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軍營內所有人都喜氣洋洋的。

無他,上頭終於想起他們來給他們發新的軍用物資了。

自從玄甲營和突騎營加入到他們,那上頭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先緊著人家的,荊州軍就像是有了後孃的兒子,嚼用都是人家兩營剩下的。

三丁美滋滋地將剛剛領到的軍被仔細的放在床上,生怕弄髒一點兒。

他把身上的外衣脫下,拿起也是剛剛分給他的軍服,穿上,讓自己隊裡的伍長看。

“伍長,咋樣?”

伍長快四十的人了,沒心情看著小子臭美,敷衍地打發他:“好看好看!”

三丁也沒不樂意,仍然美滋滋的,仔細脫下來收好新衣裳,他在家時可是連過年都不見得能穿上新衣服呢。

反覆又拿出來稀罕了三遍,他才終於安心地將衣服藏好。

三丁這才意識到伍長不對勁的沉默,問道:“伍長,咋啦?發東西還不開心吶?”

伍長嘖了一聲,也沒瞞他,道:“我總覺得不對勁,忽然發這麼厚的衣服,不是要咱們北上吧?”

“北上?”三丁疑惑地撓撓頭,“北邊還有誰呀?漠北不是降了嗎?”

是啊,漠北不是降了嗎?

伍長心頭卻壓著一塊重重的石頭,他當了十來年兵,跟漠北打了不是一次仗。

漠北這個大楚朝幾百年的敵人,真的這麼簡單就降了嗎?

……

老小兒抱著幾個哥哥們發下來的軍服,把臉都要埋上了。

他身後幾個親兵歲數也不大,給幾位長官搬著新發的被褥。

老小兒旁邊的那個親兵緊跟了幾步,追上前,勉強把臉從被子裡露出來,道:“小隊長,東西給我吧,我們搬就行!”

老小兒頭也沒回,怒道:“沒大沒小!叫什麼小隊長!叫五隊長!”

“好的,五隊長!您還是讓我給您拿著吧!”

老小兒嘖了一聲,道:“不用!也沒幾步!就到了!”

親兵這才作罷,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老小兒矇頭快步走了幾步,忽然有個人撞的他一歪,他連忙穩住身形,生怕衣服掉在地上。

確認衣服沒事之後,這才嫌棄地又嘖了一聲,看向撞他的人。

卻見那人早已一溜煙跑了,好像屁股後頭有火燒似的。

老小兒看了兩眼,搬著東西跑回了自己營的帳篷裡。

一鑽進帳篷,他就把胳膊上抱著的衣服往就近的床上一甩,得到了捲毛的嫌棄。

“哎?你別往我床上亂放——”

老小兒沒管他,先打量了一下帳篷,只有丁二幾個在,顧四沒在裡面。

他問:“頭兒呢?”

捲毛莫名其妙,道:“應該在總帳裡,剛才都督使人來叫了。”

丁二笑著摁住老小兒的腦袋,問道:“不會又是找頭兒給你做主吧?提前告訴你,這次是頭兒發話讓你去給我們搬東西的,誰讓你上次多嘴?差點兒壞事!”

哈哈哈哈哈——

帳內一群惡趣味的哥哥們笑出了聲。

“唉呀!”老小兒皺眉扒拉開丁二的手,看了看帳外沒人,認真道:“我剛才看見權兒哥急急忙忙地往總帳去了,像被狗攆了似的,不會有什麼事吧?”

這下,丁二他們臉色也嚴肅了起來。

丁二問一旁擦刀的葛佔元:“頭兒讓張權幹什麼去了?”

葛佔元拿刀的手頓住了,回想著。

還是一旁的捲毛答話:“我記著說是讓他派人盯著北邊——”

幾人對視一眼,老小兒嘶了一聲,倒吸一口冷氣,不可置通道:“漠北出亂子了?”

這時顧四從帳外大步流星走進來,他明顯聽到了幾人的談話,瞟了老小兒一眼。

老小兒心虛地捂住嘴,嘟囔道:“我注意外頭的動靜呢!沒人才說的,誰讓你走路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時張權也跟著進來,看了他一眼。

老小兒徹底閉嘴了,在場幾個人裡除了頭兒,就是他權兒哥腳步最輕,他們這一行最忌諱隔牆有耳,這下子他無話可說,已經做好了再次乖乖認罰的心理準備。

顧四這次卻沒跟他計較,他眉宇間凝上了不化的冷鋒,嗓音低沉,道:“漠北詐降,如今邊關已經亂起來了,做好準備吧。”

幾人聞言,無論坐著的躺著的,都迅速站起,哐地一聲,甲冑和刀兵碰在一起,整齊的像是一個人發出的動靜,行了軍禮,低聲答道:“是!”

話音落下,五人就像詭秘的影子一樣,從暗中遊動出去,分散到了各個地方。

不一會,又從他們分出的各個支線上分出了枝枝叉叉,無數個影子在夜色中游走,如同看不見的觸手,鋪向遠方。

……

“混賬!他們怎麼敢?!”

御書房內,身著道袍的皇帝一把將御案上的奏摺全部掃到地上。

殿內所有奴婢都戰戰兢兢地跪下,連話都不敢說一句。

殿中卻有一個身穿蟒袍的中年男人仍然站立著,看起來遊刃有餘,根本不怕天威難測似的。

那人面白無須,長相看著倒是喜慶,輕聲細語地跟皇上講話:“聖上息怒——”

皇帝憤憤不平,但真沒遷怒這個中年男人,只是仍然氣憤,道:“漠北這群蠻夷!真是會跟朕做對!朕剛想除去胡有榮!他們就生事!沒有胡有榮,朕難道還會怕他們?!”

中年男人仍然安撫著皇帝:“聖上息怒,請先聽老奴一言——”

皇上看他一眼,憤憤坐下:“你說!”

中年男人態度愈發恭敬,奏道:“如今五軍都在胡有榮手裡,當務之急還是要穩住他,先把漠北收拾了才是。”

皇帝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仍然氣憤而已。

誰知那中年男人話還未說完,猶豫著接了一句:“不過——”

“不過如何?”皇帝追問。

中年男子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說出口:“不過這未免也太巧了些,陛下剛剛決定要動胡有榮,那邊漠北就有了動靜,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給漠北通風報信一般。”皇帝臉色陰沉,目光冷峻,咬牙切齒地解出這句話,“依你所見,誰最有可能?”

中年男人彷彿被這句話嚇到一般,道:“老奴不敢妄言。”

“沒事,你只管說,你覺得是誰幹的?”皇帝沉著臉。

中年男人只是十分為難的道:“這……朝中只有周老將軍與胡家一向交好……”

皇帝氣極反笑:“呵呵,周世忠——好一個世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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