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右侍郎這麼一鬧,家裡頭的男人肯定又要張羅著上摺子,自沒有誰有心情聽她說話。

可若是去侯府,顧氏同寧順候又不和睦,她這孃家人上門沒得讓人嫌,思來想去也就是趁著出來的時候乾脆就去外頭用膳,尋個地方聊上幾句。

“好,便聽嫂嫂的。”顧氏其實也不願意這麼快回府,省的又聽著寧順候為了喬蕁鳳做了什麼糊塗事,難得偷閒。

一眾人說定,便上了馬車去酒樓去。

她們這算是吃了席去的,已經過了午膳的時辰了,酒樓裡的人也不多,該是不用提前去定位置。

饒是如此,喬文清還是先一步過去。

等女眷們都到了,廂房早就備好,茶水也都添上了。

“清哥兒是個心細穩重的。”眾人坐下後,張氏笑呵呵的打量喬文清,“等著文清高中,說親的時候我得先佔一頭,孃家正好有代嫁的姑娘。”

一個落魄的侯府自然入不得張氏的眼,可她就看中了喬文清前途無量。

喬文清不自然的側了側身,“舅母。”

張氏哈哈一笑,便算是揭過了。

點菜的時候,張氏先問喬文柄和喬文芷想吃什麼,再問自家的幾個孩子,總是在禮數上週全。

因著今日有兒媳在場,這屋子還是分了席。

吃了幾口,張氏靠在椅子上,總是說起今日的事,“你瞧瞧那國公夫人,她鬧騰著辦宴,卻全程拉著個臉,就當旁人多稀罕同她祝壽一般。”

忍不住抱怨了句,國公府也真是好樣的,竟連禮數都不周全了,這京城中誰人辦宴也不會像她這樣,還給賓客擺臉色的。

且瞧瞧那話說的,好似自己高高在上。

顧氏在旁邊也點頭,“今日也將我氣的夠嗆。”

入席之後話不對不說,且也是聽戲的時候,知道她們竟然將喬故心單獨叫去問話了,且後來那鄭氏又拉著喬故心離開。

如若不是教養使然,顧氏今怎麼著也得給那兩人幾句。

“可不是,這寡婦的心思,咱們也揣摩不透。”張氏也顧不得晚輩在場,便是略顯刻薄的直接說了出來。

尤其是用頭髮繡壽圖,看著寓意不錯,可怎麼也讓人越想越覺得瘮得慌。

這髮絲乃是私密的東西,你給你那丈夫繡一個荷包,貼身保管,或者繡個旁的小東西也成,這麼正式的場合,總覺得那東西,難登大雅之堂。

說了幾句後,張氏還想說點旁的,瞧著幾個孩子都吃的差不多了,“我們婦人們聊的話,你們孩子們不定愛聽,趁著這個功夫出去轉轉也好。”

得了張氏的應允,張氏兒媳沒動,剩下四個連忙起身。

等著孩子們出去後,張氏拉了顧氏一下,“這門親事你可有旁的想法?”

顧氏嘆了一口氣,“不瞞嫂嫂說,我心裡頭也是不願意的,可經過侯爺這一事,我也沒有太大的要求,人品好懂是非重規矩便好。”

有這三樣,想也不會對原配妻子差了。

張氏搖了搖頭,“怕也不定會如你想的,瞧著國公夫人世子夫人彆彆扭扭的樣子,若真嫁到她們家,便是束手束腳不得自在。”

那倆都是寡婦,如若小兩口關係好了,不定會刺激到人家。

過去了,便註定了,相敬如冰。

也並不是說瞧不起她們,而是人之常情,尤其是鄭氏年紀輕輕便喪了夫君,看著旁人錦瑟和鳴,她再想想自己塌側冰冷。旁的不說,就是她沒事在你跟前抹兩滴眼淚,誰能受得了?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兩口子,過就跟做賊似的。

聽張氏這麼說,顧氏心裡也憂心忡忡的,“只是這事,侯爺怕是不會出面。”

畢竟是老侯爺定下的婚事,若是退了寧順候肯定覺得面上無光,如若他是個愛護妻女的不定能豁出去這張臉,可偏生他不是。

張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如此,也只等清哥兒高中了。”

