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拉扯
菜品仍然一樣樣地擺放到桌面上。
有山珍海味,也有家常小菜,但無一不精緻奢華,看起來就貴。
李素商看得眼花繚亂,嘖嘖稱奇,這望月樓不愧為京城第一大酒樓。
食材新鮮昂貴,做法也是精緻細膩,有的菜品她甚至聞所未聞。
原以為在武安伯府中的廚子團隊已經夠厲害了,原來望月樓中的美食還要更勝一籌。
見李素商不住地讚歎,胡有浩笑眯眯,道:“當初在豐源,四嫂在貴廠的食堂招待過本王一次,如今本王回請四嫂一次,就算扯平了。”
李素商看著這一桌子奢華的菜品,道:“王爺也太客氣了,我之前不過是拿食堂菜招待的,哪裡當得起王爺如此回報,也太奢侈了些。”
胡有浩這時候,揮退了已經上完菜等待吩咐的侍女們,笑道:“不瞞四嫂,其實這家望月樓是本王開的。”
什麼?
李素商真的是大吃了一驚,據明叔口中所說,這望月樓得是從前朝就有的大酒樓。
胡有浩說,這酒樓是他開的,那不就意味著,從前朝平帝在位時,他的手已經伸到了京城嗎?
李素商垂下眼眸,也明白了,胡有浩這一出直接跟她挑明,是在展示自己的誠意呢。
既然如此,李素商也沒有顧慮了,她不打算客氣了,這麼多美食在面前擺著,不吃都對不起這些食物啊。
李素商與胡有浩又假模假樣地客氣了一番,最後夾起離自己最近的蟹煲。
蟹肉已經被巧手的廚子挑了出來,直接入口即可。
入口之後,李素商只覺得鮮香在味蕾之中崩開了。
她欲哭無淚,忽然覺得,吃這些東西得不專心都是對這些食物的褻瀆。
但是沒有辦法,事情還是要談的,雖然她已經十分想拋開這些雜亂的事情只顧著吃了。
胡有浩也是十分不在意形象得啃完了一隻小排骨,面向李素商道:“四嫂想的是要如何合作?”
李素商聞言惋惜地放下剛夾起來的蟹腿,擦擦嘴道:“我想的是,我們弘樂書院現在仍然很缺少教書先生,這個先生不知缺少教授四書五經的,也缺少教授各種技能的,就是如今,書院裡也有很多學生靠自學和互相討論研究來學習呢。”
胡有浩點點頭,道:“這事情十分好辦,都不用秉明皇兄,本王就可以幫你解決,只是有條件。”
李素商自然知道會有條件,畢竟這也只是她丟擲的一個試探的線頭,於是她側頭,表示洗耳恭聽。
“貴書院教學模式和內容都很新穎,本王會讓國子監的幾位先生去貴書院教學,順便學習這種模式和內容,本王希望貴書院能夠編出正規成套的教材,供國子監參閱。”
李素商沉吟片刻,覺得沒有什麼不妥之處,畢竟,教材這種事,弘樂書院也已經在著手編撰,劉也恆這次跟著來京城,卻幾乎沒怎麼露面,其實就是在每天編寫新教材。
於是李素商欣然答應,道:“這個可以,只是國子監的教材,可否也與我們書院互通有無呢?”
胡有浩聞言皺了皺眉頭,國子監是最高學府,教材不可輕易洩露,不過,若是能和弘樂書院交換,也沒什麼不可以。
於是他緩慢地點了點頭。
李素商見狀,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胡有浩想了想,又道:“既然以後都是一家人,何不將弘樂書院乾脆併到國子監?”
李素商一挑眉,道:“弘樂書院模式新穎,如今更是要創新,未來是好是壞還未可知,國子監是培育國家棟梁之材的地方,若是貿然融合,出了什麼岔子,可就不好了。”
她語氣沒什麼變化,甚至更加謙遜,只是意思卻是非常乾脆利落的拒絕。
胡有浩也有心理準備,倒不太驚訝,又接著道:“既然如此,那麼弘樂書院的院長應該由可靠的人擔任,不然底下人難免用著不放心,如四嫂所言,弘樂書院也是為朝中輸送人才的地方,若是出了岔子,也是十分不妥當的。”
李素商沉默半晌,扯出一個笑,道:“這是自然,王爺有什麼推薦的人選嗎?”
