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他喜歡江自流呀
楚年想著江自流還在睡覺, 所以手腳放得很輕。
楚年輕手輕腳地靠近過去床邊,準備把書悄悄的放到床頭,這樣江自流醒來後立刻就能發現這個驚喜。
然而還沒等楚年把書放下, 只是剛湊到床邊的時候, 江自流突然睜開了眼睛。
江自流的長睫像羽扇一樣翹起,一對漂亮眼眸漆黑烏亮,含著一點惺忪,剛好跟楚年的視線對上。
楚年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才醒過來的江自流也嚇了一跳。
江自流看向楚年,他沒有看到楚年背在後面的書, 也不知道楚年是想過來把書放下製造驚喜, 他只看到楚年原本是靠近過來,對著自己俯身傾下, 卻因為自己突然睜開眼睛,被嚇得後退遠離了。
江自流:“.”
腦海裡飛快跑過一個念頭, 江自流視線移到楚年微微開啟的紅潤的唇上,惺忪睡眼裡劃過了一絲懊惱。
楚年哪知道江自流想到什麼上面去了,他只是單純地被嚇了一跳而已。
江自流依言剝開了外面的藍布。
楚年把錢袋子拿出來,遞給江自流,證明給他看:“我們有錢!”
不過,並沒有什麼話本。
之所以能這樣,全是楚年用銀錢給堆出來的。
楚年心情極為美麗。
不然怎麼早知道江自流美貌,且日日相對,不僅沒生出什麼免疫力來,還越來越容易被他的美色所惑!
嘴角的弧度愈發放大,楚年心中波瀾著快樂,恨不得把全天下的詩經都買來送給江自流,讓江自流能開心得更久一些才好。
“不用去換,我剛好喜歡詩經。”江自流輕輕搖頭,唇角噙笑,眸光熠熠。
楚年笑了。
江自流手指輕柔撫摸過書,笑容慢慢變淡,有些遲疑地開口:“這兩冊書都不是拓本,應該很貴.”
不用說,錢全都花到自己身上了。
江自流醒了, 悄悄製造驚喜是製造不了了, 但楚年也不遺憾, 剛好可以看江自流收到禮物後的反應,所以依然很高興, 直接了當地把背後的書拿了出來。
江自流開啟錢袋子,往裡面看了一眼:
幾顆碎銀子,一些文錢,粗略一數,最多十兩。
這兩本書,一本是詩經,另一本還是詩經。
楚年把書揚在江自流眼前晃了晃。
江自流瞧著楚年。
這樣的美好,人間能得幾回見?說是從詩經裡走出來的也不遑多讓。
昨天馬志成說過白鶴靈芝的價錢,今天過來,也說了鎮上的藥商收了白鶴靈芝,給了三成的定金。
這段時日,江自流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身體狀態的變化,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轉,即便是前些天忽然復發,也比以前最嚴重時好上太多。
馬志成還說,等藥喝完,還要再喝一個月的補藥。
現在這錢袋子裡只有十兩。
江自流的視線在小梨渦上停留了片刻, 來到被藍布包裹著的禮物上面。
“阿流你醒啦, 快看看我給你帶的禮物!”
楚年見狀咦了一聲。
喜悅之後,理智回來,心疼起價格了。
江自流從床上坐起身,對楚年露出一抹淺笑,接過藍布包,去探究楚年送來的禮物。
那麼按照商量好的分配,楚年該是有一百多兩銀子才是。
江自流抿了抿唇。
羅英卓不是說有本是話本嗎?叫《天賜良緣》來著,他還說以後要借去看的?
拿錯了?
手指在書頁上翻動幾下,江自流抬起頭對楚年說:“好像掌櫃的拿錯了,兩本都是詩經,沒有話本。”
他面上帶著笑,眼睛彎成月牙一樣, 連帶著唇邊那顆小巧的梨渦也被放了出來。
同時又忍不住感慨,這人吶,果然是視覺動物!
