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沈珊珊
◎試一試◎
沈珊珊已經不記得那一天差點嚎啕大哭的自己究竟和顧奕隔著門聊了些什麼了。
她只記得, 那個時候，顧學長確實讓沈珊珊沒有再感到那麼難過了，甚至還讓她這個掛著淚珠吸著鼻子的人差點笑出了聲來。
她不知道顧學長為什麼要特意留下來耐心地安慰自己, 只是覺得對方可能就是人好, 真的特別好的那種。
但後來, 沈珊珊開始不確定了。
因為在他即將離開之前，顧奕隔著門，對著臉上沾滿淚痕的沈珊珊不自然地說道, “我雖然不瞭解剛才的那個男人，但我覺得, 你值得更好的。”
在那個瞬間，她再度感到十分的難過，難過為什麼命運將她的路徑突然拐了個彎, 讓她和西蒙克萊德的人生短暫地纏繞在了一起，產生了無法磨滅的交集。
如果她從沒認識過克萊德那該有多好啊，雖然顧學長說那句話可能只是為了安慰她，但即便只是安慰，顧奕也好太多了，不僅人長的帥、專業能力也強，脾氣更是耐心溫柔。
最重要的是, 他和沈珊珊同樣都是在美國求學的中國人，以前寒暄時顧學長說過他未來也會回國, 這樣一來, 他們之間就不會有任何時間和空間的阻礙。
即便他家裡條件不是特別好, 系裡傾向他們專業的經費也不多, 偶爾還要打工賺錢, 但沒有關係, 沈珊珊家中富裕，根本就不在乎這個。
於是，她轉過頭和顧學長打了個招呼，讓他先把那些書拿回去看，然後就在顧奕的欲言又止下跟著對方坐上了他的車。
不僅如此，沈珊珊在那之後便再也沒有找過他，好像是真的要和他再無瓜葛。
生活總要繼續的，尤其是在認定一向心高氣傲的西蒙克萊德不會再來糾纏自己之後，沈珊珊開始了自己臨近畢業的生活。
“我覺得還是很重要的，畢竟是你的東西。”
他等了很久，寄希望於沈珊珊能發現自己落在他家的東西，會自己來找她。
之前的自己實在是想太多，西蒙克萊德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放不下她呢？
沈珊珊從不是個自卑的姑娘，但她又何德何能能比那些超模明星還令人難以割捨？
可是明明是應該慶幸的事情，她的喉嚨卻酸澀地幾乎發不出一點聲音，努力地吞嚥了好幾次，才勉強讓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強笑道，“是嗎？可能是我忘了吧。不重要的話，那就扔了吧。”
可是，她好像註定與自己無緣。
沈珊珊垂眸，故意沒有看向他，甚至還表現得有些疏離。
像是被兩股力量撕扯著，幾乎要將她撕成兩半。
可是，只要克萊德想要的，他從來都不會在乎合適不合適。
“有什麼事情嗎？”
*
沈珊珊轉頭看向車外，假裝車外的風景特別好看，就是不說話，也不看他。
感性告訴沈珊珊，別去想那麼多，放縱到最後一刻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理智卻告訴她，別開玩笑了，她和克萊德是不可能的，顧奕才是她最理想的物件。
但又突然，當這個念頭剛剛從腦海中出現之時，沈珊珊又突然忍不住苦笑。
可是沒有如果……
她一時間便有些不知所措了，而就在這遲疑的片刻之後，車裡的人便開啟車門下了車，長腿三兩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顧學長那麼好，這樣的自己怎麼配得上他呢。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接回來，顧奕卻朝她笑了笑，“有本書我正好也要用，我幫你拿，就是希望你看完了之後能借我看一下。”
沈珊珊心中驚訝，臉上卻不動神色，她轉過身想再次將顧學長手裡的書接過來，卻沒想到對方也注意到了那輛車，皺著眉頭看了過去，似乎也忘記要把書還給她。
沈珊珊當然不介意把書借給他，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便任由他拿著了。
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但她此時並不想見到她，也遠沒有表現得這般平靜。
即便他們的開始僅僅只是因為沈珊珊策劃的一場出於對前男友的報復，但如x果沒有克萊德，他們或許已經陰差陽錯地和顧奕幸福地在一起，甜蜜地暢想未來回國之後的生活了。
“……”沈珊珊覺得，自己聽到克萊德這麼說的時候，第一反應應該是高興，高興他也最終選擇了放棄。
走到校門口，沈珊珊準備和顧學長告別，抬眼就見到一輛熟悉的車停在門口。
坐在一旁的克萊德是絕對想不到原本親密無間的他們會變成這樣的相處模式，從來只有他厭煩別人，但敢這樣對他的，只有沈珊珊一人。
即便如此，也不過只是一件外套和一把雨傘，多的便再也沒有了。
顧奕本想阻止她離開，他今天早上就瞥到這輛車停在了這裡，只是沒想到車裡的人正是那天見到和沈珊珊糾纏的人。
“哦。那抱歉，佔用你地方了，我今天就去拿。”
一開始，克萊德也只是忍著，忍著沒有主動去找她。
兩人相對無言地走在校園裡，沈珊珊不自在地拉了拉揹包帶子。
沈珊珊是個很好的姑娘，他其實早在她和自己室友交往前就已經注意到她的存在。
只希望他們能夠和平“分手”。