胡有浩也笑了,道:“城西李氏盛德公,德高望重,學富五車,是原國子監祭酒,素有管理之才,可堪當此任?”
他眼神狡黠,道:“這位盛德公還與四嫂是本家呢!”
李素商低眉笑道:“盛德公經驗豐富,學識淵博,自然是十分合適的人選,只是弘樂書院模式新穎,還請盛德公包容學院內原來的體制,不要強行改動才好。”
這下輪到胡有浩沉默了,他想了想,終於還是答應下來:“四嫂說的有理,盛德公年事已高,若是監督管理,還能勝任,但更多的還是需要幫手。”
李素商笑了,這便是胡有浩的讓步了。
此後,這位盛德公便是弘樂的院長,但是也會有一個李素商的人做副院長,兩方人馬相互牽制,友誼的小船才不至於翻船嘛。
只是確定了這些還不夠,他們兩個人繼續掰扯。
“國子監的學生每年也要有一定的名額去往弘樂學習。”
李素商點頭答應,但是有條件:“弘樂的學生也要有名額交換去國子監學習。”
胡有浩沉默地點點頭。
李素商客氣地笑著,道:“那我們來談一談關於學生們入朝實習的事情吧。”
“實習?”胡有浩將這個詞在嘴裡嚼了兩遍,實踐中學習,倒是貼切。
“若是書院的學生們能透過一年一度的年底考核,便可以入朝實習,實習崗位可以是在京城,也可以下放到各州府甚至各縣,實習期間,實習生們有償工作,朝廷需供給實習生基本的吃住以及一定的生活補貼。”
胡有浩考慮了一下,道:“可以,只是貴書院的年終考核難度須得由院長把關,不能太過簡單兒戲。”
李素商點點頭,這個就算是胡有浩不說,她也不會這麼做的,弄虛作假最後丟的是她自己的臉面。
胡有浩見她沒有異議,繼續道:“實習生的名額會有限提供,根據每年的情況,名額數量會相應的調整,實習期限為三年,三年內須得做出實事,不能混日子,三年後,或參加科舉,或被官員舉薦,轉為正式官員。”
李素商點點頭,同意了這句話,只是補充道:“可以用考評制度評價實習生這三年的政績,如同官員考評一般,連續三年評為優上者,或有突出貢獻的人,要有獎勵,或是可以直接免筆試直接殿試的資格。”
胡有浩思索了一下,覺得很有道理,便也點頭表示沒意見。
最後,李素商想了想,決定還是得給自己學院裡的學生爭取一些福利,道:“至於實習補貼,若是實習期長達三年的話,還請將補貼稍微的提高一點。”
胡有浩不知緣由,問道:“怎麼?”
李素商笑道:“學院中除非十分努力用功的天才,若是想將學院中各科成績合格,並且透過年底的考核的學生,平均會花費五到七年的時間,再加上實習的三年,等實習完,怎麼也都到了適婚的年齡了。”
李素商笑地揶揄,道:“我們書院的學生大多身家不豐,若是實習三年還攢不下來錢,恐怕媳婦難娶啊。”
胡有浩失笑了,道:“我倒覺得四嫂多慮了。”
李素商見他不像是在推脫,反而確實是有隱情,好奇問道:“王爺為何說我多慮了?”
胡有浩道:“不知四嫂有沒有聽說過榜下捉婿一詞?”
啊!原來如此!
李素商恍然大悟,不禁笑出了聲。
“便是貧寒學子,若是有才,也會被各大貴女爭著搶著嫁呢,許多人家的下人在科考揭榜時直接在榜下守著,見到上榜的就直接綁回家成親。故而本王說四嫂不用多慮,想來弘樂書院之中的佼佼者,不會缺少機會的。”
李素商想到那個場景,不禁笑了,看來確實是她想多了,這件事根本不用她操心。
真是被當成秋神娘娘拜得多了,不由自主地就開始操心身邊人的婚事了。
連吃帶聊,其實主要是聊天,期間李素商和胡有浩兩人談笑風生,刀不見血,卻趕緊處處都有刀光劍影。
這頓飯最後整整吃了一個時辰有餘,最後李素商臉都笑僵了。
她也覺得自己根本沒吃飽,桌上這麼多美味的菜最後都涼了。
李素商惋惜地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見胡有浩沒有再動的意思。
她悄聲問道:“這些菜,我可以打包吧?”
