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萬字 “戀我即是戀家,我就是阿流的家”

“不錯嘛, 有模有樣的,比起從前,說是大變樣也不為過。”羅英卓來到楚年和江自流的家院裡, 目光四處打量。

沒被帶出去散步的大黃幽怨不已, 此刻看到一個陌生人進來,面露兇相,臥在地上齜牙咧嘴。

羅英卓挑了挑眉:“呦,這狗有點東西,不錯不錯。”

羅英卓不怕狗,膽大得很, 直接朝它走過去, 抬腳便想用靴底摸它腦袋。

大黃何時受過此等侮辱,當即跳起身, “汪”地一聲吠叫,跑到楚年身邊搖尾巴, 拿屁股對著羅英卓。

羅英卓好笑:“咋回事,狗眼看人低?”

楚年無語:“你說你招它幹什麼?還想拿腳,它沒給你一口已經是給你面子了。”

江自流道:“羅兄進去坐吧, 我來沏茶。”說完率先進屋, 準備泡茶了。

楚年還在外面, 不為所動。

兩人後腳也進了屋。

羅英卓看這樣子就明白的差不多了, 勾唇一笑, 揶揄道:“他也太寵著你了,一點夫君的威望都不要。”

書房是耳房改成的,比一般的屋子房梁要低矮些,空間也不是很大,但桌前也窗,視野明亮寬闊,只是伏案讀書的話,倒是夠用了。

這讓羅英卓感到驚奇。

羅英卓跟著江自流到了書房,進房後,回頭看了一眼,見楚年沒跟著來,便從裡面把門給合上了。

江自流推拒道:“我還給羅兄。”

“有什麼好知會的,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氣,你若用得著,儘管拿去就是。”羅英卓把書柄握在手裡,走馬觀花地翻了一遍書,嘆道:“這本書厚實,平日裡我都是用它墊在桌上睡覺,到了你這,才是真正用起來,都被翻舊了。”

楚年護短地把小烏放回窩裡:“別了吧,它還小呢,怕生的很,連我都怕,你別嚇著它。”

都是朋友,楚年沒把羅英卓當外人,讓他對哪感興趣就去逛逛看看,自己則進入臥室,去看小烏怎麼樣了。

笑完,收起放浪形骸的樣子,總算正色起來,說:“看來小江早看出我有所圖了,好吧,那我便開門見山地直說了。”

羅英卓哈哈笑了起來。

楚年:“太好了,明天要是太陽天,就可以給你洗澡了。”

江自流點頭:“老爺子說羅兄用不上了,便都送給了我,羅兄久不在家,我還沒來得及跟你知會一聲。”

羅英卓連連擺手:“免了免了,你就好好留著吧,真要是還給我,我帶去哪?帶去書院嗎?要是再被那群糟老頭子看見,那可才真是玩完,任誰說情恐怕都沒有用了,必須滾出書院才能收場。”

楚年:“.”

但烏高一尺,年高一丈,小烏到底還是被楚年給撈了起來,捧在手裡狠狠一頓擼。

羅英卓湊過去,聲音低了些, 問楚年說:“雖說我們已經很熟了, 不需要這麼客套,但是, 不會你們家來其他人也是小江招呼吧?”

江自流沒說話。

江自流聽聞此言,一幅果然如此的神情。

沒記錯的話,那箱子裡還夾了幾本活色春宮吧?

這是主人家的禮儀,可羅英卓向來不是多麼循規蹈矩的人,端起茶盞,吹開茶葉喝了兩口,便算盡到禮數,給過面子了。

羅英卓登時用一種“我懂我懂”的眼神看著江自流,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拍,哈哈笑了兩聲,說:“還給我幹什麼,你留著吧,要我說那才是真正的好書,比這滿屋的之乎者也有趣多了,你多看看那些,學習學習,其樂無窮。”

羅英卓道:“小江,你是個愛書之人,這回搬到這麼座院宅裡,應該有自己的書房吧?帶我去看看?”

江自流:“羅兄請講。”

羅英卓又說:“話說回來,我家裡還有好幾本新鮮的,下次可要帶來給你一看?”

羅英卓問江自流:“咳咳.除了這些,你有沒有額外看見幾本不一樣的書?”

