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合一 “我一介俗人,心中只有家室而已。”

江自流表現的更乖了, 說:“是這樣的,以前馬叔給我把過脈,說我的胃不好, 只適合吃軟飯。”

羅德山:“???”

楚年在後面一個沒繃住, 差點笑出聲。但還是使勁憋住了,不然恐怕今天他們誰也別想從老爺子手底下溜走。

看到老爺子滿臉的“人間不值得”,楚年及時站隊,拉住江自流的袖子,清了清嗓子,說:“老爺子說的沒錯, 我現在既忙自己的生意, 又忙話劇班子那邊的事,基本上不怎麼著家的, 你一個人在家還不如去書院呢,去書院上學又不是無期徒刑, 會放假的嘛,大不了我答應你,等放假你回來的時候, 我哪都不去, 就跟你待在一起, 怎麼樣?”

自然是不怎麼樣。

江自流:“那就更不行了,你如今兩邊一起忙, 我更得在家照顧你。”

羅德山:“.”

沒眼看沒眼看, 簡直是看不下去!

羅德山忿忿:“罷了!我回去了!”

和羅德山站在巷口,楚年才說:“老爺子,書院這事你彆氣餒啊,我會繼續給阿流做思想工作的!”

羅德山哪裡架得住楚年這樣?頓時就半點脾氣都沒有了。

寵愛夫郎不是不行,寵愛年兒更是理所應當,但寵到一點夫綱都不要了,那就是不行!

羅德山決定給江自流一點教訓!

等到了吃飯的時候,看著楚年燒得一桌子好菜,以及買回來香噴噴的滷菜,羅德山開口道:“流兒啊,既然胃不好,那這些硬菜,你怕是吃不了了吧?”

“別呀,來都來了, 不得留下來吃個飯?再說您咋光說阿流, 難道就不想聽聽羅英卓最近咋樣了嗎?”楚年喊住羅德山。

還有春意。

等到羅德山要回家了,楚年支開江自流,單獨送老爺子出了蟾桂巷的巷口。

羅德山說的有氣無力。

怎麼就有道理了?

居然差點自己把自己給說服了.羅德山怒捏了一把汗。

誰知江自流的舉筷的手一頓,應聲收回,改為拿起湯匙,盛了碗清湯回來:“老爺子說的是,我喝湯就好了。”

哎,難怪流兒能被套成這樣,不是沒有道理的.

不過還是不行!

羅德山:“.”

楚年跟羅德山商議好了,愉悅地哼著小曲往回走。

而接下來,江自流還真就沒動過一口菜,純就著湯泡了飯,並且吃的有滋有味。

楚年一笑:“沒問題,定在有來茶樓就好,那兒跟羅英卓盤下來的班場挨著,我去班場,阿流肯定會過去。”

羅德山知道,江自流這是鐵了心證明不去書院的決心呢!

羅德山:“.”

“.”羅德山已經不抱太大希望了。

楚年:“老爺子!你怎麼能這樣!飯都不讓他吃了嘛!”

他擔心的是江自流的人品和學識嗎?他擔心的是江自流壓根不去!

態度好的不行,非常虛心受教。

楚年小臉一紅,眼神飄了飄,問:“你準備睡了嗎?我還怕你餓,想給你煮一碗麵呢。”

我、我究竟為什麼要操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心!

江自流正將外衫解開脫了下來,聽到楚年的聲音,將其搭在手腕上,側身看了過去。

羅德山:“.”

“餓。”江自流把衣服放下,朝楚年走過去。

得,還是因為跟夫郎捱得近所以才願意過去唄!

不想說話了。

楚年心想,這真是糟糕,自家美人是從哪裡學來了□□之術麼.

但不是餓嗎?

