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鄰里 小妖精跟他們嘴裡說的不太一樣?
楚年回家後, 正對上江自流黑漆漆的眼眸,江自流有一點擔心,問他:“遇到人了嗎?”
“嗯。”楚年笑著點頭, 說:“屋後那家的, 姓張,見我們搬來,家裡的一對姐弟出來熱情地打招呼。”
熱情打招呼?
江自流聽到外面咋咋呼呼的,很難跟“熱情打招呼”聯絡到一起。
不過楚年笑意真切,確實不像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就是了。
“沒見到家主,不知道家主是什麼樣的人, 一對姐弟歲數倒是跟我們差不多大, 看起來挺活潑的,我覺得可以接觸接觸, 要是處好了,以後也能多兩個朋友。”
——
搬進老屋, 廚房好用,楚年省了一天兩次往羅家跑的工程,拿個五天的藥量, 自己在家就能給江自流熬藥。
藥煎熬完了之後, 對於剩下來的殘渣, 按照這邊的處理方式是埋到自家門外的土裡。這個做法還沾點迷信含義,說是病能好得更快。楚年入鄉隨俗, 每次煎熬完藥後, 便把藥渣埋到後門外面。他有小鏟子,埋起來也方便。
埋了藥渣, 順帶著把牆根邊上長出來的野草給鏟了, 楚年往周圍看, 發現幾家土屋之間有塊雜草叢生的地。
這塊地不屬於任何一家,算是公共區域。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閒地三寸草,從來沒有人清理過這塊地,都是等野草長到自家門口了,才草草拔了了事,以至於進入深秋,這片野草依然不服輸地抬頭挺胸往上冒,生命力頑強地竄得老高。
抱草的時候是分批次的,來回抱了好幾次才抱完,等到晚上燒飯的時候一把火燒掉,就算徹底處理乾淨了。
野草長在這其實還挺礙事的,先不說有礙觀瞻,主要草一深,就容易藏東西,萬一裡面跑進個什麼蛇啊□□啊的,到時候嚇著人傷著人可就不好了。
楚年:“好。”
鏟完,楚年把地上的野草抱回廚房。
“張家那傻大個?”
在上面些。
楚年反手去摸自己的後背,邊把剷平野草的事給江自流說了,又問他想不想出去散步。
“算了,甭管是誰幹的了,反正煩人的野蒿子沒了是好事,哈哈。”
晚些的時候,有人出來外面,發現似乎有哪裡不太一樣,末了才反應過來是那片野草沒了。
“老李嗎?”
“更不可能了,張家那丫頭刁蠻呢,半點虧不肯吃,上次有人使喚傻大個,被她一頓罵,要人死遠點別佔他們家便宜。”
楚年總喜歡拉著江自流散步走動,江自流走動起來沒法像健康的常人那樣健步如飛,真要是竄出來可怕的東西,可能都來不及帶著他跑。
那塊髒在脖頸領子下面的背上,楚年反手從下面往上面摸,摸了幾下,好像什麼也沒摸到,有點迷糊地把手拿回來一看,只有指尖上蹭到了點髒。
楚年轉過身,背對向江自流,問:“蹭到哪兒了?我怎麼沒摸到草?”
至此,除了些不好弄的殘屑,那片地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又重新變成了一片空曠乾淨的地面。
“咦,是哪家做了好事?吹得什麼風,把那堆噁心人的野蒿子全給扒拉了?”
但才啟唇,還沒說出口,心念微動,須臾間改了口,低聲說:“你過來,我幫你摘掉?”
楚年回了家,江自流瞧見他背上蹭到了髒灰和草屑,提醒了他一句,順便問了一聲是去做什麼了,用了這麼久才回來。
江自流想說。
“不可能,老李家婆娘罵那邊的野蒿子礙事也不說一天兩天了,之前也沒見他搞啊,他連自家門口的都懶得搞,還能搞這?”
這麼一想,楚年乾脆提著自己的小鏟子,走向那片雜草,彎下腰哼哧哼哧把它們給鏟了。
江自流就在後麵點兒的凳子上坐著,楚年沒回頭,直接往後退了幾步,站到了江自流面前。
江自流沉默了一瞬,沒有動作。
楚年沒有察覺到動靜,偏過頭問:“是碰髒得很大一塊嗎?”