天色已經晚了,落日熔金,夕陽的餘暉照進屋裡,江自流一身素白衣裳,冷白的膚色,容貌昳麗,捧一卷書,雖是坐在床上,依然有種獨特的出眾氣質。
楚年壓下疑惑,撓了撓頭,說:“可能吧要不我明天再去趟鎮子,換一本話本回來?”
眼眸飄忽了兩下, 江自流意識到剛剛興許是自己想岔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遺憾,好在遺憾沒有縈繞太久,很快就被收到禮物的歡喜所覆蓋。
江自流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銷金獸
把錢袋子還給楚年,江自流低聲說:“阿年不用給我買很多東西,以後把錢都自己攢起來。”
“沒錯,一本詩經,一本話本,可以換著看。”楚年笑眯眯的催促江自流:“快開啟。”
手掌撫過藍布,江自流眉心微動:“書?”
兩本線裝的藍皮紙書暴露在了空氣裡。
楚年對此很不在意,手一揮,很是財大氣粗的說:“沒關係,你喜歡就好,我們又不是買不起!”
江自流:“.”
而楚年的錢,又都是日復一日辛辛苦苦上山才賺來的。
知道江自流是捨不得自己給他花錢呢。
楚年說:“錢賺來不就是用來花的嘛,要說存錢,藥鋪那邊還欠著剩下的好大一筆錢沒給我們,而且我覺得我還挺能賺錢的?反正你放心吧,夠我們花的。”
楚年可不是什麼守財奴,況且錢也不是省出來的,開源,節流,方能生生不息,財源滾滾。
江自流心疼楚年為他花錢,楚年卻心疼江自流以前沒人這麼為他花錢。
越想越是,這麼多年,江自流待在江家,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光是想想楚年就覺得窒息。
好在那樣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噩夢已經結束了。
楚年上前一步,靠江自流更近了些,說:“阿流,苦日子到頭了,以後我們只過好日子,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這話說的鏗鏘有力,豪情萬丈,說完,沒待江自流有什麼反應,楚年自己先忍不住樂了。
實在是.這話裡面一股子暴.發戶的味道,衝的夠嗆,楚年自己都品出來了,很難不發笑。
楚年被自己逗樂,倒是沒注意江自流的眼神悄然發生了變化。
江自流手裡捏著書角,漆黑眼瞳裡全然印著楚年笑盈盈的臉孔。
想要什麼都給你
這是可以隨便說的嗎?
——
接下來的幾天,江自流正式服用了新的藥方。
因為是白鶴靈芝的緣故,馬志成都不讓楚年假手,從磨藥都煎藥,樣樣親力親為,一日三頓,每頓都是煎好了藥後親自送過來,看著江自流服下才離開的。
而且,馬志成每每還會問江自流服下藥後有什麼感覺,事無鉅細,先在腦子裡記下來,等回家後,再寫到自己的行醫筆錄上面。
這種醫者精神,讓楚年很是感動。
在這種緊張兮兮的氣氛中,楚年難免也被帶的有點神經緊繃,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江自流,隨時關注江自流的感受。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服藥的第四天。
因為從第四天開始,江自流用藥進入了第二個階段,由一日三頓改為了一日兩頓,免了中午的那頓,只早晚服藥就行了。
這就回到跟以前差不多的狀態了。
前三天一切順利,第四天開始,楚年的神經慢慢鬆弛了下來。
楚年又開始在白天上山採藥了。
跟楚年一同上山的,除了大黃,還有張彩花和張黑牛姐弟倆。
現在是農閒時期,姐弟倆沒什麼可忙的,他們嘗過了挖到白鶴靈芝的甜頭,楚年又願意教他們認識藥材和挖採藥材,當然樂得跟在楚年後面一起幹。
對此楚年是很開心的,三個人一起上山,往來結伴同行,有人可以說話,互相間有個照應,何樂而不為。
時間轉瞬來到第五天。
這日傍晚,楚年和張彩花姐弟揹著滿滿的草藥從山上回來。張黑牛走在前面,楚年和張彩花腳步稍慢,在後面邊走邊嘮。
快要到家門口的時候,顛顛跟在楚年旁邊的大黃突然把耳朵一支稜,高高豎起尾巴,對著右邊一堵破牆的方向,警覺地站立不走了。
於此同時,楚年也敏銳地察覺到有一道視線在自己身上扎過。
楚年眉頭皺起,目光掃向破牆。
這面破牆是一間沒拆完全的土房遺留,一直也沒人管過,經過風吹日曬,上面坑坑窪窪,下面佈滿野草,要倒不倒的。
張彩花問:“怎麼了?”