另一邊張氏他們出去後,恰巧沈秋河也到了這酒樓。

誠如沈秋河所言,刑部尚書不會不見國公府公子的。

“沈公子。”刑部尚書到了以後,笑呵呵的先招呼了一聲。

“葉大人。”沈秋河抬手抱了抱拳,招呼刑部尚書坐下。

刑部尚書眯著眼一臉的慈和,完全沒有一部尚書的架子和刑部的戾氣,今日穿著常服,這樣一身打扮,若是走在街上也不過是一個尋常的老人。

刑部尚書坐穩後,“沈公子可真會挑地方,犬子常同我說這樓裡的飯菜好吃,我這一直沒落了機會,今日算是沾了沈公子的光了。”

說完之後,喚了小二上來,仔細問著這菜有什麼特色,問完之後還要問銀錢,好像堂堂一個刑部尚書,手裡頭很不寬裕一樣。可是今日這頓,明明是沈秋河請的。

小二原還很有耐心的,可被刑部尚書越問臉色越差,本以為今日來的是貴客,可現在來看卻是個窮酸的。

沈秋河的撇了一眼刑部尚書,看著他一直同個小二唸叨,只管在旁邊的飲茶,等著好一會兒了,瞧著小二臉色越發的不耐,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尋個機會離開的時候,沈秋河在那清了清嗓子才挑了幾個菜讓小二下去了,“葉大人倒是憐惜我這銀錢來的不易。”

刑部尚書轉著旁邊的杯子,依舊是一臉的溫和,“可不是,你們年輕人不懂得過日子,等以後便明白了,你那俸祿哪夠得了養活一大家的人,尤其你們現在,迎個親都要講究個什麼十里紅妝,咱這又不是商賈之戶,怎會有流水之財?”

說著一頓才又笑到,“我若記得不差,沈公子明年便要成親了,將來要上幾個娃娃,討上幾門妾氏,人生得意。”

沈秋河微微的眯起眼睛,那樣的生活確實得意,只是。

心忍不住一緊,隨即面上恢復了正常,“誠如葉大人所言,不是商賈之戶,自也不必處處求富貴,朝廷的銀錢已經足夠多了,也不知道怎會有葉大人這般省銀錢的習慣?”

不等刑部尚書說話,沈秋河突然壓低了聲音,“莫不是前些日子那。”抬手指了指菜市口的方向,“還填不滿葉大人府中的窟窿?”

刑部尚書來了可卻一句正事也不提,沈秋河乾脆直接挑明瞭。

前些日子殺了一個官宦人家,抄家的銀錢有多少,交到國庫的有多少,大理寺那邊已然有數了。

聽沈秋河這麼說,刑部尚書突然笑了起來,“沈公子當真是年輕人。”

而後慢悠悠的端起茶杯來,“只是,葉某聽不明白沈公子所言。”

這便是將傻裝到底了。

沈秋河也不著急,兩個人就坐在座位上品著茶,“葉大人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畢竟若是鐵證如山,今日就不是在酒樓裡品茶了。”

沈秋河說著將茶杯放下,側頭看向刑部尚書,“說起來今日請葉大人一敘,其實是為了右侍郎大鬧我國公府一事,求葉大人給主持個公道。”

刑部尚書拍了拍手,交疊在一起,懶洋洋的說了句,“你們的私交,本官哪好意思過問?”

聽了刑部尚書這明顯推脫的話,沈秋河突然笑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似乎是好笑的停不下來,“葉大人日理萬機,自然不會留心這等小事,我想的果真沒錯。”

沈秋河手指輕輕的敲著桌面,“我原還怕葉大人為你們侍郎做主,有些畏手畏腳,如今既然葉大了擺明了不想管,那我也就放心了。”

說完手突然停了下來,“他大鬧我母親壽宴,這口氣我國公府自不會嚥下去,我已然派人放火燒府,等會兒侍郎大人尋上門來,我請葉大人看場熱鬧!”

刑部尚書一聽這話,感情所有的猜測都是假的,沈秋河沒有那麼深沉的打算,就想出口氣。

刑部尚書眼神變冷,“沈大人果真是,少年人。”

“好說,好說!”沈秋河含笑的說著。

只是這飯,刑部尚書是沒有心思吃了,猛地一拍桌子,怒氣衝衝的離開。

他這前腳剛走,王四後腳便過來了,“主子,刑部倆狗正好碰了個對面,兩個人同時離開。”

