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說書老者 老年熱血藝術家

翌日, 楚年忙了會兒店裡的事,坐在長凳上,看著店外的西市長街。

長街上沒有幾個人, 又降溫了, 寒風若刺骨鋼刀,若非有事,誰願意出門。

“楚年,你有什麼心事嗎?”張彩花見楚年坐著不動,走到他身邊,說:“後天店鋪就正式開門了, 一切都很順利, 沒什麼可以擔憂的呀。”

“嗯,我沒在擔心開業的事。”楚年抬起頭, 朝張彩花一笑。

張彩花問:“那你怎麼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回家吧,反正也沒什麼事了, 一會兒我跟黑牛把東西都放好,會把門關好的。”

楚年搖了搖頭:“沒事,我就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 所以才沒什麼精神。”

“睡得太晚了哦, 我明白了。”張彩花頓了一下, 露出曖昧的笑容,不再多話了。

楚年:“.”

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老者坐在一副桌椅後面,窩著身體,在跟一個人說話。

嘆了一口氣,楚年從長凳上起身,對張彩花說:“彩花姐,等下麻煩你們關門了,我先走了。”

敬佩之餘,楚年又想到白日裡老者朝他們走來,對羅英卓說的那一番話。

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楚年走進了茶樓。

楚年一直在想,那位老人家得是有多熱愛自己所做的事情,才會突破生理的極限,在舞臺上煥發出那樣的能量啊

不得不讓楚年感到敬佩。

說書老者精神煥發,聲音洪亮,言辭幽默,語調抑揚頓挫,時不時就會引得臺下一片喝彩叫好。

楚年夢見自己身在茶樓裡,那說書老者從高臺之後的黑色簾幕裡走出,艱難地挪動著衰老的身軀,費力地站上高臺,然後在摸上驚堂木後,頃刻間宛如變了一個人,神采奕奕地開始了精彩的說講。

卻不是回家,而是走向了茶樓的方向。

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叫囂著再也不會過來的羅英卓。

待到說書老者說完一個章節,在滿堂的歡呼雀躍中,他轉過身去,彎下了厚重棉襖包裹下的脊背,再次邁起艱難的步伐,漸漸沒入到黑色簾幕中去了.

楚年就是在那時從夢中醒來的,醒來後便一直沒再睡著。

再想到老者所說的“時日無多”,那淒涼的語氣和背影.讓楚年心中升出幾分難受,後半夜輾轉反側,再也沒有睡著了。

楚年離開了店鋪。

他很在意這件事,想再去看看那位說書老者。

“哦好,你放心地回去吧。”張彩花應了一聲。

也不知道這麼冷的天,茶樓裡客人多不多,老人家今天來沒來說書。

楚年也不是敷衍張彩花, 他是真的沒睡好。

一進茶樓,楚年就看到了說書老者。

可能是因為那說書老者跟以前的自己, 四捨五入能算作半個同行, 楚年對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昨日跟羅英卓從茶樓回來, 楚年想了很多事情,關於豐文書院的, 還有關於茶樓的那位說書老者的。

說來也是奇了,羅英卓充其量算個熟客,跟老者之間並未有什麼交集,老者為什麼想要羅英卓跟他說書呢?

就是因為撿到了羅英卓落下的話本嗎?

晚上睡著之後,楚年還夢到了說書老者。

楚年:“哈?”

跑堂的小二在此時立刻衝到楚年面前,臉上堆滿歉意的笑:“這位客官,實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我們茶樓提前打烊了,還請您改日再過來吧。”

動靜驚動了老者和羅英卓,他們兩人同時看向門口。

羅英卓看見楚年,眉心狂跳,手裡捏著的茶盞差點沒脫手丟出去:“你怎麼來了?”

楚年意味深長地看著羅英卓:“我來玩啊,倒是你,不是‘再也不來了’嗎?”

最後幾個字楚年咬字極重,羅英卓聽得他語氣中的揶揄,氣極反笑:“你玩不了了,沒聽到小二說今日已經打烊了嗎?”

“那你為什麼還在?”楚年朝小二一笑,指了指裡面的羅英卓:“我是他的朋友,昨天也跟他一起來的,應該能進去吧?”

小二被楚年明媚的笑容晃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求救似的把目光投向說書老者。

說書老者笑呵呵地:“呵呵呵呵,讓他進來吧,然後,把門關上。”

“是。”小二把楚年放了進來。

羅英卓嘖了一聲,明顯有些不太自在。

楚年笑眯眯地走過去,沒再過多打趣他,只是故作難過:“哎,生分了,你開始跟我見外了。”

“亂說啥呢,我只是過來要回我掉在這的東西,要完就準備走了。”羅英卓撇過了臉。

“那要到了嗎?”楚年目光在羅英卓和說書老者之間轉動。

“老夫還給他啦。”說書老者說完遺憾地搖搖頭:“哎,這年輕人,不好勸呦。”

“這還用說麼,我怎麼可能說書。”羅英卓站起身,對楚年說:“你進來也沒用,我剛準備走,但凡你晚一步過來都不會看到我。”

楚年才不信呢。

羅英卓肯定是跟自己一樣,因為在意才過來的。不然,就如他昨天說的,那份話本不要了就是了。

但楚年也沒有戳破羅英卓,說書老者明顯是還有話要說,要是自己這會兒把羅英卓激極了,反而壞事。

說書老者道:“你們兩個,來的正好,老夫給你們說一講吧。”

楚年看了看空蕩蕩的茶樓,說:“不是已經打烊了嗎?只給我們兩個講,也太浪費了吧?”