“餓就把衣服穿起來!我給你煮碗麵去。真是,老爺子跟你賭氣,你也跟著賭氣,是不是跟羅英卓學壞了?”楚年狠狠看了兩眼美色,轉身便要走。

“這個自然要準備準備,沒點真才學識,人家秀才可不會把他往豐文書院裡舉薦,所以還要先過秀才那關。按理來說,是要先見秀才的,給秀才看看人品,考考學識,就差不多了。”

“哼, 完全不想聽,那混賬比你們兩個還氣人.不過我看你們兩個差不多也快趕上他了!”羅德山說是這麼說,腳步還是誠實地停了下來。

江自流淺淺一笑:“老爺子也是為了我好。”

“這樣.”楚年點了點頭,想了想,問:“那可以把秀才請出來嗎?我想著可以在茶樓裡攢個局,也未必就立刻考察什麼的,可以先見一面,喝個茶交流一下,徐徐圖之嘛。”

好小子.是老頭輸了。

羅德山:“那你可得跟流兒說好,反正老頭我是勸不動了。”

回去再給阿流下碗麵吧,他都沒有吃飽。

楚年笑嘻嘻地把羅德山請到堂屋,一通捶背捏肩,連哄帶逗。

哼,這下瞧你還怎麼耍賴,好好記住老頭的教訓吧!

而楚年回到家中,江自流卻已經在寬衣了。

楚年剛從外面回來,被巷口的風吹打過,手和臉都有些涼,而江自流在溫暖的屋裡,一走近他,就帶來了暖意。

羅德山:“.”

楚年咦了一聲。

楚年:“我比較擔心舉薦人的事,不是說得要秀才舉薦才可以入院考試嗎?關於舉薦人,有什麼我們需要準備的嗎?”

但沒等走出去,就被江自流攥住了手腕。

江自流:“不想吃麵。”

“.”楚年心臟一跳。

他這,莫不是?在?

江自流抬手向前,貼上楚年的後背,把人輕輕帶進懷裡:“想吃軟飯。”

楚年:“.”

等到被折騰的狠了,精疲力盡地窩在江自流懷裡,被抱著送到浴室的熱水裡,楚年還是忍不住用最後的力氣想:

他他他,他怎麼能□□呢!

下次再也不讓他看羅英卓收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

為了讓過年前的話劇首秀一鳴驚人,楚年開始對話劇班子的成員們進行了特訓。

說起來,羅英卓當真是個有趣的,他對於臺前不感興趣,對於幕後卻無比地狂熱,看人演繹話本就是他目前最大的快樂源泉。

不過成員們演繹的不好,羅英卓的脾氣就上來了。

“不行。”

“不夠好。”

“表情太僵硬了!”

“這裡該哭了,你為什麼哭不出來?給我哭!”

“你剛剛的表現,半點都沒有把話本里的人物感情呈現出來。”

“演得一塌糊塗,還是夾著尾巴走人吧!”

“.”

在羅英卓的毒舌攻勢之下,羅家班的成員們感受到了極致的煎熬,以至於他們每每看到楚年來了,就跟看到救星似的,一個個眼淚汪汪地無聲控訴羅英卓的暴行。

楚年自然是理解羅英卓的高要求和高標準的,但,對於其他人來說,話劇太新潮了,從零開始演話劇就得達到羅英卓心目中的標準,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而且,這場首秀的話本是羅英卓自己寫的,是個非常一言難盡,很羅英卓的本子。

概括起來,八個人物,兩個家庭,三代人之間的,狗血淋漓又可悲可泣的荒誕故事。

在楚年看來,這種複雜劇情的話本,讓一些專業學習過的演員來演都會費勁,別說是完完全全剛入行的萌新了。

簡直是才到新手村的玩家跳過新手村,直接去刷大boss!

“哎,羅英卓不來個古穿今都可惜了。”

說歸說,想歸想,出力還是要出的。

既然這個本子對演員的難度太大,距離首秀的時間又只有短短的十天,那就只能想辦法再其他地方彌補了。

於是楚年提議:“大家也不要太垂頭喪氣了,藉助一下道具吧。”

“道具?”眾人眼巴巴地看著跟妖魔羅英卓迥然不同的楚年。

楚年點了點頭:“大家不用被羅英卓打擊到信心,我敢說,這個話本,誰演他都不會滿意,而我們現在的目標,不是為了征服羅英卓,而是為了征服即將看首秀的普羅大眾。”

只要先讓大傢伙看的爽了就算成功!

楚年:“你們現在的表現,已經足夠能讓一部分大眾覺得好看啦!”

主要大眾們都沒接觸過話劇,這本身就是一個天然的優勢。再說羅英卓的本子難演是難演,內容還是有料的。

楚年的一番話,把被打擊的都要幻滅的萌新話劇演員們從谷底撈了上來,讓他們聽得一個個熱淚眼眶。

“被承認了涅”

“年哥兒真好啊.真想天天見到他.”

