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重逢
◎花火◎
西蒙克萊德氣瘋了, 倒不是因為埃布林森沒有理他，畢竟他已經習慣了。
而是因為沈珊珊人不見了。
他太瞭解埃布林森的脾氣，圖片發過去之後他就意識到或許自己很有可能無法從他那裡獲得答案。於是他在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有得到回應之後, 西蒙乾脆就調轉方向, 決定去找別的辦法。
想著他們公司裡也不是沒有會中文的人, 就算對方沒有埃布林森可靠，但他現在顧不上那麼多，轉而找到了找了一位新來的女實習助理。
最廉價的實習生, 隨時可開除。
正是克萊德想要的人選。
女助理莫妮卡在這樣一次機緣巧合下，來到了克萊德的辦公室, 進門之前看到牌子上寫著的“資產管理部門董事總經理”，一時間有些膽戰心驚。
只是在見到了迷人的西蒙克萊德之後，想起其他人說起他的緋聞, 膽戰心驚又變成了欣喜若狂和小鹿亂撞。
她知道自己在競爭激烈的高盛很難留下來，但倘若能夠與對方搭上關係，自然也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了。
看著對方離開，偌大的辦公室再次只剩下他一人獨處。
*
西蒙克萊德打不通沈珊珊的電話並非沈珊珊故意，而是她此時已經下了回國的飛機，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西蒙：……？
他不依不饒，再次試圖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莫妮卡打了個寒戰, 男人的氣場讓她下意識的想要說實話, 但她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應該告訴對方真相, 而不是從中獲取一些好處。
莫妮卡沒有想到自己短暫的遲疑竟然會換來這樣的結局，她慌亂地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被喜怒無常的西蒙不耐煩地吼了出去。
“請你告訴我，上面的中文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工作即將受到很大的動盪，但即便知道莫妮卡也無能為力。
只是當莫妮卡看到對方遞給自己的一張照片時，她突然沉默了。
西蒙懵了，他哪裡遇到過別的女人這樣的對待？
“……已關機。”
顯然這是一連串的對話，莫妮卡並不認為這是一件與他們公司有關的公事, 更像是這位西蒙克萊德先生的私事。
她以前學過一段時間的中文，雖然最近已經有些生疏，但辨認其中文字的意思還是沒有問題的。
西蒙克萊德突然覺得自己或多或少也沾上了點瘋狂，竟然在意沈珊珊在和別人發什麼簡訊？
但到底還是心有不甘，西蒙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拿出手機給對方打了過去。
注意到她臉上的猶豫, 克萊德的心裡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但即便如此，本想晾著沈珊珊的西蒙最終還是忍不住去了她暫住的地方找她，卻意外地從她的新室友那裡知道她回國了的訊息。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莫妮卡忍不住猜想莫不是有桃花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算了，你先走吧。”
最終，克萊德阻止了莫妮卡接下來想說的話，厭煩地揮了揮手，讓她離開。
他x突然感到疲憊，又隱隱害怕得知事情的真相與他料想的一樣。
男人的臉上明明似笑非笑, 但莫妮卡卻隱約覺得對方的心情很差, 目光中隱含著怒火和陰沉。
這時她才突然想起來，她回國好像只告訴了幾個關係較近的朋友、自己的父母和夏思憫，並沒有告訴其他人。
不過沈珊珊很努力的思考了一番，又覺得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剩下不重要的人自然沒必要通知他們。
沈珊珊很開心，好久沒有見到自己的親人，她的爸媽也很想她，因而回到家之後，什麼事情也不讓她做，實在是太自在。
只是可惜，沈珊珊一共就只有一週的春假，因為路途遙遠，最多隻能在上海呆四五天。
而在自己的家休息了整整三天之後，沈珊珊終於想起自己還要到夏思憫家上門拜訪。
正好，沈珊珊也想她了。
因為她1月1日就要坐飛機回美國完成學業，最終去夏思憫家的日子便定在了今年的最後一天，12月31日。
沈珊珊提著牛奶和水果下了計程車，但剛一下車，她便忍不住對這裡的環境感到些許意外。
但大大咧咧的她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直接按照夏思憫給的地址，來到了他們所住的樓前。
這是一棟老式的公房，沒有電梯。夏思憫的家根據地址所示在六樓，她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麼，只是越往上爬，沈珊珊便越覺得累，很快就氣喘吁吁起來。
但抬頭髮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對方的家門前，她連忙調整了一下呼吸，敲響了對方的家門。
“咚咚咚——”
“來了。”很快，門內就傳來了迴音。
大門被緩緩開啟，露出了夏思憫秀氣的側臉。
她抬起頭朝著沈珊珊露出了一個笑，“你來啦，怎麼還這麼客氣，帶了這麼多東西。”
沈珊珊頓時顧不上夏思憫的寒暄，張開雙手就這樣熱情地抱了上去，“憫憫，我想死你啦！”
夏思憫無奈地把她從自己的身上拉下來，而後心情複雜地側過身讓沈珊珊走進來。
沈珊珊把手裡的東西放在客廳的角落，而後就見她下意識地環視四周。
那一瞬間她敏[gǎn]地注意到了沈珊珊臉上的錯愕。
沈珊珊欲言又止，但最後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有些拘謹地坐在了客廳的椅子上。