“啊?”楚年沒反應過來。

“羅兄隨我來。”見羅英卓坐不住,江自流也放下茶盞,依他所言,帶他去了書房。

幾天的照顧,小烏比才撿來時健康多了,後腿上的腫也消了,爬起來比以前順溜的多,楚年去窩裡撈它的時候,被它滋溜一躲,險些沒撈得到。

江自流:“.”

羅英卓看到桌面擺著的幾本書,陌生又熟悉。他看中一本,拿起來細看,然後挑眉道:“這好像都是我的書?”

羅英卓氣笑了:“怎麼滴,我是老虎還是豺狼?”

羅英卓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示意江自流也坐下,說:“方才在巷子裡,你應該也聽到了,我此次雖然能回書院,卻還欠糟老頭子一篇答卷.”

本來楚年也想跟著一起去的,但他聽到房裡小烏在喵喵叫,便沒跟去,去屋裡檢視小烏了。

小貓咪得洗乾淨,香噴噴的,才好吸!

羅英卓沒有進到兩人的臥室中,只來到門口站定,瞧見楚年手裡顫顫巍巍百般勉強的小黑貓,可憐又可愛的模樣,不禁呦了一聲:“你們家養了多少小可愛啊?拿出來讓我也玩玩唄。”

羅英卓放下昔日的枕頭,又去觀摩江自流放在書架上的那些書,看著看著,伸手摸起下巴來,說:“這些書怎麼都好像是我壓在床底下的箱子裡的呢?”

江自流嘆了口氣,掀起眼皮,看向羅英卓:“羅兄還是別再逗我了,有什麼話請直說吧。”

沒想到羅英卓記得還挺清楚,江自流耳朵有些泛紅,說:“我正要說這個,那幾本書被我妥善保管了,羅兄要是要,一會兒正好還給你帶走。”

等到江自流把茶泡好,端了出來,三人在堂屋裡坐下喝茶。

想到壓在床底下的箱子裡的那些書,羅英卓喃喃道:“難道我爹是直接把箱子給拖出來的?”

江自流目.光動了動,沒說什麼。

他其實猜到羅英卓恐怕是因為這事來的,只是在羅英卓真的開口之前,還有著一絲不確定。

“羅兄有那麼多豐文書院的同窗,哪個不是佼佼者,去請教誰不是請教,何必專門來問我這個半瓶水呢?”江自流說。

他率先提出“請教”二字,提前斷了羅英卓想找自己代寫的心思。

羅英卓何嘗不明白江自流的意思。

以前在大羅村的時候,他可是直接明示過江自流的,一連幾次,無一不是被拒絕,這次他走懷柔路線,想委婉一點,但還是被拒絕了。

不過羅英卓並沒有感到惱怒。

一來,這畢竟是楚年放在心尖上的好夫君,便是看在楚年的面子上也沒必要跟他生氣。

二來,不為錢來,不為利往,溫和委婉地拒絕,也是一種風度了,敬他是條真漢子。

羅英卓以前也物色過其他人,但只要一提出代寫作業的事,對方要麼就是表現的極為清高,臉紅脖子粗地破口大罵,說什麼投機取巧有辱斯文;要麼就是張嘴天價,恨不能把自己薅下一層皮來才好,還要美其名曰這是封口費,是另外的價錢。

羅英卓也是心高氣傲之人,前一種人那樣罵他,他自然不會一遍遍舔著臉去找,至於後一種人,利益燻心,反而讓人信不過,指不定哪次價格沒談的攏,就會東窗事發,自取滅亡。

長長嘆了口氣,羅英卓往椅背上一靠,骨頭好似都軟了幾分,露出了一副疲倦相。

這些日子,他東奔西走,發動關係,好不容易是把書院那邊穩住了,如今只差一卷答案.

想他羅英卓,刀山火海都不怕,偏就怕這軟軟的一紙一筆。

真他娘地不想讀這破書了。

羅英卓在心裡暗罵道。

江自流瞧他頗有幾分自暴自棄的模樣,有些不忍,說:“羅兄倒是可以把題說出來,你我二人一同探討,也讓我見識見識豐文書院的文氣。”

代寫是不可能代寫的,但是聽聽看題目,若是會的話,給點思路未嘗不可。

見江自流態度有所轉圜,羅英卓瞬間從椅背上彈坐起來:“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便是題幹,江弟,請吧。”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江自流把題幹唸了一遍,眉頭輕輕擰在了一起。

“不錯。”羅英卓目中浮現嘲色:“我之所以跟那糟老頭子頂了嘴,差點鬧到被掃地出門,為的就是這道狗屁不通的題幹。”

江自流端端正正坐於桌前,沉吟不語。

羅英卓道:“江弟是如何看待這句話的?你認同這句話嗎?”