楚年示意他們安靜下來,展顏一笑,說:“所以為了表演效果,我們藉助道具吧!”

羅英卓正在這時從外面走了過來。

聽到楚年的話,羅英卓挑了下眉,問:“哦?什麼道具?”

楚年:“首先,妝容。你想想人家戲劇,黑臉白臉紅臉,每個角色的臉譜都不一樣,只要頂著臉譜妝容一上臺,底下的人就知道出場的這個人是什麼樣的角色了。”

羅英卓皺眉,不是很贊同楚年:“畫成那種大花臉還怎麼看臉上的表情?”

“當然,我們搞話劇,原本是不應該用這麼誇張的妝容的,但時間有限,你的本子又太難,所以我建議首秀上可以稍微誇張一點,這樣既能給他們減輕點難度,又能給來看錶演的觀眾一定的視覺衝擊。”

羅英卓依然皺著眉頭,面上沒什麼表情,無喜無怒,卻讓一眾人看得心驚肉跳。

楚年:“妝容的事你不必擔心,我老早就在調製胭脂了,有我在,肯定能辦的妥當。”

楚年的胭脂還沒有完全調製成功,他正好也愁沒有足夠的地方可以嘗試,這次正好也能給那些試驗品胭脂們一個用武之地,運氣好的話,也能順便提前再打個廣告,倒是雙贏。

“第二個,蔥或者姜。這個是給大海準備的,大海的哭戲比較多。”楚年說著把目光投向大海:“你不是總哭不出來嗎?那就往懷裡揣一把蔥或者生薑,到時候上了臺,要哭的時候,自己找好個角度,別讓人看見,把蔥拿出來啃一口,保你眼淚直流。”

大海:“!!!”

“.”羅英卓嘴角一抽。

楚年:“第三個,我們晚上演出。晚上演出,沒那麼亮堂,容錯率稍微能高點。”

羅英卓實在聽不下去了:“我讓你們訓練他們,可不是讓你教他們投機取巧的。”

楚年:“你就說短短十天,一群萌新,地獄難度,用這些法子是不是能事半功倍?”

羅英卓:“.”

大傢伙用熱切地眼神看著他們的救星。

羅英卓:“.”

楚年對大家笑了笑,說:“當然,從長遠角度來看,打磨自己的技藝才是最重要的,我說的這些只能救急,要想走得遠,想越來越好,還是得靠臺下十年功,除此外沒有別的捷徑。”

眾人一凜,異口同聲:”明白!”

楚年:“你們自己先練吧,我跟羅英卓出去說會兒話。”

等跟羅英卓出去了,楚年才說:“萬事開頭難,你拿這麼高的要求給他們,只會讓他們看不到希望的,還是得慢慢來,先嚐到點甜頭,建立起自信再說。”

羅英卓雖說不贊同楚年的投機取巧之法,但也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尤其時間有限,這樣做確實是最好的。

“下不為例。”羅英卓勉強同意了。

楚年撇撇嘴:“那也得看你下次寫什麼話本,你就不能寫點通俗易懂的?倒是跟有來茶樓的老師傅好好學學啊,看看人家每次給大傢伙講的故事,都那麼通俗有趣,誰不愛聽啊。”

“你是說我的話本寫的難看?”羅英卓的額角隱隱跳動。

楚年:“我可沒這麼說。”

羅英卓:“那你倒是自己寫啊!”

楚年把手一攤:“我不識字。”

羅英卓:“.”

楚年看羅英卓一副想吃人的表情,哈哈一笑,說:“我給你說,咱們的話劇班子要是以後壯大了起來,可以考慮出不同的專場。”

“啥叫不同的專場?”

“不同的人喜歡看的東西是不一樣的,你要懂得投其所好啊,比方說,男人和女人哥兒的喜好肯定是不同的,年長的男人和年輕的男人的喜好也是不同的,年長的女人哥兒和年輕的女人哥兒喜歡也不同,以此,我們就可以分出許多不同的專場。”

羅英卓若有所思。

楚年說:“打個比方,如果我給年輕的姑娘們講故事,我肯定就不會給他們講你今天寫的這個話本,而是會講——”

沒等楚年說完,羅英卓接道:“講情愛?”