知道這是在美國一直照顧夏思憫的朋友，林文娟從廚房裡拿了些水果，親切的讓對方多吃些。
沈珊珊也不客氣，一邊吃一邊說，說起她最近在學業上遇到的糟心事，說起夏皓瑜坐了牢……總之她們聊了很多，但夏思憫大多數時間就這樣默默的聽著。
沒想到這幾個月也發生了不少事情，不過絕大多數夏思憫都不關心，即便夏皓瑜真的被判有罪她的心裡也沒有掀起半分波瀾。
她反倒是幾度欲言又止的想從沈珊珊這裡問問維特先生的情況，卻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口。
這麼做，根本就毫無意義。
時間過得很快，沈珊珊吃了頓晚飯又聊了一會兒，便決定要回去了。
夏思憫怕沈珊珊一個人不認識路，即便她百般推脫不要夏思憫送，但她還是決定送送沈珊珊。
畢竟這一次重逢，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能再相遇。
想到這裡，兩人有些沉默地走到車站，但沈珊珊突然打破了沉默，“憫憫，你當時回國的時候是怎麼想的？”
“……？”夏思憫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我明年就要畢業了，也決定回國，但每次想到這個想法，心裡卻總是空落落的。”
夏思憫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因為她即便到此時此刻，內心的空洞也依舊沒有被填滿。
她沉沉地嘆息，卻最終還是強笑著安慰她道，“只要你確信你不會後悔就好。”
“後悔……”沈珊珊喃喃地重複，彷彿是被這句話觸動，她突然轉過身，再次給了夏思憫一個大大的擁抱。
而這一回，夏思憫卻沒有推開她，也用力的回抱她。
畢竟這是她們時隔八個月來第一次再見，卻又要很快別離。
車輛行駛的轟鳴聲響起，夏思憫看著公交緩緩停在車站，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平時總是姍姍來遲的公交，今天卻來的那麼快。
但別無他法，她不捨地和上了公交車的沈珊珊揮手告別。
車行駛的很快，一下子便失去了蹤跡。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八點多，夏思憫抬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天空，跨年夜的晚上，遠處的天空已經開始燃放起了漂亮的煙花，但那好像卻與她完全沒有關係。
夏思憫只是獨自一人往回走，口中因為呼吸而冒出了白白的霧氣，腦海裡卻突然回想起，前幾天林文娟在煙火店裡買的那種可以揮舞的線香花火。
當時她一臉嫌棄地說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拒絕了林文娟的好意，夏思憫還記得她當時略帶失落的神情。
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她倒有點想放了。
只是當夏思憫走上樓回到家，看著正坐在電視機前認真織毛衣的林文娟，夏思憫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想著還是算了。
時間過得很快，洗漱完的林文娟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十點多便困得躺在床上睡著了。
她原本睡眠不太好，但今天畢竟是跨年夜，有人還要上門拜訪，林文娟便拉著夏思憫裡裡外外地打掃，又做了不少豐盛的食物，自然是已經精疲力盡了。
輕微的鼾聲隨著呼吸響起，夏思憫看向窗外，窗外的煙花就好像是在召喚著她離開這裡，離開一切煩惱。
於是，同樣有些許疲憊的她硬撐著精神，鬼使神差地摸出了那一包鼓囊囊的線香花火，又找到了放在廚房備用的打火機。
像是揹著成年父母偷偷做壞事的小孩子，她躡手躡腳的開啟門，在深夜中快樂地跑下了漆黑的樓梯。
小區裡的路燈已經壞了很久了，除了時不時被煙花照亮的天空，就只有一盞還勉強閃爍著微弱的暗光。
夏思憫在光與暗的間隙中，從裡面掏出一根線香花火。
但是她害怕點打火機，因為她小時候又菜又愛玩，點的時候差點就被打火機的火給燒到了。
不過即便如此，夏思憫還是緊繃著肌肉，用力地按了下去。幾乎是下一秒，溫暖的黃色火苗顫唞著，在觸到線香花火的一剎那，頂端處發出了“嗤——”的聲音。
金黃色的星火快速地從線香的頂端向四周迸裂散開，伴隨著天空中“咻”與“砰”的交響，又像是一簇簇迷你的小煙花在不停地躍動著。
夏思憫揮舞著手，眼前的星火在空氣中殘留下美麗卻短暫的痕跡，像是金色的畫筆一般連成一片。
她忍不住勾嘴角，彷彿從中汲取到了些許的快樂，終究在這漆黑且孤寂的夜中忍不住笑出了聲。
只是很快，短短的線香便燃盡了它全部的生命，整個世界又驟然暗了下來。
夏思憫的眼睛有些不習慣，她恍惚了一會兒，然後又摸著黑暗試圖從中抽出新的一根。
“咔嚓——”
遠處傳來細微的聲音，夏思憫猛地抬起頭，卻突然被不遠處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她原本以為或許是有別的什麼小動物在那兒，卻不想，竟然是一個人的輪廓。
她的心一時間跳得飛快，夏思憫無法想象究竟是什麼人在這樣的夜晚隱藏在黑暗中偷偷地看著自己，但恐懼讓她渾身都豎起了汗毛，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夏思憫警惕地眯起眼睛，思索著自己該如何快速的跑上樓，在對方追上來之前將門鎖上。
腳步聲卻又好似離得她更近了一些，路燈閃爍著聊勝於無的光芒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遠處的煙花再次在空中炸裂開來，所發出的光芒才在某個瞬間勉強將對方的臉龐照亮。
煙花的光快速消散，陰影又再度將男人的臉x籠罩在黑暗之中。
但這短暫的幾秒鐘時間應足夠讓她看清，也正因此，熟悉的面容讓夏思憫抽噎般得停止了呼吸，愣在了當場。
還半燃著的線香花火就這樣啪得一聲掉在了地上，塵土湮滅了僅剩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