一般來說，他從不會將多餘的目光放在自己不在意的人身上，但不知為何，他還是將目光中如毒液般的惡意從頭到尾澆灌在對方的身上，將對方看得渾身僵硬，直到沈珊珊說話的時候才迅速收斂起來。
但他雖然忍著，卻還是浪費時間般地將房子裡裡外外翻找了好幾遍，終究是發現了幾件沈珊珊意外留下的東西，並將他們集中在一起。
但見到沈珊珊心不在焉的模樣，甚至離開之時都沒有看自己一眼，最終還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至於顧奕學長，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專業的，即便他是研究生，碰到的機會並不大，但是在校園裡見到的機會還是不少。
克萊德的目光先是放在沈珊珊身上，而後經由她的目光，看向了抱著一捧書的顧奕。
沉默了片刻，西蒙克萊德也顧不上在意她邊上的男人，“你有些東西還在我這裡。”
就好比現在，顧學長看到從圖書館裡出來的沈珊珊，手裡抱著一堆專業書，便十分自然地接了過去，嚇了沈珊珊一跳。
她以為自己對這場不算分手的分手會表現得十分冷靜，卻沒想到，沈珊珊到底還是感性的動物，不可能真的就將這樣一個在自己生命中留下濃墨重彩印記的人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忘掉。
站在一起的兩人是如此的令他刺目，即便他覺得這個男人遠不如自己，但克萊德也不得不承認，畢竟兩人同是亞裔，他們站在一起確實遠比沈珊珊與他合適。
但時間一天天過去，克萊德每天回家時看到靜靜放在桌上的這兩樣東西，像是在時刻提醒自己的念頭有多麼可笑。
她可能根本就不記得了，就算記得，估計也不想再要了。
克萊德不願意放棄，因而一向理智狡詐的他在面對她時也只能出此下策，給自己一個機會，再次主動地去找她。
可是，即便他主動了，兩人此時共處在他們這樣的狹小空間之內，沈珊珊對自己依舊無話可說。
明明她之前也曾總是歡喜地望向自己，纏著自己喋喋不休，或許是被那是的自己推開了，便再也回不到之前的模樣了。
車很快就停了下來，來到了克萊德住的別墅。
沈珊珊熟門熟路地走到門口，然後像以往一樣側過身看向他，等著他開門。
只是剛一轉頭，她的身體就僵硬了，沒有想到這樣的下意識行為還刻在身體的記憶中。
不過好在沈珊珊及時停下了動作，也不知道克萊德有沒有發現……雖然，就算發現了也不重要了。
大門開啟，沈珊珊走進客廳，還以為等著自己的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結果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外套和雨傘規規整整地放在桌子上，在這偌大的桌面上顯得少得可憐。
沈珊珊一下子就覺得有些好笑，原來這就是他口中的重要。
外套她不缺，在發現雨傘丟了之後，她也另外新買了一把。沈珊珊不明白克萊德為什麼就為了這兩件隨時可以丟棄的東西特意來找自己，反正她卻覺得這實在是不像他。
但無論如何，畢竟是自己的東西，來都來了，沈珊珊自然是要把它們帶回去的，畢竟已經沒有下一次了。
另一邊的克萊德看著沈珊珊將雨傘和薄外套放進自己的揹包裡，短暫的三五秒之後，就見她又抬手拉上了拉鍊，做出了想要離開的姿態。
果不其然，沈珊珊朝他露出了一個假笑，“謝謝您特意領我過來拿，既然東西都拿好了，我就該走了。”
“再見。”
說完，也不管克萊德的表情和回答，便轉過身走到門口，準備離開。
只是，大門剛開啟一條縫，光芒剛剛照射進來，沈珊珊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急切的腳步聲，而後“砰——”的一聲，開啟的大門被一隻手又用力地按了回去。
“——你！”沈珊珊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結果就感到自己落入對方的陰影之中，被那雙藍色的眼眸注視著。
“沈珊珊，你先別走，我只是想和你聊聊。”
克萊德用著蹩腳的發音喊著她的中文名。
她一下子忍不住嗤笑了起來，但笑意卻留不住，很快又消失在了沈珊珊的臉上，“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聊的嗎？”
終於，她抬起眼眸看向他，但很快，又像是被眼前所見的刺痛一般，垂眸斂目。
原來這麼不可一世的業內精英，怎麼如今臉上卻露出了這副表情？
“你真的打算畢業後就回國嗎？即便只是再留幾年？”
“我為什麼要留下來？”沈珊珊撇過頭不去看他，“我的家在中國，我的朋友也在中國，這裡並沒有什麼我十分值得留戀的地方。還有，你別想搞什麼花招，即便我因為意外沒拿到畢業證書，我依舊會選擇頭也不回地回國的。”
說著，沈珊珊有想起那一次，克萊德抱著自己說他對自己認真了，可是那又如何呢？
“既然註定是要分道揚鑣的，那麼早點結束，對你我都好。”
“……”
克萊德沉默了，過了很久，久到沈珊珊開始懷疑他是不是不準備放自己離開了，才聽到他用沙啞的聲音問道，“難道……你從來都沒有認真過嗎？”
沈珊珊靠在門x上，聽到這個幾乎讓她要讓自己一時間忘記呼吸的問題，只覺得此時的一切都顯得太可笑了。
認真，當然在很多個瞬間都有過。
只是沈珊珊是個很理性的人，現實擺在那裡，最終還是剋制回去了。