“.還好。”江自流說著,上手把楚年衣服上的草葉碎屑摘下來,又輕輕拍了拍,幫他把灰拍掉。
這回是察覺到動靜了,但江自流下手輕,碰到身上跟沒碰也差不多,楚年有些不確定,問:“好了?”
“好了。”江自流低聲說。
聞言楚年才又轉回身,衝江自流笑了笑。
這笑容明朗清澄,沒有任何雜質,江自流的眼眸閃爍了一下,悄然斂下了眼瞼。
其實用不著自己上手,只要告訴楚年髒灰的位置在哪,楚年自己伸手就能拍掉。
可就是.鬼使神差的,想讓楚年走近過來親自幫他弄掉。
書裡說非禮勿想,非禮勿動,不過片刻功夫,自己竟然兩個都佔了。
江自流:“.”
——
次日,楚年上午去塘邊洗衣服。
村東頭的人都在這個塘裡洗衣服。
楚年當然是沒有在塘裡洗過衣服的,這個時辰,塘邊上都是在洗衣服的姑娘婦人或者哥兒,有的把衣服拖進水裡搓揉,有的在石頭案上用棒槌敲打,其間還有閒話家常的,水聲棒槌聲說話聲交織在一起,好不熱鬧。
楚年抱著放髒衣服的木盆走過去了。
有兩個正笑著說這話的婦人看到楚年往這邊過來,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話也不說了,都看向楚年。
楚年看她們的眼神說惡意吧,沒什麼惡意,但也談不上友善,差不多是吃瓜路人見到瓜主的模樣。
對於這種,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楚年沒什麼表示,抱著盆在她們旁邊的岸邊蹲下,抖抖衣服就準備洗。
可這倆婦人有點意思,相互對了個眼神,嘀咕了兩句,各自把沒洗好的衣服撿進盆裡,起身走了,換了個遠點的地方洗去了。
楚年哭笑不得。
這倆該不會也覺得自己是什麼小妖精吧?
不過兩個婦人才走,就有人來補了位置。
楚年往旁邊看去,想看看是誰頂風作案,不怕自己這個“妖精”,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張彩花。
彎起眼睛,楚年主動跟她打招呼:“呀,彩花姐,好巧,你也來洗衣服呀。”
張彩花扭頭瞧向楚年,語氣不是很好:“誰早上過來這不是洗衣服的?少跟我套近乎!”
楚年彎眼笑,沒再說什麼,抖開自己的衣服,學著周圍婦人們洗衣服的樣子,跟著一起洗起衣服來。
楚年和張彩花雖然左鄰,但楚年的位置比張彩花上,水流地波動是從楚年那邊往張彩花那邊流去的。
一般來洗衣服,大家多少都會遇到流向的問題,只是日用的衣服沒什麼特別髒的,大家不會特別計較這個。
可楚年的衣服上.
看著源源不斷往自己這飄來的末末,張彩花兩道濃眉皺起,怒了!
小妖精就是小妖精,這衣服上的都是什麼古怪的東西!?
怪不得剛才那兩個嬸子衣服洗到一半也要換位置離他遠遠的!
張彩花剛要發火,聽到楚年咦了一聲。
楚年:“.這是啥啊??”
楚年當然也發現了從衣服裡飄散出來的末末。這些末末是綠色的,聚成一層浮在水面上,乍一看,奇怪中帶著點瘮人。
楚年大著膽子把手放進水裡撈了一把。綠末末被撈進手心,一下子就破案了:草屑。
昨天江自流就說他身上蹭了髒灰和草屑,本來以為拍掉了就沒了,沒想到還有這麼多細碎地附在衣服上。
楚年的衣服是靛青色的,料子不好,針眼還大,那片野草是很會傳粉的型別,所以才悄悄沾上了這麼多粉末吧。
細碎微小的粉末肉眼不好看到,遇到了水可就無處隱藏了,一股腦現出形來,被水流帶著往下慢慢流。
楚年:“.”
張彩花:“你衣服上的是什麼東西!全都飄到我這來了!”