江自流微皺眉頭,搖了下頭:“言過其實了,何至於‘萬般皆下品’?”

羅英卓:“士農工商,三教九流,誰人不是擠破了腦袋想躋身進入一流士大夫呢。就拿我爹來說,他一輩子行醫,該有的幾乎都有了,也早得了各路人的尊敬,還不是常常惋惜當年無緣科舉?他是沒法科舉了,卻將希望寄託在我身上,鉚足了勁一股腦地叫我去考,你說這多可笑!”

江自流寬慰他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羅英卓嗤之以鼻:“若我娘還在,斷然不會允許我爹如此蠻橫。”

江自流注意力多在題上,把話題繞回去,問說:“說到科考,我雖知之不多,卻也知道,考試應該不會考這種題才是吧?”

“誰知道呢.”羅英卓一攤手。想了想,又說:“我只考過童生試和鄉試,確實沒遇到過這種題。”

江自流問:“豐文書院的夫子都是大賢,怎麼會出這種尖銳傲慢的題幹?”

羅英卓又嘲道:“許是我不學無術,把那糟老頭子氣到了,想要給我個教訓吧.他或許是想告訴我,唯有讀書、謀求仕途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卻不知道,他這樣的說法只會讓我覺得仕途骯髒又噁心,更加厭惡讀書!”

江自流:“羅兄是性情中人。”

可題幹擺在這裡,不能完成答卷,就不能回去書院上課,是一個切切實實擺在眼面前的大麻煩。

江自流淺嘆一聲,說:“為了順利回到書院,便是再討厭這道題,羅兄也得寫出一份讓夫子滿意的答卷才是。”

聽到江自流這麼說,羅英卓的眼神頓時陰鬱了下來:“你的意思,我明明不贊同題幹,卻還要為了迎合夫子去解答是嗎?”

江自流平靜地看著羅英卓:“羅兄之所以到處請客,不正是因為想要回到書院嗎?”

“嗯哼?”羅英卓抬起了下巴。

江自流又說:“既然你的目的是回到書院,那麼無論放在你眼前的是一道什麼題,都只能好好解答了。”

羅英卓忽然就有些失望:“原來你和外面那些傢伙們並沒什麼不同。”

江自流並不在乎羅英卓怎麼看待自己,淡淡道:“解題只是手段,並非目的,羅兄的目的是回到書院繼續唸書,只要分清楚這兩者的區別,心裡便不會覺得太膈應了。”

羅英卓皺起了眉:“你什麼意思?”

江自流:“夫子能出的題有千千萬萬,其中有你贊同的,亦有你不贊同的,但無論你贊同還是不贊同,都無法決定夫子出什麼樣的題給你,你能做的,唯有解題,只是解題歸解題,你依然可以保有自己原本的看法,不同流合汙,不隨波逐流,堅定你自己的看法。”

羅英卓:“.?”

江自流:“分清手段和目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會變得簡單。”

羅英卓看著江自流,這會兒又覺得他果然還是和外面那群傢伙們是有區別的且區別還挺大。

但,他還是沒有太懂。

想了想,羅英卓說:“按你的意思,是讓我隨便說點好話,違心地寫出這道題的答案,拿去應付那個糟老頭子?”

江自流淡淡道:“這也不失為一種辦法,只是,我想,豐文書院的夫子應該沒有那麼好應付。”

羅英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不就得了!說了等於沒說!”

江自流笑了一下:“羅兄何不試著舉例幾個所謂‘下品’呢?你大可按照夫子的意思,將所謂的‘下品’推舉出來,只是,並非完全討好夫子去貶低他們,似貶實褒就是了。”

“.”羅英卓眉心一動。

江自流:“語言博大精深,你未必要對,只要言之有物,讓夫子找不出你明顯的錯,即可。”

這一點在楚年身上就常常發生,江自流常常覺得楚年的一些想法,明明毫無道理,卻讓人不好反駁。

關於這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題,若要江自流自己來寫,他當然有一百種可以反駁的理由,可是不必要,既然出題人想要的是贊同,那便順著他的意思去寫就是。

只是,順著夫子的意思去寫,也未必就要十足的討好,還是剛才說的那樣,似褒實貶,即可。

想到楚年之前對羅英卓此人的說法,江自流道:“羅兄若不知道怎麼樣似褒實貶,不妨加一點‘陰陽怪氣’在裡面試試。”

羅英卓眉心狠狠一蹦:“楚年在你這說我壞話了?”