“你看你心裡不是有桿秤嘛。”楚年笑了一下:“講情愛也分很多種吶,比如,除了牛郎織女和嫦娥奔月,咱們也可以搞搞追妻火葬場嘛,浪子回頭金不換,遲來的深情比草賤;還可以搞搞萬人迷修羅場嘛,搞搞竹馬不敵天降多了去了,慢慢搞!”

羅英卓:“你這說的都是些什麼??”

楚年沒搭理他,接著說:“再說男人們,我們就可以搞搞龍王贅婿啊不,這應該不行,可能太超前了,以後再議可以搞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也可以搞搞滿級馬甲重回新手村.我跟你說,男人至死是少年,他們對這種東西沒有抵抗力的。”

羅英卓:“.”

楚年:“還有——”

“你別說了,聽你的安排,先用道具就是了。”羅英卓腦子裡一片混亂,徹底敗給楚年了。

楚年吃驚:“哎?怎麼還停留在道具這一層啊?道具的事剛才不是已經談妥了嗎?你該不會以為我說這些是為了說服你用道具吧?沒啊,我正兒八經跟你在這展望未來呢。”

羅英卓:“.”

“算了,那我先不跟你說了,我去看看阿流出來了沒。”

既然羅英卓的大腦已經宕機了,就先不跟他說了。楚年掐著時間算了算,江自流應該差不多快從有來茶樓出來了吧?

上次跟老爺子商量了茶樓見面的事後,楚年把江自流說動了,約的時間就是今日。

“.我和你一道去看看。”羅英卓按壓著腫脹的太陽穴,跟著楚年一塊兒去了。

雖說羅英卓已經逃離了豐文書院,但他還是很想把江自流送進去的。他覺得江自流跟自己不一樣,那地方不適合自己,但很適合江自流。

楚年和羅英卓走去茶樓,在一樓裡找了張桌子坐下,等待著江自流下來。

不過還沒等江自流下來,倒是先看到了個不想看到的人:劉東來。

劉東來是從樓梯上面下來的,他一直在二樓站著,從二樓窗戶裡看到楚年和羅英卓朝這邊過來,他立刻就下來了。

楚年和羅英卓都不喜歡劉東來,看見他後,只當沒看見。

劉東來也不在意,笑了笑,朝著他們就走了過去。

“這不是卓兄嗎?好久不見啊,小弟聽說你最近在搞什麼.話本?”

羅英卓眼皮都沒抬一下,手裡捏著空茶杯把玩。

“哎,卓兄,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呀,好不容易讓夫子氣消了,準你回書院上課,還誇獎了你重新交上去的答卷,說你總算開竅了,這正是勢頭大好的時候,你倒好,居然又主動離開了書院,小弟實在為你遺憾啊!”劉東來對著羅英卓就是一頓痛心疾首。

羅英卓:“那你去邊上遺憾去吧,在這吵著我了。”

“.”劉東來臉皮一僵。

然後直接怒了:“羅英卓!你還真把自己當個爺了?你對得起夫子們對你的栽培嗎?對得起你那篇答卷嗎!不讀書了,跑出來搞什麼話本?這像什麼話?真給我們豐文書院丟人!”

楚年看了劉東來一眼,說:“你這個人好奇怪,羅英卓自己做的決定,管你什麼事,要你在這指手畫腳?再說你是豐文書院的形象大使嗎?還管誰給沒給書院丟人?那在這之前,你是不是得先給書院多爭些光啊?敢問公子身上都有哪些功名了呢?”

“伶牙俐齒,我不同你一個哥兒家計較。”劉東來把頭一扭,只看著羅英卓。

楚年看著他:“倒是先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啊。”

茶樓裡還有些其他客人,今兒個人多,聽到他們這邊言辭激烈,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瞧見這諸多視線都在自己身上,劉東來挺起了胸脯:“三個月後,我就去參加童生試了,夫子們都說,以我現在的水平,有機會拿下童元。”

周圍人一聽,不由都有些驚歎。

童元意味著第一名,能在千軍萬馬的考生裡取得第一,這得是何等的光宗耀祖啊!

楚年噗嗤一聲笑了:“你的夫子們真是給你立了一手好旗啊。”

還沒考試,先把flag插上了,一般來說這個童元肯定是拿不到了。

劉東來:“你什麼意思?在侮辱夫子嗎?”

羅英卓抬眼:“你有毛病吧,沒聽懂這是誇獎嗎?”