“.覺得有人。”楚年低聲回答。
大黃動了,它跑去了破牆那邊,沒有吠叫,繞著破牆轉了一圈,默默地搖著尾巴回來了。
楚年也沒再感覺到扎人的視線。
那視線一晃而過,沒的飛快。
張彩花看了看四周,沒有太當回事,說:“是誰過路了吧,剛好飯點,急著回家吃飯呢。”
楚年點了點頭,喚了聲大黃,繼續往家走。
可楚年心裡清楚不是這麼回事。就是有人在盯著他。
這種事最近頻頻發生。
最開始是在六七天前,從有人在廚房對面的灌木叢裡偷窺開始的;後面幾天,楚年去廚房做飯時,好幾次聽到了大黃在外面叫;昨天楚年開始上山了,也是傍晚下山回來的時候察覺有人在偷窺
“.”楚年擰著眉頭,心裡面開始有點不耐煩了。
到底是什麼人幹這種偷雞摸狗的偷窺勾當?又是出自什麼目的?
楚年回到家後,馬志成還沒走,正在堂屋裡跟江自流說話,見到楚年回來,兩人都看向楚年。
江自流從椅子起身,拿起桌上乾淨的碗,去給楚年倒了一杯水。
楚年看著江自流的動作,眼睛裡略過訝然,緊接著臉上浮現出高興的表情。
他前三天一直在家裡陪著江自流,時時在一起,反而難以看出江自流身上的變化,這兩天上山,白天都在山上,晚上才回來,隔著段時間不見,倒是真切感受到江自流身上的變化了。
至少在五天以前,江自流的行動是不可能這麼順暢的。
“你今天回來的早了,要涼一會兒再能喝。”江自流把碗放在桌子上晾著,讓楚年先坐下歇一歇。
“沒事,我不渴。”楚年笑盈盈的,坐到了江自流身邊的長凳上。
楚年打量江自流的臉色。
果然,氣色也好看了許多。
是肉眼可見的好了許多。
因為江自流的面板過於白皙,所以他一旦蒼白起來,就會給人一種膚質近乎透明的脆弱錯覺,現在再看,雖然還達不到健康的水準,但至少不會再讓人覺得他是塊易碎的漂亮瓷器了。
楚年更高興了,驚歎道:“白鶴靈芝也太神奇了吧,這療效是要逆天啊。”
要是放到現代,見效能這麼快的治療手段,只有外科手術了吧?
聽到楚年驚歎,馬志成笑著說:“這是自然,白鶴靈芝可不是浪得虛名,何況師父在藥方子裡面還配了好些種名貴藥材,用的也是最好的。”
楚年豎起大拇指:“中醫不愧是國粹啊!太神奇了!”
馬志成笑:“好了,你也別光顧著驚歎,路還長著呢。”
“恩恩,我知道,我肯定會照顧好阿流的。”楚年點頭。
“這我當然不會懷疑,只是”馬志成話說了一半。
楚年正高興,久違地聽到馬志成嘴裡蹦出來句“只是”,眼皮一跳,有點緊張了:“只是?”
