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t孟飛坐在防毒軟體具象化的機甲中，盯著螢幕上一片乾乾淨淨的綠色。
\t明明病毒已經被清除乾淨了，為什麼他的直覺告訴他，高興得太早了？
\t大概是因為每次和這位前大老闆交手，都覺得自己高興得太早了。以至於形成了心理上的恐懼？
\t為了保險起見，他按下了開啟機艙蓋的按鈕。
\t機艙蓋開啟，眼前的大螢幕從兩邊分開，他的目光直接看到了螢幕背後的“真實”世界。
\t“老黎，開啟機艙蓋，目視瞄準！機甲被感染了，螢幕上顯示的是假的！”
\t開啟機艙蓋，他連掃描都不用，目視看到的就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
\t整個大轉盤上已經站滿了不知道多少個羅安，正如同活死人黎明黎的殭屍一樣，瘋狂地向機甲群衝過來。
\t“修復！修復！修復！”
\t在孟飛目視的範圍內，機甲被修復，活死人羅安成片地消失。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
\t無數個羅安依然從他視野範圍之外、遮擋之後的區域冒出來。
\t“快！手動控制，瞄準射擊！”
\t老黎也嚇瘋了。
\t孟飛一邊修復一邊用操控杆操控機槍，往四面八方的“羅安”牌殭屍群亂射。彈如雨下，血肉橫飛。
\t十二挺加特林大菩薩瘋狂旋轉，如同鐮刀般一把把收割病毒。原本黑白的世界忽然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t但是有用嗎？並沒有！
\t狂轉的主迴圈彷彿是血肉澆灌的肥沃的土壤。一個“羅安”倒下去，千萬個羅安如同惡鬼般從地下爬出，密密麻麻，連綿不絕。
\t病毒開啟了狂暴型的複製模式。
\t之前雙備或者三備的時候他們還需要相互監視，檢測到對方消失得時候才生成新的例項。
\t現在他顯然改變了演算法，變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建立新的複製體了。
\t但不管他怎麼變，原則都是一樣的，甚至和真實世界裡的病毒和癌細胞都沒有什麼區別，那就是不斷複製自己。
\t除非能一次全部清除了他，否則他就總會越來越多。
\t但孟飛想不明白。明明開著單步的時候已經把所有的病毒清理乾淨，為什麼這些病毒還能存在？
\t這就像你把機器關了，硬碟格式化了，系統重灌了，開機，結果病毒依然嗨皮地和你打了一個招呼。
\t那種挫敗感簡直是人生的噩夢。
\t“你已經敗了，還不明白麼？”
\t羅安爬上了他的開啟的機艙口，目光嚴肅而冷漠，似乎在苛責這位曾經的下屬。
\t“對，我不明白！
\t“系統已經停止了，病毒不可能得到執行機會，為什麼還是沒有被消滅乾淨？”
\t孟飛透過“修復”消滅了這個羅安。但是另外兩個羅安直接出現在了他旁邊，一左一右，回答他：
\t“很簡單，殺軟也是有漏洞的。簡單的緩衝溢位攻擊而已。”
\t右邊的羅安一邊說著，一邊伸手過來，彷彿要摸摸他的腦袋。
\t“修復！”
\t孟飛再次用修復消滅了右邊的羅安。在老闆的提示下他終於明白怎麼回事了。
\t是的，殺軟也是有漏洞的！
\t他單步讓系統停止的時候，老黎後來帶入的殺軟並不在停止的範圍內，依然可以運作。
\t然後殺軟開始掃描所有的病毒。
\t但殺軟也有漏洞。如果熟知這些漏洞並在病毒中精心構築一段預埋的資料的話會怎麼樣？
\t殺軟會掃描並解析這段資料。但因為殺軟存在漏洞，將部分資料讀入緩衝區解析的時候出現了緩衝溢位。
\t溢位的資料被寫入了棧裡覆蓋了原有的返回地址。然後函式返回的時候，跑到了棧裡的新地址指向的非法指令區。
\t結果就是本來不可能得到執行機會的病毒，利用殺軟本身給執行起來了。
\t最終居然單步都沒有清除掉這個病毒！
\t左邊的羅安嚴肅地教訓他曾經的弟子：
\t“既然要編寫這個病毒，就要考慮到被殺軟攻擊的情況。
\t“世界上所有的殺軟都是存在漏洞的，沒有人能阻止你去分析他們。
\t“為所有的漏洞準備好攻擊程式碼。任何殺軟掃描這個病毒，都會被病毒感染。”
\t“修復！”
\t孟飛左邊的羅安也被他清除消失不見了。
\t按羅安的說法，他為了預備這個病毒，研究了世界上所有的防毒軟體——其實這並不難。
\t世界上的防毒軟體就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家。而漏洞分析是這個天才駭客的本職。他就是靠分析漏洞在資訊保安行業起家的。
\t所以他輕鬆寫出了史上最強病毒，專為殺軟設計。任何殺軟如果掃描並試圖殺死它，就會被它感染！
\t對付這樣的病毒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t只要你弄一個他沒有分析過的殺軟，哪怕是自己臨時編寫一個粗製濫造的替代品，他預埋的陷阱就沒用了。
\t但現在顯然來不及了。
\t左邊的羅安被消滅，右邊的羅安又出現了。這一回他終於成功摸到了孟飛的頭頂。
\t病毒撫我頂，從此結長生！
\t孟飛感覺某種東西進入了自己的意識中。
\t“難道你的計算機病毒連人腦意識都能感染？”
\t這就讓他更不能理解了。
\t像本源學者的“通靈”是需要自身配合的。等於把自己的意識敞開描述給對方聽。
\t像朱雀那樣的高手可以“奇襲”對方的意識但也需要誘導的過程，並不是自由出入的，而且只能用於對方不懂得防備的情況。
\t但羅安編寫的這個只是一個計算機病毒，卻可以自由滲透他的大腦？這怎麼可能？這特麼也太玄幻了吧？
\t我們的小說是絕對的現實主義，不可能像玄幻小說那樣亂搞的！
\t“人腦意識和程式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t“只是目前本源學的發展尚未到能成功解讀人類意識的地步。”
\t羅安先是不屑地搖了搖頭，然後眼角露出了少許的失望，明顯對本源學或者是科技的發展速度不滿。
\t“但我們都對世界原碼很熟悉。尤其你腦裡有一個用原碼編寫的程式。
\t“我雖然不能直接感染你的意識，但是感染你的那個程式是沒問題的。
\t“透過它，也能對你的意識有一定的影響。”
\t孟飛明白了。
\t是！
\t這是朱雀用原碼編寫的。羅安只不過在時光的螺旋里見過它一眼，就看穿了它的漏洞？
\t它居然也被這神一般的人類寫的病毒感染！
***
（我以前是真寫過防毒軟體的。不過時間不長，只做了兩年就轉行改寫別的了。
這幾章感覺回憶往昔崢嶸歲月，寫得很爽。
最近想起一個前同事（這個人開發了360急救箱）對我說的一句話：“你永遠也想不到那些病毒的手段會有多猥瑣。”
是的，很有意思的一個行業，承載了我人生中短暫但有趣的一個部分。
可惜那個行業已經徹底沒落，手機廠商們自信地毀滅了它。
你在手機上不會再看見防毒軟體了。但病毒永遠在，只是更隱秘。
因為手機廠商們剝奪了安全軟體的所有許可權，然後把漏洞都留給了隱秘角落越來越猥瑣的那些病毒作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