緊皺的眉頭便緩緩鬆開了。
夏思憫抬起頭有些困惑地看了過去，便發現一個穿著普通的英俊男人獨自一人坐在餐桌邊，桌上也沒有食物，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正是餐點，客流擁擠。
可是此時此刻，埃布林森甚至不知道她在哪裡，是不是已經來美國求學了。
突然，她感覺到一道稍顯灼熱的視線穿過重重擁擠的人群緊緊地盯在了自己地身上。
未來的夏思憫已經是中國最有名的音樂劇演員之一，復出之後，她參與的原創本土音樂劇，在長時間的創作、排練、修改之後獲得了巨大的成功，直接將音樂劇這樣的表演形式展現在了這個國家的面前。
最後，他會遇見光彩奪目的夏思憫。
想到這裡，埃布林森立即拿起一件掛在椅子上的外套，開車前往了紐約華人街。
*
夏思憫心不在焉地在繁忙的飯店幫忙上菜，手裡端著盤子，嘴裡輕哼著《悲慘世界》裡的《我曾有夢》，卻只是隱藏在嘈雜的飯店裡，無人能欣賞。
雖然未來他們之間有了一個可愛的孩子，但此時的她畢竟年紀還小，還沒過19歲的生日，被這樣看著，夏思憫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紅彤彤的臉頰。
他便覺得自己或許是搞錯了，她的父親開餐館，夏思憫又並不一定在這裡。
但很快，她又突然意識到，自己對x於他來說大概就是一個服務員，對方應該是餓急了等著點菜，所以才一直看向她。
於是，埃布林森合上了面前攤開的選單，想著去其他地方打聽尋找她的蹤跡。
時間過得太長了，埃布林森幾乎已經忘記夏思憫父親所在的中餐館究竟在那裡，但好在華人街再大，也總有盡頭，終究是被他找到了這間不起眼的中餐館。
想到這裡，埃布林森坐不住了，他隱約還夏思憫曾經坐在他的懷裡抱著他，用寥寥幾句描述過過去的生活。
不，等等。冷靜地思索過後，埃布林森突然想起夏思憫曾經和她說過，她是高中就來美國留學的，算算時間，現在她應該住在她的父親家。
想到這裡，夏思憫便拿起了小本本快步走了過去，帶著一絲歉意道，“抱歉，請問您要吃點什麼？”
她似乎並不願意提，但他也在那時就意識到，那並不是一段快樂的日子。
男人垂下眼眸，有些古怪地深吸了一口氣，“我想要一份左宗棠雞。”
埃布林森被帶到一處座位，他皺起眉頭四處檢視，卻看不到她的身影。
*
埃布林森看著面前的夏思憫先是一愣，而後突然怒目圓睜地看向他，雙手叉腰大聲說道，“這位先生，我們這裡是正宗的中餐店，是沒有左宗棠雞這種假中餐的。”
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當然，埃布林森當然知道這不是正宗的中餐，但見到夏思憫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這樣脫口而出。
此時的夏思憫看上去實在是太小可，少了一些堅韌和成熟，卻多了幾分嬌軟。
他甚至沒想到此時的她，連生氣的時候也那麼可愛。
可是突然，一陣嘹亮的呼喊帶著幾分不悅響起，那聲音正是來自不滿夏思憫偷懶的夏朝，“夏思憫，你還要不要幫忙了！”
夏思憫猛地一僵，然後臉上的鮮活立刻消失，低下頭懊惱地繼續詢問正事，“您到底要吃些什麼？”
“……”埃布林森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得夏思憫欲言又止想要催促的時候，他才開口問道，“你想離開這裡嗎？”
“……？”夏思憫先是疑惑地打量了對方一眼，覺得對方真的很奇怪。
但不知怎麼的，這一眼仔細打量看去，男人的雙眸深邃地顯現出了她的倒影，眼角下的一顆淚痣熠熠生輝，像是似曾相識。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跳得更快了一些，噗通噗通地控制不住，就好像眼中灰暗的世界裡，只有他是有色彩的一樣。
只是很快，夏思憫又突然清醒了過來，覺得他的話很奇怪，什麼叫離開這裡呢？
離開這裡，夏思憫又去哪兒？她還怎麼考自己心心念唸的音樂劇專業呢？
即便是為了這個，她都心甘情願每天幫工、忍氣吞聲和洗浴缸，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她死皮賴臉地留在這裡，即便她一點兒也不喜歡父親這一家。
可是還沒等夏思憫拒絕，卻又聽見他用著流利的中文一字一句，且帶著一分懇求道，“夏思憫，我沒有開玩笑，你跟我走吧。”
她震驚地長大了嘴，因為此時有太多的困惑縈繞著她。
夏思憫不知道他這樣一個明顯的美國人，為什麼能說這麼流利的中文，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知道從未見過的自己的名字，但她下意識地覺得害怕，只想趕緊離開這裡。
害怕和心動時分的酥|麻交纏在一起，只讓夏思憫覺得更加想要逃避。
於是她便真的這麼做了，扔下手裡的記餐本，不顧父親暴躁的呼喊，逃也似地回到了廚房後面，他們一家三口的小家。
“憫憫……”埃布林森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產生這麼大的反應，便急著想要跟上她。
但這家餐廳的走道實在太過狹窄，幾個錯身，就見夏思憫消失在了這裡。
埃布林森不禁感到後悔，後悔自己實在是太過心急，從而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夜深了，即便是勤勞的華人也陸續開始打烊。
埃布林森站在餐廳外的樹邊，看著空曠的餐廳一時間有些煩惱，不知道該怎麼將憫憫帶回到自己的身邊，離開這個顯然並不會讓她快樂的環境。
埃布林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到2003年，也不知道這一年究竟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雖然他割捨不下未來和自己共渡餘生的夏思憫，但埃布林森也絕對不會看著過去的夏思憫在這裡受苦。
無論是未來的她，還是過去的她，都應該得到最好的。
2003年的他已經入職高盛好幾年，做到了部門經理的位置，再過兩三年便要離開這裡並開辦自己的公司。
即便她或許並不需要，但讓夏思憫在這裡接受最好的音樂劇教育自然是不在話下，不僅如此，他會給她提供最優渥的生活，提供最好的工作機會，簽證他也有的是辦法，至少不會再犯上次的錯誤。
可是，他又不確定了，如果這真的是上帝給他一次回到過去的機會，那經歷了不同人生的夏思憫，還是他認識的夏思憫嗎？
但很快，埃布林森又自嘲一笑，他甚至沒有辦法帶她離開這裡，說什麼不同人生。
時間實在是太晚了，埃布林森第二天還有工作，畢竟不像在自己的公司裡工作自由，他便打算先回去再說。
只是突然，餐廳的後廚突然傳來了激烈的爭吵和碗碟砸碎的聲音，埃布林森正停下腳步想要搞清楚究竟使出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快速地從餐廳裡跑了出來。
這樣的夜晚之中，兩人的時間一時間在此刻對視，夏思憫的腳步一頓，良久才像是下定了決心，朝著埃布林森的方向走去。
“你帶我走吧。”
昏黃的燈光在她的臉上游移，最後他看清了夏思憫的臉上殘存的淚痕，“哪怕你是壞人，也請你……帶我走吧。”
埃布林森維特突然想起了那個自己跨越種種阻礙，第一次來到中國上海時的場景，她便是在同樣的深夜帶他離開。
他其實始終不確定回到過去的自己該怎麼面對才剛剛成年的妻子，但埃布林森覺得，像那個夜晚一樣帶她走，一定是最正確的選擇。
“let\'s go.”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