“只是.我在想要不要按照師父原本說的那樣進補。”馬志成沉吟,語氣裡帶著點猶豫。
楚年立時正襟危坐,認真詢問:“是怎麼了嗎?”
馬志成看到楚年這幅如臨大敵的樣子,擺手示意他莫急,解釋說:“這五天來,我一直在給阿流施新的針法,一開始阿流受完針後都會疲憊,需要立刻休息,這兩天受完針後就不太需要了。”
楚年:“這不是好事嗎?說明阿流體質變好變強了。”
“正是如此。”馬志成說:“我今日問過阿流,他說夜裡感覺有些體熱。”
楚年關切地看向江自流:“是嗎?你怎麼沒告訴我?”
江自流:“不是特別厲害的體熱,只是確實和現在的時節有些不相宜,馬叔問的又仔細,我才覺得其中可能有用藥的緣故。”
馬志成解釋:“進補的緣故罷了。”
“其實太虛的身體是不宜重補的,阿流的藥裡中和了好幾味藥,加上我給他施針,所以沒什麼大礙。眼下白鶴靈芝吃完了,他又說到夜裡覺得熱我覺得還是不要繼續補得太重才好。”馬志成沉吟:“不過具體後面如何進展,還是等我跟師父商量一下再做決定吧,明日你別急著去山上了,跟阿流一起去見師父,讓師父再把把關。”
“好。”楚年答應下來。
“恩,其他倒沒有什麼,不早了,我回去了。”馬志成站起身,背起他的藥箱,往外走。
楚年跟著起來:“我送送你。”
馬志成平時都是讓楚年不用送的,但今天沒攔著,任楚年跟著一塊兒出了門。
江自流也要跟著送出來,馬志成攔住了江自流:“你先回去吧,我單獨再跟年兒交待幾句話。”
聞言,楚年和江自流對視一眼,江自流依言停住腳步,沒再跟著了。
楚年又開始忐忑了,怕馬叔是剛才的話沒說完,憋了個什麼大的在等自己。
兩人往前走了幾步,馬志成緩緩開了口:“咳咳.你們這分房,沒分幾天吧?”
楚年:“.”
馬志成頗有點無奈。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人之常情,他總不能強行把小兩口綁到不同的地方不是?
猶豫一二,馬志成鄭重其事交待楚年:“我提醒你,阿流前前後後治療的也有些時日了,身體一直有在變好.近日的新藥方,加之又在進補.你.你可得把持住了。”
馬志成這五天日日都往這邊跑,一直跟江自流在接觸,透過這幾日的相處,他倒是絲毫不擔心江自流。
主要還是放心不下楚年。
楚年的耳根子都燒起來,四處看看,慶幸還好現在是飯點,沒有什麼人在外面!
他低聲說:“馬叔,你信我,我們真的什麼都沒有!”
馬志成敷衍地點了一下頭,突然想到個主意,提議道:“要不然你去師父家住幾日吧,要是一個人害怕,等晚上你嬸子把兩個小的哄睡著了,我讓她過去陪你。”
楚年:“.”
楚年有點麻:“謝謝,但不用了。”
送走馬志成後,楚年麻著臉回了家。
江自流等在家門口,見楚年回來了,臉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難盡,便問他:“馬叔單獨跟你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楚年糊弄了過去。
他總不能對江自流說,馬叔讓我別饞你身子吧。
楚年瞅瞅江自流,把話題轉移回到他夜裡體熱的事情上面,說:“你要是夜裡有哪裡不舒服,可得告訴我呀,千萬別一個人撐著。”
江自流對楚年微微一笑,點頭應下:“知道了。”
江自流笑起來的時候,眸光浮動,眼睛裡像有璀璨的碎星一樣好看。
彼此相對,面對這種眼神,楚年就很難頂得住。
楚年總覺得江自流的眼睛有一種魔力,拉人下陷的那種魔力。
以前江自流病著的時候還差點,現在他身體狀態好起來,好像這股魔力也隨之一起加強了。
“你也覺得熱嗎?”江自流突然問。
楚年被問的一愣。
江自流抬起了手,手背貼向楚年泛紅的臉頰。
江自流沒有多想,只是想像楚年每次試探他額頭上的溫度一樣,也試一試楚年的,但就在即將觸碰到臉頰之前,江自流反應了過來。
於是戛然停住了。
手掌懸滯在空中,離臉頰險險只差一個指甲蓋的距離。
一個指甲蓋的距離,明明沒有觸碰到,卻好似已經貼了上去,屈起的指節竟然隱約能感受到通紅的熱度。
江自流:“.”