立了一手好旗.這.是誇獎嗎?

好像是吧?

但這不是正在爭鋒相對嗎?突然夸人做什麼.

劉東來一時啞口無言。

楚年話鋒一轉:“不過你既然是三個月後才參加童生試,這不說明你還不是童生嗎?那這很奇怪啊,我沒記錯的話,羅英卓好像已經考過了童生吧?按照你們書院那麼多規矩禮節,好像輪不到你來對他指手畫腳吧?”

劉東來:“你懂什麼,正因為卓兄已有功名,才該更上一層樓,而非是遊手好閒,去做那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把戲,我這是為他怒其不爭!”

這話裡行間的優越感實在過於強烈了,句句是刺。不過沒刺到羅英卓,而是刺到了圍觀的那些喝茶群眾。

一群人看熱鬧看的好好的,忽然就有些不高興了:“把戲?大雅之堂?你既然看不起這地方,還來這裡幹什麼?”

“自然是來喝茶的。”劉東來看都沒看那些人:“茶可是很高貴的,比一些人都要高貴。”

一群人越聽越覺得刺耳,覺得這人是在貶損他們人不如茶呢!

很不舒服。

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回駁他!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既然茶高貴,那種茶之人呢?”

“阿流。”楚年聽到聲音,站了起來。

江自流正從二樓的階梯往下走來,看見楚年站起了身,他給了楚年一個眼神。

劉東來自然是認識江自流的。

而江自流這個人,讓劉東來很不舒服。

這還要從羅英卓請客那日,書院裡的前輩們一起路過蟾桂巷見到了江自流說起。

一群傻子,白讀了那麼多年的書了,一個個連點識人辨物的本事都沒有,不過是見江自流長得好看了點,氣質稍微突出了點,便認定他是哪家的公子,紛紛想跟他搭上交情。

殊不知江自流就是個山野草根罷了!

劉東來今日之所以會來茶樓,也是那天晚上在家門口,聽到楚年在巷口和一個老頭說話,說要約幾個秀才來茶樓見面,他才會東打聽西打聽,打聽來了具體訊息,跑過來探聽結果。

這會兒聽到江自流主動接了自己的話,劉東來不屑道:“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茶可是比一些人都高貴的存在,上品茗茶,非皇宮貴族不得品,中等茗茶,非達官顯宦不得品,就連下等茗茶,也非是一般的凡夫草根可以品到的,你自己覺得,那些種茶的人,可以喝到哪一種茶呢?”

劉東來慷慨激昂,江自流卻很平靜:“若非你口中的‘凡夫草根’,又哪裡會有各個品級的茗茶?無論是上品茗茶,中品茗茶,還是下品茗茶,全是出自於‘凡夫草根’手中,從栽種,到採摘,到分揀,無一不是‘凡夫草根’們完成的,若沒有他們,你如今哪裡知道何為茗茶。”

劉東來臉皮一繃:“這與我說的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做這些本分中該做的事情,難不成還要人敲鑼打鼓地去誇他們嗎?”

“你簡直無藥可救,沒有他們,你連茶沫都看不見,還在這裡大放厥詞?江弟,你搭理他幹什麼,一介俗人,看他一眼我都嫌礙眼!”羅英卓都懶得跟劉東來廢話。

江自流微不可查地搖了下頭,問劉東來:“你為何要考取功名?”

劉東來繃著一張臉,心說這不是廢話嗎?人生來就該是考取功名力求上進的。

江自流又問:“考取功名之後又要做什麼呢?入朝為官?你可知,從功名到官場,還是能與茶聯絡到一起?若非地方官員將茶山一片整治的井井有條,讓茶民們能夠安居樂業,吃飽喝足,有精力培育出不同的茗茶,茶葉怎麼有機會被世人分為上中下等?若地方官員沒有作為,不能庇佑當地茶民,茶民果腹生存都成了問題,又還有誰會去種茶?”

劉東來:“.”

江自流:“你之所食,你之所衣,你之所用一切,皆來於民,心懷感恩吧。”

茶樓裡頓時一片肅然。

劉東來的表情變得奇怪,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江自流。

這時有一個人反應過來,一昂腦袋,拍起手喊道:“好!說的好!”

“他說的這是好官吧?什麼上等不上等的咱不知道,咱只知道能管咱們吃上飯的肯定是好官,誰會不願意給好官種茶呢!”

