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無風,清冷的月光灑在平坦的街道上,彷彿為這富麗鍍上一層銀光。

靜謐的夜裡並沒有什麼動靜,只有幾道黑影一閃而過。

為了隱秘,顧四與丁二幾個換了方便行動的黑色衣服,蒙了面,兵分三路,從這戶人家前後院潛入。

顧四一人從最南邊的角落裡翻上院牆,探頭一看,發現底下是馬廄,裡面有兩匹品相不錯的馬。

兩隻馬兒見有生人動靜,一個個揚起蹄子前後走動,很是焦躁不安。

但萬幸顧四早有準備,他從懷裡掏出準備好的黑豆,那是馬匹最愛的豆料。

他曾與不少馬兒打過交道,深知其脾性。

於是輕柔地翻身下來,安撫地摸了摸那群馬兒的脖子,梳理他們的毛髮,將黑豆遞到馬匹嘴邊。

躁動的馬兒奇異般的平靜下來,安靜地嚼著顧四手中的黑豆。

見兩匹馬不會再弄出動靜,顧四將手裡黑豆全數灑在馬槽中,而後單手撐著欄杆,一個翻身,輕飄飄地落在馬廄外。

漠北苦寒,夜裡值守的家丁護衛也都貓在有炭盆的屋子裡避寒。

這倒是方便了顧四,他看了看四周,並沒有什麼動靜,暗想,估計丁二他們也成功溜進來了。

這院子是個三進院,比顧四的武安伯府都不遑多讓,其中廊腰縵回,怪石嶙峋,竟是一步一景,與中原庭院別無二致。

但此處景緻複雜,假山林立,白天來了恐怕都會迷路,更何況現在是晚上。

幸好今晚明月千里,顧四藉著月光,也能勉強看清一二,只是月色明亮卻也更容易被人發現。

他放輕腳步,更加謹慎,觀察周圍院落佈局,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關押老小兒的位置。

若無意外,一般大戶人家關人的地方通常是在豢養奴僕的空屋子或是柴房,按照中原院落的佈局便是在廂房和抱廈。

顧四藉著月色辨認方向,大概判斷出柴房的應在的位置,往那邊摸去。

估計他們哥幾個都是這麼想的,他剛剛行至一半,他行進的方向前方忽然傳來喧譁聲,喊打喊殺聲中夾雜著幾聲顧四熟悉的叫喊。

他心中一沉,那是張權兒的聲音。

看來他已經被發現了。

張權兒是和葛佔元一起行動的,可顧四細聽,那邊只有張權的聲音,不好判斷是隻暴露了一個,還是都不慎被發現了,葛佔元天性沉默,只顧著埋頭衝殺也說不定。

顧四默默提高速度,決定去馳援張權兒和葛佔元,總不能還沒救出老小兒又把張權兒搭進去了。

那陣嘈雜彷彿是一個訊號,喚醒了整個院子的燈火,星星點點全都往嘈雜處湧去,越往柴房方向走,燈火越多。

他只得一步一張望,躲閃著腳步匆匆經過的僕從。

忽然側方傳來腳步聲,他身形一閃,登上一旁的假山,尋了個隱秘的怪洞,靜靜地趴伏下身,凝神聽外頭的動靜。

隨著腳步聲走近,也隨風飄來一絲說話聲:“怎麼了?難道走水了?”

似是有另一人回答他道:“不是走水,好像是又有人闖進來了。”

“嗐,原來是這樣,你說這一天天的也沒消停時候。”

顧四聽著他們的對話,說得是又有人闖進來了,這個“又”字想來就是指白天老小兒誤闖他們家的事情。

也不知此間主人是何人物,家中防備竟然如此嚴密,以老小兒和張權兒的身手都能被輕易抓住。

想必這家主人家中一定有著非常重要的東西,才會時常防備著入室之人,以至於反應這麼快,連兩個小廝都不覺得驚訝慌張。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是隱隱有一絲異樣,但又實在想不出有什麼不對。

這是一種敏銳的直覺,在戰場上,他就是多次依賴這種直覺逃過性命之憂。

如今直覺不對,他不能不多想。

正當他陷入沉思,從他身後突然有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顧四沒轉頭,但刀已出手,肩上的手卻飛速收回。

順著刀鋒,他飛速轉頭,見是丁二和捲毛,捲毛剛收回手,摸著胸口,彷彿心有餘悸,他鬆了一口氣,默默收回匕首。

丁二兩人顯然也聽見張權兒鬧出的動靜了,悄聲詢問:“頭兒,咱們一起去看看?”