楚年:“.”
兩人四目相對,都愣在當場,周圍沒有聲音,一片安靜,只有秋風拂過,吹的卻是滾燙熱風。
直到大黃搖著尾巴穿到兩人中間來,對著僵硬沒動的兩個人疑惑地“汪”了一聲,才把這份詭異寂靜打破,將兩人同時炸醒。
兩人同時回過神來,雙雙錯開了視線。
楚年:“.”
江自流:“.”
大黃:“.汪?”
“.餓死了,我先去煮晚飯!”楚年丟下這句話,連門都沒進,直接繞過屋子匆匆去到了廚房。
到了廚房門口,楚年回頭看了一眼。
回頭是土屋的後門,一眼就能看到大門門口,江自流已經不在門口了。
估計是回房了。
楚年舒了一口氣。
可是胸腔裡的心臟卻跳得蠻厲害,一聲接一聲,咚咚咚咚,快要跳出來似的。
楚年:“.”
楚年仰起頭,手往額頭上一拍,靠了一聲。
他也是服了,剛剛那氣氛是怎麼回事?
要是大黃沒過來打斷,自己是要跟江自流像兩塊石雕一樣,站在門口互相愣到地老天荒麼?
楚年手往下移,換成手背,貼到了江自流沒來得及貼上的臉頰。
他摸到了自己臉上滾燙的溫度。
“靠!”
楚年忍不住又靠了一聲。
搞什麼?
臉紅了?
對著江自流臉紅了?
楚年:“.”
楚年在心裡這叫一個離譜啊。
他堂堂一個穿越過來的人,是被江自流傳染上了純情菌嗎?
遙想當年,紅毯上萬眾矚目,閃光燈後千人吶喊他姓名,他連心跳都不帶加速一下的。
現在居然在這對著江自流一個人臉紅,還落荒而逃了。
丟人!
罵完丟人的自己,楚年火速遁去廚房裡淘米煮粥。
——
晚上,洗漱後躺在床上睡下,楚年和江自流誰也沒再提過門前的那個小插曲。
它就像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尋常小事,已經被完全忘掉了。
可是它真就這麼被遺忘了?
並沒有。
楚年並不知道江自流有沒有忘,反正他是沒忘。
不僅沒忘,此刻躺在柔軟溫暖的被窩裡,楚年還在忍不住回顧當時的景象。
不是以自己的視角,而是抽離出來,像一個導演,站在旁邊一遍遍審視當時的情節。
越審視越覺得傻勁十足。
楚年:“.”
楚年忍不住默默嘆氣。
虧他之前還在想江自流是不是喜歡自己呢。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這一點,他已然陷入到了另一點——“我是不是喜歡江自流??”
是,或者不是。
按理說這種是否問題應該很好回答才是。
可楚年愣是沒法脫口而出給到自己答案。
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遲到進入青春期的毛頭小子,在關於情.愛心意上面糾結起來了
就這樣,楚年糾結著進入夢鄉。
好在夢裡沒再繼續糾結,呼呼大睡,一夜無夢,再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
楚年醒來時,發現江自流已經不再床上了。
這讓楚年一驚,趕緊穿上衣服就爬起床出去找江自流。
推開房門出去,大門是關著的,後門開著,廚房的門也開著,楚年鼻尖一嗅,聞到了空氣裡粥米的香味。
楚年:“???”