“好官也得看誰當啊,你看要是那一個將來真當了官,會管我們這些草根的死活嗎?怕不是隻會嫌我們骯髒下賤呢。”

羅英卓也跟著站了起來,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江弟平日裡不吭不響,心中抱負居然如此之遠!”

江自流淺淺一笑,溫聲說:“沒有,我一介俗人,心中哪有什麼抱負,只有家室而已。”

聽到這話,羅英卓笑聲戛然而止,一口氣嗆在喉嚨裡沒換過來,卡住了喉管,登時被憋的那叫一個臉紅脖子粗,開始滿桌子找水。

楚年聽得耳朵都發燙了,略有些無語,小聲說:“還有這麼多人都在看著呢,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的。”

江自流長睫一垂,臉也有些紅,說:“那我們回家再說。”

楚年忍笑,都沒好意思伸手拉他,率先走出了茶樓。

等楚年一行人走了,二樓樓梯上又慢慢下來幾個人,儒生打扮,文質彬彬。

他們幾個正是羅德山給江自流介紹的秀才,剛才江自流的一番話,他們也聽到了。

“在廂房裡興致缺缺,到了下面卻這麼能講,看來是對我們幾個沒興趣啊。”

“我本來都想回絕了羅老郎中了,但剛剛聽他一番話,倒也覺得此人值得舉薦。”

“且慢,這個叫江自流的年輕人未免太清高氣盛了,許多年輕人都有這毛病,他尤其如此,竟然把複雜的官場想的這麼簡單,便是有些學識,將來能考上功名又有什麼用?官場不適合他!”

“我倒覺得他不是清高氣盛,而是沒有功利心。”

“是的,但不管怎麼說,與他結交與我們無益,還是算了。”

三人離開茶樓後,楚年才關心起會面的結果來,試探著問江自流:“阿流,你和老爺子請來的幾個秀才相處的怎麼樣呀?”

江自流微微嘆了一口氣,說:“若我說他們中多數都是如劉東來那樣所想的人,阿年還會想讓我去豐文書院唸書嗎?”

楚年一愣。

他都還沒說書院。

倒是江自流開門見山了。

而且這書院居然是這樣的嗎?

楚年問羅英卓:“這書院都是劉東來那樣的人嗎?”

羅英卓挑眉,思考了一下:“我不清楚啊,我又不怎麼聽課。”

楚年:“.”

江自流:“.”

楚年大為震撼:“不會吧?說好的遠近聞名的書院呢!怎麼可能都是那種想法的人啊!”

那種賢人雅士呢?都在哪裡哇?

江自流:“沒有劉東來那麼明顯就是了。”

楚年:“.”

楚年對豐文書院的想象一下子幻滅了。

“說到明顯,我想起來一件事。”羅英卓好笑道:“你們沒發現劉東來的眼底特別黑嗎?知道他是怎麼弄的嗎?”

“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並不”楚年對劉東來半點興趣都沒有,才不好奇他的黑眼圈是怎麼來的呢。

羅英卓笑:“說到這個,是真的有趣,剛才他說夫子們說他有考得童元的本事,這不一定是吹的,別看他白天攀炎附勢,其實晚上的時間都拿來偷偷用功了。”

楚年:“啊?那他不用睡覺的嗎?再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羅英卓:“你們之前不還是好奇我怎麼總能偷溜出書院嗎?那是因為書院裡只有我是一個人住一間屋的。我一個人住,晚上睡得又晚,燈燭常常一點就點到天亮。”

楚年:“所以呢?”

“所以,我就發現了劉東來那小子,每天晚上都來鑿我的壁偷我的光啊。”羅英卓奚笑道:“那小子白日裡假裝不學,到了晚上跑到我屋外面鑿壁偷光,你說這小子眼底不黑,誰眼底黑?”

楚年聽得咂舌:“好傢伙原來他還是個卷王?天天夜裡偷著卷?怪不得他對你的離開這麼痛心疾首,原來是以後沒有夜用燈了麼.”

“哈哈哈,那蠢小子,以為我每夜習慣點燈睡覺,當我一直沒發現他呢,事實上我晚上也基本不睡。”

楚年想了一下:“所以你晚上為什麼也不睡?是在通宵寫話本嗎?”