顧四卻搖搖頭,他改變主意了。

“你們二人先跟上去看看,注意隱蔽,不要被發現,若是權兒和老葛一起被抓,那就想辦法跟上去看看他們被關在哪,說不定老小兒也在那,然後等我過去再一起想辦法;若是隻有權兒被抓,老葛沒有被發現,那麼這可能是他們二人將計就計,假作被抓,實則為了探聽老小兒的下落,如若這樣,你們就先找到老葛,再同他一起行動。”

丁二點點頭,捲毛追問道:“頭兒,那你呢?”

顧四面色沉重,道:“我趁那邊混亂,去書房一探,我總覺得哪裡不對,這家防守太嚴密了,許是有什麼機要,你們萬事小心。”

二人正色,點點頭,然後覷著時機,趁外面沒人,一閃身,兩個黑影就這樣消失在顧四眼前。

顧四也輕手輕腳地拐個彎,朝院落更中心的書房摸過去。

穿過這片假山,往北邊是一頗為開闊的湖面,乍一看到有種豁然開朗之感。

只因為天氣寒冷,湖上並無殘荷船隻,乾乾淨淨地像一面鏡子,倒映著漫天的星點,想來是此間主人閒暇之時賞玩之地。

不過顧四沒有賞湖的心情,他滿眼只盯著湖對面的一處房屋。

那屋子方方正正,大約有三間,左右連著遊廊抱廈,本該視線通透,可現下許是為了禦寒,通通用厚門簾遮起來,只能從門簾的縫隙裡看到一點燭光。

顧四不敢妄動,一來湖面開闊,並無藏身之地;二來屋中情況不明,不知人數幾何,貿然出去,便是敵在暗我在明,此乃大忌。

他側耳聽了聽遠處的動靜,嘈雜聲漸漸弱下去,但能聽見張權兒時不時地嚎叫兩聲,發出些聲響,多年的默契下來,顧四明白,這是在給他們幾個報位置,這樣說明沒有大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有些放下心來,他們安全,那他也能去做一些冒險的事了。

趁著那邊的嘈雜沒有傳過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還在那邊,顧四藉著月色被烏雲擋住的瞬間,輾轉騰挪之下便出了假山,兩腳一點落在湖岸上。

那邊的嘈雜聲格外大,反而襯得湖邊靜悄悄的,顧四走近遊廊,輕巧地挑起厚重門簾的一個邊,裡面的熱氣順著那條縫“呼”地撲到顧四臉上,燈光也隨之灑在他的腳面上。

只聽得裡面傳出一聲嬌嗔的女聲:“哎呀,誰又進出沒放好門簾,沒得進冷風呢。”

顧四掀簾子的手倏忽放下,閃身進入旁邊的陰影裡,不一會,便見著門簾動了兩下,收回了那點漏出來的燈光和熱氣。

事情不好辦了,裡面竟然有女眷,難道找錯地方了?

難道這裡不是書房,而是內宅?

正當顧四準備靜悄悄地離開另尋書房之時,他聽見裡面又傳來另一位女子的聲音:“綠雲,你把玉扣紙裁好沒有?一會,公子要用的。”

先前顧四聽到的那個嬌嗔的女聲又響起了:“放心吧芳青姐姐,我都備好了的。”

顧四又停住腳步,看來他沒找錯,這裡確實是書房。

這漠北蠻子還挺會享受,還曉得用他媳婦店裡最好的玉扣紙。

“你去煎一壺釅茶來,我估計今晚公子又有的熬了。”那名被稱為“芳青姐姐”的又吩咐道。

綠雲乾脆地回答:“好嘞!”

顧四在暗處瞧著,不多時,便有一人從遊廊裡掀了簾子出來,看模樣是個十幾歲的姑娘,想來就是去煎茶的綠雲。

那麼現在這遊廊裡應當只有“芳青姐姐”一人。

他當機立斷,掀了簾子便闖進去。

一個穿著秀麗的女子背對著他,一邊笑著說一邊轉身道:“你這個冒失丫頭,又忘了拿披風吧?”

可等她轉過頭來,卻見一黑衣男子就站在她身後,哪裡有什麼冒失丫頭?

只一個照面,“有賊”二字已在嘴邊,可還沒等她喊出來,顧四的手刀已至,只利落的一擊,她便失去了意識。

輕輕地將這位“芳青姐姐”拖到值守的小桌邊,假做她一時困頓,趴著眯覺,也能糊弄人一陣子。

收拾完現場,顧四馬不停蹄地往書房趕去。

書房門還是開著的,主人並不在裡面,想是剛才的“綠雲”準備玉扣紙時進來的。

這倒是方便了顧四。

書房中最醒目的便是兩旁各有一張大桌,其中一桌上擺著的都是宣紙顏料等作畫丹青之物,顧四直接略過。

另一張桌子上反而才是書本筆墨。

只是顧四隨便拿起一本書翻開,開啟後懵了一瞬間,裡面並不是什麼緊要公文,而是一個話本子。

他又翻開下面幾本,竟然都是話本子,包括這房間裡的書架、多寶閣上,一本“正經書”都沒有,全是話本子!