楚年呆了一下。
江自流居然先自己一步起床,爬起來在煮早飯。
這才第六日.
這是什麼醫學奇蹟?!
楚年震驚。
不過就算江自流的身體好轉的很快,在楚年看來,那也還是個沒完全康復的病患。
楚年哪捨得讓一個病患幹活,跑到廚房裡找他:“阿流,你怎麼在幹活,交給我來就好了。”
“我醒得早,想讓你多睡一會兒。”瞧見楚年進來,江自流掀起唇角,衝他清淺一笑。
晨曦的天光,在這抹淺笑面前黯然失色。
楚年的心臟又有些鼓動了。
還沒等說什麼,江自流腳下的地面,探出來一條黑黃色的尾巴尖。
緊接著,毛絨絨的大黃搖晃著尾巴,貼著江自流的褲腿從地上站了起來。
大黃甩了甩腦袋,身體拉的長長的,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楚年看到這畫面,微微睜大眼睛:“它跟你一塊待在廚房裡?”
江自流低頭看了一眼大黃,點頭說:“它很乖,一直蹲在我身後。”
楚年:“.”
大黃抻完懶腰,又蹬腿撓了撓耳朵,然後慢騰騰地來到楚年的腿邊,重新趴了下來。
楚年低頭看看狗子,再看看慢條斯理往鍋臺肚裡添最後一根柴的江自流,心情有點複雜。
也不怪楚年心情複雜,要知道,大黃其實是不怎麼親人的。
別說楚年花了好幾天才跟它處好關係,光說張彩花,張彩花那麼喜歡它,一天天的山上山下各種想著法的討好它,至今都沒跟它混熟,喊它的名字,照樣只得到一個冷屁.股對著的對待。
而江自流天天臥病在床,大黃又很有分寸,從不進臥房半步,一人一狗除了吃飯時候,很少共處一室。
按理說,應該不熟才對。
可這好傢伙的,楚年一進來就看到大黃親親暱暱地挨在江自流身邊。
呵,愛美之心,狗也有之啊!
楚年彎下腰,狠狠對著大黃的腦袋來了一搓,把大黃搓的連連搖頭反抗。
但反抗無果。
於是一頓搓揉後,它無語地跑出了廚房。
楚年這才想起來正事,對江自流說:“你快別幹活了,多累呀,休息吧。”
江自流笑:“哪有這麼嬌貴,我已經好多了。”
楚年眨眨眼,說:“那也不行,別幹了,等你徹底好了再說。”
他說著,視線來到江自流手上,江自流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就算是幹活,也非常好看。
江自流輕聲說:“阿年能幹的,我都能幹,以後不過苦日子了,阿年只管享福就好。”
楚年被說的心尖砰砰跳,耳根有點癢,想反駁他,話到嘴邊,卻忘了開口,光顧著數自己的心跳了。
最後楚年還是沒有成功阻止江自流在廚房忙活,以吃完飯要去羅老爺子家為由,被江自流推出去打水洗漱去了。
楚年心不在焉地打了水洗漱,又在想昨天晚上睡覺之前想的那兩個問題。
“江自流喜歡我嗎?”
“我喜歡江自流嗎?”
慢慢擦乾淨臉,楚年看見倒扣在桌上的詩經。
昨晚上詩經還是合著放在桌上的。
看來江自流確實起的很早,煮早飯之前還看了會書。
只是看到這書倒扣的樣子,楚年腦海裡就自動補全了江自流坐在床邊,藉著天光看書的美好模樣。
唇角翹起一道弧度,楚年走到桌邊,伸手拿起了書。
他把書翻了過來,看向上面的內容。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八個字落入眼簾。
楚年:“.”
楚年盯著書頁上的這八個大字,足足盯了一分鐘,驀然笑了。
有什麼好糾結的。
關於第二個問題,他心中已然有了明確的答案。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既已見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歡喜!