她不想讓克萊德看出選擇離開的自己其實多少是痛苦的，便若無其事地說道，“認真不認真，很重要嗎？”
“重要。”克萊德不假思索地說，“那一天我並沒有騙你，我是認真地覺得我們之間的關係，可以考慮再進一步。”
沈珊珊緩緩閉上眼睛，她一瞬間突然覺得好累，她不相信克萊德這樣的人會不明白，但他卻始終選擇裝傻。
她實在是受夠了，怒火中燒。
“你是不是有病啊？聽不懂我說話嗎？！”
“我們之間的關係，怎麼再進一步？我還有半年就要回國了！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以為我會僅僅因為你一個人就選擇留在美國，你以為你是誰？”
克萊德沒有繼續說話，只是低著頭看著她對著自己發火。
不僅如此，沈珊珊發狠般地伸出手，試圖用力地推開他，見他無動於衷，又開始捶打起來，“滾開！我要回去了！”
她打了很久，打到手側的小魚際都開始發疼，卻發現他始終沒有阻止自己。
終於，氣力消耗殆盡，沈珊珊無力地垂下了手，冷冷地看向他，試圖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眼淚卻突然掉了下來，“你一開始不是隻是想玩玩的嗎？現在到底是要怎樣？”
克萊德看到沈珊珊這副樣子，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邊界，最終也只是握起她的手，看著她微微泛紅的小魚際，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
“我很……抱歉。但我後悔了，因為我沒有想到，你會是不一樣的哪一個。”
克萊德的話，讓歇斯底里後的沈珊珊感到震驚。
因為她從未聽過來自克萊德的道歉，無論是對任何人，道歉對他來說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這樣的認知讓沈珊珊平靜了一些，但她的話裡依舊帶著抗拒，“那也已經來不及了。或許，我們之間的開始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吧。”
“可是，還有半年的時間，不是嗎？”
克萊德呢喃，而後露出了一個貪婪的笑容，“或許半年後，我們就會彼此厭倦，放過彼此了。為什麼不呢？”
“什麼？”沈珊珊不可置信，“你是覺得你一定會賭贏嗎？”
她本來還想說，萬一他們兩個都越陷越深了怎麼辦？
但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才是太過自信的哪一個，因為這對於喜新厭舊的克萊德來說，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不然他這麼久以來，也不會一個接一個地換女伴了。
克萊德並沒有給沈珊珊思考的餘地，而是認真地看向她，“至少試一試，給我一個機會。”
可是沈珊珊不喜歡把機會浪費在註定不可能的事情上面，用另一隻手拉開了他握著自己的手，“別這樣。你要，我就給嗎？”
“你說的對——但沈珊珊，我有沒有說過，其實你很美嗎？”克萊德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丟擲了另一個不算問題的問題。
“……”沈珊珊不明白，他得有多絕望，才會這麼說啊？
“你對很多女人都這麼說過吧？”
“並沒有。之所以會這麼說，現在想想，或許是因為，你在我心裡是最特別的。我真的是這麼認為的。”
沈珊珊愣住了，“這沒用，克萊德。別睜著眼睛說瞎話，鼻子會變長。”
“我從來都不屑於說謊，你知道的。”
“……”沈珊珊忽然鼻子一酸，但她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不落入他的溫柔陷阱裡。
“你是不是也曾認真過，只是因為我過去的態度傷害到了你，所以才選擇放棄？”
“如果你想報復我，那麼看著我註定得不到你，卻還是越陷越深，不正是最好的機會嗎？”
克萊德的語氣平緩，就像是對她進行什麼催眠與暗示，將她引誘到自己的陷阱。
誰叫他此時哪怕渾身上下皆硬，但她只吃軟。
“你真的瘋了。”突然，沈珊珊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捂住了自己溼漉漉的眼睛，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模樣。
可是他卻低下頭，一反常態，溫柔地糾纏起她毫無遮擋的唇舌，一下子便讓她像是過電般失去所有抵抗的力量。
尤其是，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她到底還是對他有感覺的。
“請你……用著半年的時間，盡情地報復我吧。”
他在她的耳邊低語，酥|麻的電流和溫熱的鼻息讓她不知道自己的注意力該去往何方。
但沈珊珊掙扎著，卻終究還是忘記了掙扎，緩緩地沉淪在此時此刻。
她可真是沒出息，三兩下就被哄得暈頭轉向。
但即便如此，沈珊珊覺得……
或許，還是再試一試吧。
【沈珊珊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