說書老者看了眼羅英卓:“呵呵呵呵,講給懂的人聽,怎麼能叫浪費。”

“.”羅英卓面無表情地扭過了頭,眼眸卻微不可察地浮動了一下。

楚年擔心說書老者的身體狀況,但他也知道,阻攔他是對他的不尊敬,便扶著老人家走向了高臺。

說書老者站在高臺上,慈愛地看著底下的羅英卓和楚年,說:“田螺記,只剩下,最後一講了,老夫先講給你們兩個聽。”

楚年在底下坐直身體:“這是我們的榮幸。”

說書老者笑了笑,摸起那塊早被摸得粗糙變形的驚堂醒木,高高舉起,重重拍下,在一聲中氣十足的“書接上回”中,化身成為了熊熊燃燒的熱血老人。

茶樓大門緊閉,底下坐著的觀眾只有楚年和羅英卓兩個人,這位楚年尊敬的民間老藝術家只在為他們兩個人表演,卻依然拿出了百分百的熱情,熱血的老者站在高臺的方寸之間,如同一位捍衛自己領土的王。

“太精彩了!”楚年也跟著熱血沸騰,激動地拍手。

羅英卓本來並不想給出什麼表情,可到了最後,他還是無聲地跟著楚年鼓起了掌。

“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欲聽新作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田螺記,終了!”

說書老者神情昂然,自豪地結束了他的表演。

然而還沒等楚年和最後叫好,說書老者立刻轉過身去,飛快地邁下高臺,扶著牆彎腰劇烈咳嗽起來。

在他走下高臺的那一瞬間,他好像比之前上臺的時候更加虛弱衰老了。

楚年聽他咳得驚心動魄,心都快揪到一起了,趕緊跑過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老人家你還好嗎?”

“咳咳咳咳咳!”說書老者一邊狂咳不止,一邊向楚年連連擺手。

楚年攙扶住說書老者,想要將他攙扶到下面坐下。

老者感激地看了眼楚年,又立刻捂住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劇烈咳嗽起來。

楚年本來焦急萬分,但這咳嗽聲,他聽著聽著,心裡忽然打了個突,腳步一頓,有些不確定地多看了老者一眼。

因為照顧過江自流,且跟在羅老爺子身邊耳濡目染的原因,楚年現在對一些惡劣的重疾也算有一些些些的小了解。

再聯想到從前在圈子裡接觸過的同樣晚年熱血燃燒的老年表演家.

楚年目光閃了閃。

沒有就近找副桌椅把說書老者安頓坐下,楚年把他帶向羅英卓所在的位置。

羅英卓看著說書老者狂咳不止,眉心早就擰到一塊兒去了,這會兒他見楚年往自己這邊走來,終於是沒辦法再心安理得地坐定不動了,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從楚年的手上把老人家接過,將他扶到了就近地一張桌椅前坐下。

“我真是服了你了,不行就別硬撐啊,一把年紀了還逞強,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羅英卓數落著說書老者,目光一直在茶樓裡遊移,尋找著小二的身影:“小二呢?以前有過這種情況嗎?怎麼也沒個人出來管管?”

楚年默默倒了一杯熱水,塞到說書老人手裡,說:“您喝口水,別嗆著了。”

一直到說書老者咳嗽停下,喝過水拍著胸口喘氣,也沒有小二出來。

羅英卓氣笑了:“關門時倒是麻利,這會兒一個個都聾了。”

楚年說:“老人家,你還有什麼話要對我們說嗎?”

說書老者喝水的動作一頓,渾濁雙眼眯起,多看了一眼楚年,然後又迅速無事發生般地移開了視線。

等說書老者歇好了,靠在桌沿上,他長長嘆出一口氣,說:“哎,老夫,以後,恐怕,再也沒有,說新作的,機會了。”

楚年:“.”

羅英卓:“.”

“哎,想老夫,前半生白活,直到五旬,行將就木之際,才找到人生之樂趣,待想多珍惜歲月,卻不被老天爺允許了。”

羅英卓臉色都變了,說:“你還是別說話了吧,你家住哪裡?我回家找我爹上門來給你看看。”

“老夫的身體,老夫自己知道,就,不麻煩了。”說書老者氣若游絲,說:“只是,有一件事,老夫一定要做。”

“什麼事?”羅英卓問。

說書老者:“把,田螺記,講完。”

羅英卓:“你剛剛不是已經講完了嗎?”

說書老者:“.”

楚年在一旁接道:“老人家的意思是,他要給之前那些賓客們講完吧,都講到最後一話了,肯定要講完啊,這才叫有始有終,不然等到了墳墓裡都不能安心的。”

“對對對!”說書老者連連點頭。

羅英卓不禁嘶了口氣:“.”

說書老者又道:“明晚,茶樓,老夫要進行最後的講書,你們,一定要來看。”

羅英卓只覺一個頭比兩個大,眉心狂跳道:“我覺得你還能再搶救一下,倒也不必拿命去說書.”

說書老者動了動手指,側目過去,深深看著羅英卓。他那一雙老眼裡,盡是悲涼滄桑,和努力想抓住些什麼的執拗。

羅英卓:“.我來就是了。”

楚年:“我也來,我還會帶我夫君一起過來,給您捧場,讓您熱熱鬧鬧地走完最後一程!”

羅英卓猛地看向楚年:“???”

怎麼就,最後一程了?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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