侍郎府突然起了大火,刑部右侍郎肯定猜到了沈秋河身上,沈秋河來這酒樓自是故意放出話來了,刑部右侍郎自然會追來,只是面對刑部尚書,再大的脾氣也得壓下去。

世人所看到的,刑部右侍郎擾了國公夫人的生辰宴,國公府公子直接放火燒了侍郎府。

兩邊,各不想讓,好大的鬧劇。

沈秋河從袖子裡取了一個有胭脂盒大的夜明珠,在手中把玩,隨即交給王四,“砸了吧。”

這顆珠子,便就該刑部抄家時候拿走的。

沈秋河派人潛入尚書府府邸盜了出來,對比刑部尚書貪墨的東西來說,這顆小小的夜明珠實在不起眼的很,可那又如何,一樣能引起刑部尚書的注意。

刑部尚書今日過來,不僅僅是看在國公府的面上,而是親自前來試探一二。

只可惜,自己沒有避諱的威脅,反而讓刑部尚書摸不清真假。

沈秋河原也不餓,既然刑部尚書走了,他也準備離開。

飯一口沒吃,可銀錢一個子都沒少。

原本拉著臉的店家,此刻卻歡喜起來了,這可是,白得的銀錢。

喬故心她們出來後,原是因為天熱,便尋了對面的茶攤喝上兩口涼茶,可誰知道,正好就目睹了刑部右侍郎帶著人怒氣衝衝進門的場面。

刑部的人多,突然衝過去,用完膳準備離去的賓客自會被撞在一邊,橫衝直闖的好生霸道。

喬文清他們惦記顧氏,便準備起身去看看,可也不知道為何,刑部右侍郎帶著人又匆匆的離開。

“光天化日,還有沒有王法了?”喬文清看的上火,尤其還有這麼多私怨。

“刑部的人,自是囂張。”喬故心在旁邊不以為意的應了一聲,瞧著喬文清臉色難看,便拉了一下喬文清一下,“走吧,咱們去逛逛。”

轉移一下喬文清的注意力。

喬文清嗯了一聲,再多的憤怒卻也無可奈何,誰讓聖上就看中刑部呢,便是連外祖父都動不得他們。

許是因為沈秋河送了喬故心一個荷包,喬故心的視線很自然放在了賣荷包的小販們身上了,“現下蚊蟲正多,我們一人配一個。”

喬故心上前挑選,喬文清文質彬彬,便為他挑了一個繡著竹子的荷包。喬文柄性格張揚,便為他配了一個繡著勁松的荷包。喬文芷淡雅,便為她選了優雅的蘭。

並親自為弟弟妹妹們配在腰間。

“大姐姐光給我們了,也得想想自己。”果真最先說話的人,還是喬文柄。

他笑著上前,很不客氣的扒拉起了攤子,從裡面挑了一個繡著牡丹的荷包遞給喬故心,“我瞧著這個才同大姐姐相配。”

喬文芷上前打量了幾眼,“難得四弟也有眼神好的時候。”總是有些介意,他同喬蕁鳳親近,所以喬文芷說話多也不客氣。

喬文柄自也不是個吃虧的,“二姐姐這話可真有意思了,好似我有眼神有過有差錯的時候,不若二姐姐好生說道說道,我也好改正。”

喬文芷瞪著喬文柄,關於喬蕁鳳的話,她總也不好放在明面上說,也只是冷哼了一聲,“我不同你貧嘴。”

喬故心伸手彈了一下喬文柄的腦門,“莫要欺負你二姐姐。”

說完,還是將喬文柄給她挑的荷包配在腰間。

而喬文清在旁邊,已然將銀錢給了小販。

喬故心在旁邊直笑,這荷包是她買的,可銀錢卻是喬文清給的。

沈秋河出來的時候,一眼瞧見了喬家四人,看著喬故心拿著荷包端詳,不自然的皺起眉頭,若是喬故心喜歡荷包,自己不是已經送給她了一個?

而後沈秋河想也沒想的抬腳走了過來。

原本喬故心還想領著他們去前頭書齋瞧瞧的,荷包多是姑娘喜歡,總也得為兩個後生著想。

只是剛走沒兩步,聽著後頭有人喚她喬大姑娘。

喬故心回頭瞧著竟是沈秋河,微微的嘆了一口氣,隨即轉過身來,“沈公子。”

喬文清還有些生氣沈秋河對褚翰引說話難聽的事來,故意沒理會沈秋河。

而喬文柄則是不敢,生怕沈秋河一個不高興將他去賭場的事說出來,便縮著腦袋不吱聲。

若非顧氏非要帶他們出門,今日這宴會喬文柄都不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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