他喜歡江自流呀。
——
吃完早飯,留下大黃看家,楚年和江自流一起出發去羅老爺子家。
在之前分家和搬家的時候,江自流還只能坐板車,現在已經可以自己走動了。
對比這差別,楚年想想就很高興。
土屋外面還是照常坐著那三五個嘴碎的鄰居。
他們今天手裡沒有活幹,家裡也不忙,就是單純的沒事幹,聚在一起,坐在小板凳上,話著哪家和哪家的家常。
話著話著,看到楚年和江自流一起出了門,兩人並排,往路上走。
幾個人皆是一愣,沒再繼續說嘴裡的家常了,轉而說到楚年夫夫身上。
“這是.小妖精家晦氣的病夫君?”
“不是說快死了嗎?這怎麼都能出來下地走路了??”
“以前也能走幾步來著,我之前看到過楚年攙扶著他在屋子外面走動。但是,這.現在看著好像跟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樣啊?”
“這幾天馬郎中在他們家進進出出的,恨不得一天跑八趟,就是在給他治病吧,乖乖,直接把這病秧子的病給治好了?”
“什麼醫術能這麼神啊,病了兩三年,半個身子都進棺材了,搬家過來的時候人也是躺在板車上的,現在突然間地就能活蹦亂跳了?馬郎中是郎中還是神仙?”
“馬郎中是不是神仙不知道但是楚年吧.身上好像是有點仙氣在的.”
“淨扯,小妖精身上的分明是妖精氣,跟個狐媚子是的,我每次看到他笑就莫名來火!”
“不不不,真的是有仙氣,是有福的,我勸你以後還是別這麼編排小福星了,你看你,嘴巴上都起泡了.怕不就是說小福星說的哦.”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一群人嘰嘰歪歪小聲議論間,楚年和江自流已經走出這片土屋,來到另一條村道上了。
楚年關切地問江自流:“阿流,累了嗎?”
“不累。”江自流搖頭,有點無奈地笑了下:“你已經問了我五遍了。”
楚年:“.”
看到楚年明顯地是尷尬了,江自流溫聲說:“我答應你,累了會立刻告訴你。”
“好。”楚年臉有點紅。
楚年也知道自己有點太擔心過頭了。
可他就是不太放心的下嘛。
畢竟看過電視劇裡,好多大病初好的病人心理比平時亢奮,有些用勁過猛,會一次性做很多之前一直想做但沒法做的事。
江自流這麼久不能自由走動,楚年怕他不自覺逞強。
白鶴靈芝都吃完了,萬一要是再有個什麼,楚年可不敢賭自己還能歐氣爆棚再挖到一隻白鶴靈芝。
而且
他也只有一個江自流,再也不想看到江自流承受什麼病痛折磨了。
——
楚年和江自流來到了羅德山家。
中途走到一半的時候,江自流體力下滑,走得沒有剛開始那麼快了。江自流並不逞強,直接跟楚年說累了,兩人就近找了處地方坐下,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才繼續上路。
後面再走速度就走得慢了些,楚年帶讓江自流自己走,帶時不時地攙扶他一會兒,兩個人慢慢悠悠的,跟散步差不多地來到了羅德山家。
不過羅德山卻沒在家,馬志成也不在。
大門倒是開著的。
看著大門敞開卻空無一人的羅家,楚年很奇怪,讓江自流先在前院的桔子樹底下坐下歇息,自己跑去前面的農戶家問了問情況。
一問才知道,原來半個時辰前,村裡有人急匆匆地跑來羅家找老爺子急救,老爺子聽完村民說的話後,趕緊收拾了一下就過去了,馬志成也跟著一塊過去了。
農戶也不知道具體情況,只說看到老爺子和馬郎中臉色都不好看,估計是來求救的那戶人家裡出了什麼棘手的事。
楚年大概瞭解了,向農戶道了謝。
看來是個急診。
棘手的話,估計要忙一陣子才是。
楚年心想。
這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把老爺子和馬叔等回來了。
自己跟江自流來都來了,總不能說再折返回家裡去。
楚年倒是沒什麼,就怕江自流會累著。
楚年往羅家走,準備跟江自流找點事情幹,在羅家等待老爺子他們忙完回來。
就這麼會兒問話的功夫,楚年回到羅家,前院裡,桔子樹下,除了江自流,又多出來了一個人。
不是別人,正是羅英卓。
楚年咦了一聲,看了眼天,很是驚奇:“你回家了?還早起了?”