羅英卓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

楚年肅然起敬:“沒想到,某種程度上,你其實也挺卷的啊,對不起,以前是我誤會你了。”

羅英卓:“.”

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

羅德山很難受。

他萬萬沒有想到,江自流居然被豐文書院拒絕了。

怎麼會這樣?

江自流可比自家小子有天賦多了,長在江家那樣的家裡,有一下沒一下的胡亂瞎學都能學成今天這樣,如此天賦過人的天才,竟然沒有透過那幾個秀才的考察?

豐文鎮上素來文人相親,有些名望的文人之間都會互相來往,江自流被那幾個秀才們拒絕了,也就意味著豐文書院的人也知道了這件事,等於說想讓江自流進豐文書院基本上是沒戲了。

要知道豐文書院可是讀書人心中的聖地啊,連自家孽子那種不學無術又沒有天賦的,在豐文書院的栽培下都能考中童生,可見其厲害!

江自流被拒絕,羅德山難受得心都快碎了。

哎,多好的孩子,看來,真就是要一輩子吃年兒軟飯了麼.

——

自從那日在茶樓裡聽見江自流說的那番話,楚年再也沒提過想讓江自流去豐文書院讀書的事了。

本想著豐文書院遠近聞名,甚至能以一己之力帶動豐文鎮的發展,裡面多半都是賢人雅士,不乏良師益友,江自流到了那裡,說不定能結交到許多朋友。

可既然事實和想象的有所出入,豐文書院裡其實是魚龍混雜,也就沒必要去了。

江流天地外,可不是同流合汙的流啊。

他們家阿流有自己的想法。

但是有一點讓楚年不太舒服,那就是,為什麼劉東來那小子,特意蹲在巷子口,在成功攔截到自己的時候,告訴自己,江自流被豐文書院拒絕了?

想到劉東來濃重黑眼圈之下是深深的得意,還用很欠揍的語氣說:“既然江自流這麼愛說大話,那就讓他也去考童生試吧,光會說可不行,得拿出點真材實料來啊,別說的跟個清高父母官似的,實則什麼也沒有。”

楚年想想就覺得窩火。

不過楚年本來就沒想江自流考什麼童生,只是希望他快樂地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行了,無需去向別人證明什麼。

所以這事楚年沒告訴江自流,但默默記下了劉東來的仇,打算以後找機會討回來。

——

時間一天天過去,眼瞅著就要過年了。

臨近過年,家家都在置辦年貨,西市街上別提有多熱鬧。

楚年每日都會去店裡坐一會兒,然後再過去話劇班子,看看大傢伙排演的效果。

畢竟,首秀之日同樣接近了。

無論楚年是在店裡還是在話劇班子,江自流每晚都會去接楚年回家,風雨無阻。有時候楚年在話劇班子那邊待的久一點,江自流便去有來茶樓裡坐坐。

於是等楚年忙完後找來茶樓時,總能看到江自流所在的桌前擺滿了盞碟,全是些茶水、糕點、糖點,等等等等,排的滿滿當當,有的盞碟甚至得架到其他盞碟上面才放得下!

楚年:“.”

這些當然不是江自流自己買的,全是別人送的,有的人讓小二送來時,還會說一下是哪一桌的誰誰誰送的,有的乾脆說都不說,就是直接送。

江自流從來不動這些送來的東西,並且嘗試著跟小二溝通了幾回,希望要是再有這種情況,小二可以幫忙謝絕對方的好意。

可小二也沒辦法啊。

小二苦惱道:“公子,實在是那些客官們願意送啊,小的有什麼辦法嘛,小的總不能惹那些客官們不快是不是?要不這樣吧,您下次來.試試往本店的犄角旮旯裡那些不打眼的地方坐?別讓那些姑娘哥兒家的看見您?您試試看管不管用?”

江自流:“.”

楚年:“.”

這就離譜!

好在首秀之日終於到了。

羅家班的初代八個成員經過為期半月的苦修,終於要登臺表演了!

話劇首秀的表演舞臺搭建在西市盡頭,是和戲班子差不多的那種簡易棚子,一般在廟會上都能看到。

不過廟會一般都是在節後,少有在節前的,尤其還是過年前,所以豐文鎮上的人看到有棚子搭建起來,都挺期待。

誰人不愛熱鬧呢。

只是,知道這是話劇表演的人卻不多,大多數人都以為只是普通的戲班子。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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