江自流垂下眉眼:“.沒有的事。”

“真的沒說?”羅英卓將信將疑。

江自流轉移話題:“.我們還是繼續說題吧。”

羅英卓:“.”

兩人針對這道題幹又探討了好一會兒,經過江自流的一次次點撥,羅英卓從開始的“狗屁不通”,已經逐漸轉化為“居然還能這樣”?

驚愕之餘,羅英卓暗暗打量江自流,覺得這傢伙可能意外地適合考試?

不過,有一點羅英卓依然有些沒太搞懂:“你說的手段和目的,我還是覺得不大理解,這兩者,當真能分的如此之開嗎?”

江自流見羅英卓真心困惑,垂下眼睫,半晌對他說:“我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就算我今天寫上十遍‘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掛在家中,分發到街道上,但只要我心中不這樣認為,只要我一視同仁地看待每一個善良之人,做出的行為依然是造福為善的,你能說我是在贊同這一題幹嗎?”

羅英卓:“.”

羅英卓心說,你要是早直接這樣說我不就好懂了麼。

這還有什麼難以理解的,不就是“當面一套背面一套”麼?偽君子和小人最喜歡這樣幹了。

這是最簡單不過的虛偽行為,可被江自流這樣說出來,羅英卓竟然沒有覺得厭惡。

經此一次,羅英卓對江自流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你倒是比書院裡的好些讀書人都靈活,沒有他們身上那股子討人厭的迂腐勁。”羅英卓笑道。

羅英卓又問:“你有沒有想過,去豐文書院讀書?”

江自流斂下眉眼,搖了下頭:“豐文書院豈是一般的地方,什麼人想去就能去。”

羅英卓:“需要透過考試罷了,五位夫子共同出題,只要得到三位夫子的認可就算透過,依我看,以你的能力,別說三位,拿個滿貫都有可能。”

江自流淡淡:“羅兄太看得起我了。”

羅英卓:“我說真的,你不想去書院嗎?我看你在看的都是我以往為準備童生試時看的書,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想參加童生試吧?明年三月就是童生試了,這玩意三年一度,你若是明年落了選,就得再等三年才能考了,要我說,不如先考進豐文書院,雖然距離童生試只有幾個月的時間了,但有那群老頭子給你指點一二,對你去參加童生試還是大有好處的。”

“多謝羅兄好意,但我沒有這個打算。”江自流拒絕了。

羅英卓不解道:“為什麼啊?你和我不同,你明明是喜歡唸書的。”

江自流道:“即便我能透過豐文書院的考試”

沒等江自流說完,羅英卓強勢打斷他:“你肯定能透過。”

江自流頓了一下,說:“即便我能透過,得到可以去書院唸書的資格,我也是不願意去的。”

“.”羅英卓先前還當江自流是沒有自信,現在卻聽他明確不願意去,更加不解了:“為什麼?”

江自流:“一旦去書院唸書,便得朝夕住在那裡,如此一來,阿年只能一個人在家,叫我如何放心的下。”

聽了這話,羅英卓一時間控制不住表情,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大丈夫不拘小節,怎麼能被兒女情長困住?你看為兄至今都沒娶親,就是不想被另外一個人限制住。”

江自流笑:“彼之□□,吾之蜜糖,羅兄所不願的,卻是我甘之如飴的。”

羅英卓:“.”

楚年恰在此時推開門進來書房了。

楚年才擼完貓,心情好得不行,帶著笑容進來,問說:“你們在說什麼?又是□□又是蜜糖的,聽著怪瘮人的。”

羅英卓已經解決完了題乾的事,這會兒也沒什麼想要防著楚年的了,見到楚年進來,不等江自流開口,先一步說道:“我在問他想不想去豐文書院讀書的事。”

楚年一怔,收斂了笑容,認真看向江自流,跟著問:“阿流,你想嗎?”