這可真是件稀奇事。
楚年第一次在上午見到羅英卓。
羅英卓顯然是才起,穿著一身裡衣,外面鬆鬆垮垮地披著件淡黃長外衫,他靠在江自流旁邊的桔子樹,在跟江自流講話。
看到楚年回來了,羅英卓側過頭來,閒閒睨他一眼,抬手打了個哈欠。
楚年:“.”
就.怎麼跟早上才看到大黃的時候一毛一樣的?
當然,這話楚年肯定是沒敢跟羅英卓說出來的。
“你們倆在說什麼呀?”眼神飄忽一瞬,楚年好奇地走上前去。
“沒說什麼。”
“好久沒見,打聲招呼罷了,瞧你緊張的。”
江自流和羅英卓在楚年剛回來時就已經停了話,這會兒聽到楚年過來發問,異口同聲地開了口。
楚年:“???”
好傢伙,瞧這樣子,聽著說辭,沒說什麼?
楚年才不信。
楚年更覺得奇怪了,江自流和羅英卓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居然還說起悄悄話來了?
“不會是說我壞話了吧?”楚年警惕地看著羅英卓。
楚年才確定了自己對江自流的心意,雖然還沒有跟江自流坦白說明,但光是確定了,就意味著有些東西發生變化了,至少楚年今後在江自流面前是想保持一定的形象的,可不能讓羅英卓把自己給詆譭了。
羅英卓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我有這麼無聊?沒事幹說你壞話?”
“不是就好。”楚年眼睛一彎,笑起來。
江自流說:“阿年哪裡會有壞話讓人說。”
楚年聽到江自流幫自己說話,目光對向他,笑意更深了。
羅英卓:“.”
看到這兩人這樣,羅英卓在這屬實是有點待不下去了。
可他剛才和江自流說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楚年回來所打斷了。
羅英卓還想接著跟江自流說,他沒打算江自流能立刻答應下來,但至少想讓江自流回去考慮考慮。
“你今天不用幫我爹幹活嗎?”羅英卓試圖支開楚年。
“不用。”楚年才不上當呢。
他就覺得羅英卓鬼鬼祟祟的,現在明顯是想把自己弄走,他好繼續跟江自流竊竊私語。
就是沒想到,這兩個人之間還真有點什麼秘密。
楚年心裡暗搓搓滋生出一點不爽來,他自己跟江自流都沒有秘密呢。
“這還早的很,你不用回房繼續睡覺了嗎?”楚年試圖反向趕走羅英卓。
羅英卓眉梢往上一挑,沒好氣道:“早什麼早,雞都不叫跑出去出去玩了,誰還睡覺!”
楚年:“???”
“.那你不睡不睡吧,我夫君累了,要休息呢。”楚年也沒跟羅英卓抬槓。
羅英卓並沒覺得江自流有累了的跡象,有點無語,察覺出楚年應該在是嫌棄自己礙事。
要是楚年沒這個意思,羅英卓支不走他也就準備暫時作罷了。可是楚年居然想把他趕走,羅英卓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來了。
撩起衣袍,羅英卓直接在桔子樹下坐下了,他說:“累什麼累,三句不離累,哪有把自己男人說的這麼虛的,我看他一點都不累,不然我跟他掰手腕試試。”
楚年:“???”
什麼玩意兒?
江自流:“.”
倒也不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