胡有浩聞言保持住微笑的表情,好懸沒抽搐嘴角,點頭道:“自然可以。”
他也是沒想到,李素商這麼大一個老闆,連這些菜都捨不得扔。
還真是勤儉節約。
李素商純粹覺得這些菜太美味了,不全吃完了簡直都對不起這些食物。
而且,這是她正大光明被請客的菜,打包了又能怎樣?
胡有浩叫來侍女,吩咐道:“將這些菜都打包好了,送到武安伯府上!”
侍女稱是,很快拿來食盒,熟練地裝好。
事情都談完了,他們也沒有再坐下去的必要了,於是各種告辭,分別回家去了。
坐在回家的馬車上,李素商只覺得身心俱疲,胡有浩這個小狐狸,可不是省油的燈。
雖然俗話說的好,和聰明人講話省力氣,可是一邊和聰明人講話,一邊千防萬防著他話裡的坑可一點也不省力氣。
李素商生無可戀地坐在馬車上,一路顛回了府。
到了府上,她用精神強撐著下車,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後院。
進院便有氣無力地喊:“珍珠——我需要全身的按摩——”
珍珠還是非常靠譜的,聞言出來將她扶到榻上。
輕柔地除去了她的髮飾和外衣,解開束了一天的頭髮。
瑪瑙按摩很有一手,她十分自覺地走到李素商的頭的方向,輕輕梳理著她的經絡。
這一下,李素商簡直舒服地要喟嘆出聲來。
此時天色還亮著,日頭將落未落,廚房那邊已經有了幾絲幽微的飯香,顧四還未回來。
李素商眯縫著眼,享受著這片刻清閒。
不一會,前院燈火亮了起來,也伴隨著些許地喧譁聲。
李素商知道,這是顧四回來了。
但她仍然享受著這份愜意,並未起身,也沒睜眼。
不一會,便聽到一個沉穩的腳步聲,伴隨著顧四有磁性的聲線在耳邊想起:“累了?”
李素商閉著眼點了點頭,嘟囔道:“我晚上不想吃了。”
顧四哄她:“不吃怎麼行,好歹起來吃兩口,就在這床上吃,給你架個桌子?”
李素商還是懶得動,她今天確實是累到了,只覺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
珍珠是肩負著勸導的職責的,此時輕聲勸道:“夫人,今日望月樓差人送來了不少菜品,廚房已經熱上了,夫人若是今晚不吃,明天再熱便沒滋味了。”
李素商也想起了那些菜,但是她確實是不餓,而且很累,猶豫了許久,道:“叫廚房給爹孃嫂子他們端過去吧,”她又看向顧四,“你們去吃,我晚上真不吃了。”
珍珠還想勸,被顧四攔下了,道:“不吃就不吃了吧,先讓她休息,若是晚上餓了,吃些點心墊補墊補也就得了。”
珍珠點點頭。
等到了飯桌,顧老爹以及顧田氏等人只見到顧四一個人來吃飯了。
他們很奇怪,問道:“秋娘呢?怎麼沒來吃飯?”
顧四道:“她今日出門想是累著了,晚上說不吃了。”
顧田氏眉頭一皺,急道:“沒事吧?怎麼忽然不想吃飯了?”
顧四安撫住顧田氏,道:“沒什麼事,她今天白天吃的東西多,晚上也不餓,又想直接睡了,隨她吧。”
顧田氏這才作罷。
只是錢春紅聽著倒笑起來,奇道:“秋娘不會是要有了吧?”
這話一說,顧老爹,顧田氏和孫燕眼睛也都亮了,幾雙眼睛期待地盯著顧四。
整的顧四哭笑不得,道:“沒有!她就是今天單純的累了,沒有。”
唉!
空歡喜一場,顧老爹剜了他一眼。
顧四覺得很無辜,這話茬也不是他挑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