楚年注意到旁邊張彩花的臉都黑了,正憤然地盯著自己,忙對她說:“.不好意思啊彩花姐,衣服有點髒。要不,我們倆換個位置?你來我這,我去你那洗?”
說著,楚年把淌水飄粉末的衣服撈進盆裡,站起身來,就要跟張彩花換位置。
張彩花不悅,可楚年態度好,還識相地主動提出換位置,加上她想趕緊洗了衣服走人,也就沒有依依不饒,嘴裡嘟囔了幾句,換了位置了事算了。
換過位置之後,張彩花看到水面上還餘留地淺綠末末,神色裡露出點嫌惡意味,拿棒槌把它們往楚年那邊趕。
被棒槌這麼一攪弄,末末們吸附了上來。
張彩花頓時有點後悔,感覺得不償失。可沾都沾了,也只能罵了句煩人,不情不願地用手把它們從棒槌上面弄下來。
這麼一弄,倒是叫張彩花搞清楚末末是什麼東西了:野蒿子。
這不就是野蒿子葉子上面的粉嗎?家門口前面那片空地上就有一堆野蒿子。要是被野蒿子的粉沾上了,還挺難洗的。所以大家都會選擇避開野蒿子。
張彩花更不高興了,趕緊把棒槌上的野蒿子粉給弄掉。邊還一連瞥了楚年好幾眼,納悶得很:他衣服上怎麼能有這麼多野蒿子粉?是去野蒿子裡面打滾了?還是說他其實是野蒿子成得精??
楚年發現這些粉狀物有點難洗了,正專心地跟衣服做鬥爭,沒注意到張彩花奇怪的眼神。
張彩花也洗起自家的衣服來,洗著洗著,她突然想起來家門口前面那片地上的野蒿子突然被人給拔沒了!
昨天還聽到有人討論,問是誰突然積福幹起好事把那堆礙事的野蒿子給拔光了,討論來討論去,也沒見討論出個所以然來.
張彩花心裡一突,心說該不會是楚年拔的吧?
張彩花藏不住事,一件衣服都還沒洗完,就忍不住了,開口問楚年:“喂,小妖精,屋門口的那堆野蒿子,該不會是你給拔了的吧?”
楚年應聲扭頭,啊了一聲,說:“原來它們叫野蒿子啊。”
張彩花:“.”
真是他乾的?
張彩花問:“你好好的待著,做什麼要拔了它們?”
楚年手一頓,眨了眨眼睛,有點不理解張彩花為什麼這麼問?
難道,那堆野草不該被鏟了?
“我看它們挺礙事的,就給鏟了”
別是誰故意種著玩的吧?自個兒把別人家養的野草給鏟了?
張彩花一雙濃眉大眼泛起費解:“也沒礙著你什麼事吧?它們在那長了那麼久了,從來沒人管過,怎麼你才搬過來幾天,就把它們都給拔了?”
楚年越發不確定了,問出最擔心的一點:“它們是有主的嗎?是誰種的啊?我去道個歉?”
“.”張彩花:“你是傻子嗎?那一看就是野草,長成那樣,怎麼可能是誰種的!”
聽到準話,楚年鬆了一口氣,理直氣壯地說:“對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把它們鏟了的。反倒是你剛剛這麼問我,才讓我不確定了。”
張彩花無語了。
她就是想問楚年為什麼吃力不討好地把那堆誰都懶得管的野草給拔了而已。
楚年:“我想著每天開啟門,看到門外一堆亂七八糟的雜草瘋長,不是挺影響心情的麼,正好沒什麼事幹,就把它們鏟了唄,也不費多大勁。”
張彩花愣了一下,隨即目光看向楚年手裡的衣服。
別的不說,這衣服難洗了.不也是費勁嗎?
楚年看張彩花沒說什麼了,連帶著黑了的臉色也變得正常多了,便朝她一笑,低下頭繼續洗自己的衣服。
陽光之下,碧水湯湯,他這一笑,別提有多燦然。
張彩花:“.”
張彩花有點懵。
怎麼感覺這搬來的小妖精跟他們嘴裡說的不太一樣?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