還是沒等江自流開口,羅英卓又搶先道:“我問過了,他說不想,這人真是,嘖嘖,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說來巧了,其實我剛才也有在想這方面的事呢,只是很多情況我都不瞭解,正好你在,我多問問你。”楚年往書房裡邁進,想尋把椅子坐下細談。

書房裡一共就只有兩把椅子,一把江自流坐著,還有一把被羅英卓徵用了。

楚年看沒有椅子能坐了,止住腳步,靠在了書桌的邊沿。

江自流見狀起身,將楚年拉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羅英卓看到這一幕,又是眼皮狂跳,連連搖頭。

楚年坐下後,仰起頭對站在身後的江自流甜甜一笑,然後說:“其實我也覺得,與其一個人在家裡讀書,不如去書院裡跟大家一起上學,好歹有個伴啊,不至於太枯燥乏悶。而且讀書這種事,有夫子教,有同窗探討,肯定比自己在家閉門造車來得有趣吧。”

之前楚年在巷外看到那成群結隊的讀書人,他們是那樣的意氣風發,那樣鮮活,光是看看就覺得生機勃勃。

羅英卓在一旁不停附和:“說得對,年哥兒所言極是。”

江自流絲毫不為之所動:“在哪裡讀書不是讀,一個人反而更能靜得下心來。”

一句話就把楚年給噎回去了。

楚年問:“可是,阿流,你不需要朋友嗎?”

江自流道:“所謂朋友,是指心意相通、志同道合之人,而非要虛張聲勢時刻結伴在一起。若真能成為朋友,即便所隔千里,僅憑隻言片語、幾篇文章、幾句詩文,便已然能夠神交相知,何須刻意?”

楚年:“.”

羅英卓:“.”

羅英卓:“.算你狠,你不去詭辯真是可惜了。”

楚年還想繼續說下去,江自流卻要結束這個話題了。

江自流說:“羅兄是第一次來我們家,留下來一起用晚飯吧。”

楚年點頭:“這是自然,晚上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羅英卓聞言笑了:“我聽說你的手藝很好,我期待一下。這幾天總在外面亂吃,時不時還要被拉上喝酒,肚子挺不舒服的。”

楚年:“肚子不舒服?哎呀,那我還是別做什麼好吃的了,我給你熬粥吧。”

羅英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楚年哈哈:“開玩笑的。”

三個人在書房裡打趣了一會兒,楚年便把地方讓給他們聊,自己出去了。

過了會兒,羅英卓也離開了書房。

楚年看見羅英卓去院子裡逗弄大黃了,叫了他一聲,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羅英卓挑眉:“幹嘛?”

“當然是有事跟你說了。”楚年手頭也沒什麼事,羅英卓不願意過來,他便走了出去。

兩個人圍著狗窩站定。

楚年說:“剛剛阿流對那個話題不感興趣,我就沒問了,這會兒就咱們兩個,你跟我說道說道唄?”

“豐文書院的事?”羅英卓問。

楚年:“對啊,不然呢。”

羅英卓一點也不拿楚年當外人,直接就把江自流賣了:“他哪是不願意去,但凡一心撲在聖賢書上的讀書人,就沒有不把豐文書院當做聖地的,許多讀書人是想去還去不成呢,你們家江自流之所以說不去,是放心不下你罷了。”

楚年眨了眨眼:“嗯?”

羅英卓把江自流賣得很乾淨,原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了楚年。

楚年聽完,伸手捂了捂臉。

羅英卓看他這副表情,眼皮隱隱又有想跳的趨勢了,連忙打住他:“行了你,我還不知道你嗎,你的臉皮可沒有這麼薄吧,要嬌羞去你夫君那羞去。”

楚年笑眯眯的,也不跟他一個單身漢計較,只說:“不就是住宿嗎,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都在一個鎮上,放假就回家唄。”

羅英卓:“可不,我也這麼說的。”

楚年:“沒想到阿流這麼戀家呢.”

羅英卓:“他這是戀家嗎,我看是戀你吧。”

楚年笑意更甚:“有什麼區別嗎?這倆是一個意思呀,我就是阿流的家。”

羅英卓:“.”