託湯相公的福,顧四終於不是睜眼瞎的四狗,而是認字的武安伯了。

可他此時卻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認識字,真的不是他把公文看成話本子了嗎?

還是說這是什麼新的密文?

想到這,他心頭一凜,細細研究這話本子裡的蛛絲馬跡。

他似是又想到什麼,跑到另一張桌子上觀察,上面畫的畫看著也只是話本子的插畫圖,並不是什麼機要地圖之流。

他不信邪地又拿起手邊上的一本翻了翻,對著燭火凝神看了兩眼,這兩眼使得顧四胸口一滯,憋住了一口氣。

這話本子赫然是今日在聚寶樓聽到的那個!

他有些不可置信,心裡卻隱隱有了猜測,他又回到那個滿是書本的桌子上,見最中間攤開擺著的赫然就是一個半截的話本子。

書房的桌子上擺著一個半截的正在寫的話本子……

主人的身份顯而易見,他是一個寫話本子的!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在漠北王都頗負盛名的“平二公子”!

這下糟了,若是被發現,想要在漠北王都低調地找到公主怕是不可能了。

畢竟這平二公子後面跟著一整群漠北王都的擁護者啊!

偏偏這時候,書房外頭傳來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咋咋呼呼的:“芳青姐姐!芳青姐姐你怎麼了?”

沒等顧四反應,書房門口已經閃過一道綠色的身影,隨著就是能夠穿透九霄的尖叫:“來人啊!有賊人進書房啦!快來人啊!芳青被他打死啦嗚嗚嗚……”

顧四心底暗歎,被人說是冒失丫頭一點也虧不著她!果然冒失!

但此時捂嘴也已經來不及了,腳步聲已經由遠及近包圍了這裡。

他一拍腦門,這下麻煩大了。

無奈顧四隻能拿布巾矇住臉面,一把抓住還想往外跑的綠雲,打暈了同芳青安置在一起。

此時已經是跑不了了,若是硬碰硬只怕也無法全身而退,只能另找機會。

家丁衝進來之前,他還想著好好解釋一下。

可不知哪個一進來看見邊上躺著的“青綠”二人,當即一呼百應:“這個更過分!他打了芳青姑娘和綠雲姑娘!一起上啊!”

說完,人群像是洶湧的河水一般向顧四淹過來。

顧四當即改變策略,看這架勢,要是束手就擒恐怕也少不了一頓打,他只能奮起反抗。

他左右騰挪,躲掉這邊一拳,避開那邊一腳,可終究雙拳難敵十幾腳,中途還是狠狠捱了幾下子。

等顧四艱難地從洶湧的人群之中擠出書房遊廊時,卻見原本漆黑的外院已經燈火通明,最前面站著的是個塊頭能破開兩個顧四的大漢。

“抓住他!”大漢一聲暴喝,卻也不等別人,而是親自衝在最前面。

前有狼後有虎,顧四實在逃脫不開,叫大漢一把抓住。

當是時,他只來得及蜷起身子護住面門和要害,但是身上也狠狠地捱了兩下。

被抓住的時候十分狼狽。

不過他打了人家丫鬟,這頓打也不算平白了。

大漢抓住顧四,親自拿繩子將他綁了,剛要關到柴房,卻聽見旁邊一個身形略瘦削的老漢,像是管家的人道:“莫押下去了,今夜不太平,那邊也抓了個穿夜行衣的,他們像是一夥的,不是普通人,主人要親自審一審。”

顧四聞言往身後一看,果然看見幾個人押著張權兒過來了,後邊還跟著老小兒,老小兒後面還跟著幾個零零碎碎的漠北人,都被綁著。

他見到他們二人,鬆了一口氣,確認他們沒有生命危險,丁二幾個現在應該還藏在哪個地方等待時機救他們。

他稍稍放下心來,這才有心思打量現場的情況。

那老管家上前一步,對著老小兒以及他後邊那群漠北人道:“大傢伙都回去吧,知道你們都是因為喜愛二公子的新作才慕名來的,你們的心意二公子已經領了,只是下次千萬不要使用此等過激手段了,散了吧,散了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家丁鬆綁,把他們送出府門。

顧四和張權兒眼睜睜看著老小兒就這麼輕易被送出去了,對視一眼,均有些不可置信,他們費這麼大勁來營救他,甚至他們兩個都折在裡面了,他竟然這麼輕輕鬆鬆就出去了?

不等他們從不可置信的情緒中脫離,只聽到旁邊的家丁小聲說了一句:“公子來了。”

顧四和張權兒回頭,卻是先聽到的腳步聲,而後才看到遠處燈光中有幾個人影,簇擁著中心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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