還能不能行了,這天沒法聊了是吧。

“話說,要想去書院上學,只要透過考試就行了嗎?還有沒有其他條件?你都說給我聽聽,我好記下來,準備準備。”楚年說。

羅英卓聽楚年的話,是有意讓江自流去書院唸書的,不免感到欣慰。

說起來,楚年一直都和一般的哥兒不一樣,他聰慧,且有遠見,是個識大體的。

但這並非是羅英卓願意跟他結交的原因。

方才聽江自流談論朋友的那一番話,羅英卓雖然聽者無心,卻也被觸動到了。

羅英卓自詡朋友很多,但實際上呢,只不過是江自流所說的“虛張聲勢”罷了。

他的朋友都是酒肉朋友,只有無聊或苦悶時才走到一起,一起喝個酒,打個屁,彼此間的交情就跟穿腸而過的酒肉一樣,放了就放了,留不到心裡的。

和整日連在一起的酒肉朋友都尚且交不上心,書院裡的那些同窗就更別提了。

這次出了事,要被趕出書院,滿座的同窗,有哪一個是真正為他擔憂著急的?

他們或是無動於衷,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或是幸災樂禍,把他當個樂子看笑話。

若非是花錢請客,學著他們虛與委蛇的那一套虛偽嘴臉,請他們吃飯喝酒,買些好東西送禮,他們哪會去夫子面前幫自己說好話?

村裡人就更不用說了,每每回到村子裡,所有人都會用一種巴結討好的眼神看著他。

以前那些人是因為望父敬子,後來是因為童生身份。

那些人看的從來不是羅英卓這個人,而是羅郎中的兒子,和羅童生。

只有楚年不同。

楚年跟他們所有的人都不同。

羅英卓第一次見到楚年的時候,楚年穿著一身喜服,額上還有傷,別提有多狼狽。

可就是那麼狼狽的楚年,在看到晌午才起,穿著睡衣的自己,眼裡浮現的居然是嫌棄。

楚年沒有對他點頭哈腰,沒有向他殷勤獻媚,或者說壓根就沒怎麼用正眼看他。

哪怕他後面換上了得體的衣裳,打扮得耀眼奪目,叫任何人見了都是讚歎不已,投以他或憧憬或愛慕的眼神,可唯獨楚年,依然沒有將他放到眼裡。

羅英卓在那一刻,心裡湧上的竟然是一份陌生又澎湃的欣喜。

這個哥兒,沒有把他當成羅郎中的兒子,更沒有把他當成羅童生。

這一點在後面楚年抬起頭,問他叫什麼名字時,得到了證實。

每每想到此處,羅英卓總會心悸不止。

“喂,好端端的,你走什麼神?要進書院沒有其他條件了嗎?”楚年哪知道羅英卓神思飛到什麼地方去了,講得好好的,居然突然走起神了。

羅英卓飄遠的思緒被楚年打斷了,回過神來,眼睛看著楚年,對他露出了一抹笑。

羅英卓輪廓分明,五官突出,長相極為銳利,故而他每每笑起來,都帶有一種極強的張揚之氣。

可這次,這抹笑容竟然意外的.溫柔。

楚年很不習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有事說事,你正常一點。”

羅英卓笑得更開心了,仰起頭,簡直是開懷大笑。

這笑的.別說是楚年,就連狗窩裡趴著的大黃都豎起耳朵,多看了他兩眼。

楚年等他莫名其妙地笑完,才又聽他慢慢說了些豐文書院的事。

楚年:“要銀子我當然知道,雖說我最近買了房,買了傢俱,盤了商鋪,但依然有存款,銀兩方面管夠,根本不愁,肯定夠阿流讀書的。”

“不得了,士別三日,你如今竟然是個土地主了。”羅英卓笑道。

楚年:“可拉倒吧,還土地主呢,你可真敢說啊,還遠得很呢,我現在充其量是個暴.發戶。不過問題不大,等我攢攢勁,以後未必不能真的成為地主嘿嘿,開玩笑的啦。”

玩笑歸玩笑,羅英卓細想之後,說:“大抵這是這些了吧,我入學太早,記得不太清了,等回去後我再打聽打聽吧。你放心,我也希望江自流去書院讀書。”

羅英卓在豐文書院待的時間真心不短了。

他其實早就不想念了,只是因為總考不上秀才,被羅德山勒令不停進修。

假如江自流也去到豐文書院讀書

羅英卓想,要是江自流去了,自己應該能比以前坐得住些吧

江自流也是個與眾不同的人,和他相處,羅英卓感到自在。

羅英卓留在楚年家中吃了晚飯,為招待羅英卓,楚年做了一桌子拿手好菜,其中還有他最為得意的黃燜崽雞。

吃完飯,羅英卓懶洋洋的,暫且沒有告辭的意思,楚年便多跟他扯了會兒話。

扯著扯著,不免就扯到了羅英卓和羅德山的父子關係上。

那天萬和齋一別,楚年沒再見到老爺子,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火氣消了沒有。

楚年其實不願意爹味十足地向羅英卓說教,但他又是真心把羅英卓當成朋友,私底下很關心他們父子間的關係,所以想了想,還是斟酌著勸道:

“下次回家,你們父子倆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吧?我知道你們彼此都很在意對方,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明明都是好心,話到了嘴邊,卻總不小心變成了傷人的刀子。”

說出這番話,楚年本以為羅英卓會皺起眉頭露出不悅的表情,誰知他竟然反應平平,甚至還點了下頭,回答道:“恩,我心裡有數。”

這真是叫楚年瞠目結舌,非常得難以置信。

但這是好事。

楚年由衷地希望他們父子關係和睦。

又坐了會兒,羅英卓便起身告辭了。

等到晚上,楚年洗漱收拾完畢,爬上早被暖好的床上,江自流放下了書,問楚年:“下午那會兒,你跟羅兄在外面說些什麼了?我聽他笑得很開心。”

“啊,你說這個啊,我也很莫名其妙,我就問了他一些正常的問題,誰知道他怎麼搞的,居然莫名其妙狂笑起來.”楚年也不知道羅英卓當時中了什麼邪。

楚年沒有跟江自流說自己去打聽書院入學的事。他知道江自流現在定然是排斥的很的,所以打算先收集情報,等各方面都瞭解得差不多了再說。要是條件都允許的話,他再慢慢給江自流做思想工作。

只是楚年說的這樣模稜兩可,江自流就忍不住多想了。江自流抿了下唇,漸漸垂下了眼斂。

楚年心情很好,見江自流不打算再看書了,便起身吹滅了床頭櫃上的燈燭,然後拉下江自流,一起埋進被子裡,窩進江自流溫暖的懷抱,打算睡大覺。

江自流抱著楚年,感受著懷裡的體溫,心卻莫名其妙地虛浮在半空中,就如同站在水面,或者雲層,腳踏不著實地

江自流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開始責怪自己的小氣,卻一時間裡又難以排解

楚年窩在江自流懷裡要睡覺,但過了半天,發現江自流不僅沒有睡著,環抱在自己腰間的手反而還越來越緊?

有點納悶,楚年仰起頭,在江自流臉上親了一口,問他:“好難得,你睡不著嗎?是有什麼心事嗎?”

該不會還是在想書院的事吧?就這麼不想去書院嗎?

“沒有。”江自流把手鬆開了些,在楚年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睡吧。晚安。”

可說了晚安,還是沒有睡覺。

就在楚年半夢半醒,快要睡著之際,忽然聽到江自流說:“羅兄.和你的關係很要好。”

楚年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打了個哈欠,楚年說:“嗯哪。”

江自流:“.”

“阿年果然討人喜歡,依羅兄從前的性子,多少是有些孤高的。”江自流的聲線在安靜的夜晚顯得有些低沉。

“好像之前彩花姐也說過這個話要我說羅英卓也沒有多孤高吧?主要是毒舌?他說話太難聽了,一般人誰受得了他那語氣啊,不想搭理他也正常吧。”楚年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看法。

然後又補了一句:“不過除了嘴毒,他人還是不錯的,也很照顧我。”

“嗯,羅兄確實是個好人。”

“是啊,而且他好像很喜歡你。我之前就奇怪,你們倆什麼時候關係走的這麼近了?還總避開我說話,說的什麼悄悄話啊?他應該沒有在暗中帶壞你吧?”

江自流:“.沒有的事。”

說著說著,楚年睏意徹底被說沒了,偎在江自流懷裡,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聊著聊著,氣氛慢慢就變了。

等楚年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江自流壓.在身.下了。

楚年自然是很願意的,眯起眼睛,享受地跟江自流接.吻。

但不知道為什麼.

楚年覺得這一晚的江自流和以往都不太一樣?

江自流這晚似乎格外的精力旺盛,近乎放縱,拉拽著他向那無邊的欲.海一路下潛。

一直到後半夜,金雞都開始報曉了,還不願意撒手。

到了最後,楚年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被壓榨的一滴也不剩,連動一動手指都覺得困難,不滿地哼唧了兩下,再也不想搭理江自流了。

江自流將楚年緊緊抱在懷裡,親了親他的耳垂。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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