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知府,府衙後堂。

“老爺,老爺!”

師爺慌亂地朝著內衙跑去,嘴裡則是不斷大聲喊著。

知府王華坐在後堂,心裡本就煩躁,聽到這個衙役這麼一喊,就更加如此,直接沒好氣道:“叫魂啊,叫!不知道你家老爺生病了嗎?”

他裝病躲在後堂不出來,當縮頭烏龜,就是因為他也知道自己手下的衙役被綁在衙門外,丟臉。

王華身為一州知府,上無法和朝廷交待,中無法面對他的這些同僚下屬,下更是無顏面見老百姓。

經過這件事後,以後那些同僚下屬們會怎麼看他,整個廣州百姓又會怎麼看他。

這個知府,他還有臉做下去嗎?

都怪那個年輕衙役,惹誰不好,非要去觸那永嘉侯朱亮祖黴頭。

“老爺,不好了!”師爺終於跑到了王華身邊,只見他氣喘吁吁,大聲說道。

“說吧,還有什麼壞訊息.”

王華無精打采地看了師爺一眼,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在他看來,最差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其他事情再差還能比這個差了?

王華沒想到,還真能。

師爺慌亂道:“老爺,外面打起來.”

“誰打起來了?”

“府衙的衙役們和羅承仁那一夥人打起來了!”師爺大聲開口道。

咯噔!

王華整個人差點直接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開口反問道:“你再說一遍?”

“衙役們和羅承仁他們打起來了!”師爺只能是重複道。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王華眼前一黑。

原本還只是丟人,現在怕是連命都要丟掉了。

“快!快隨我出去!”

王華從椅子上躥了起來,快步朝著府衙外走去。

廣州知府府衙門口,等到知府王華和師爺趕到時,混戰已經接近尾聲了。

這些地痞流氓哪裡會是衙役們的對手,一個個都是被揍得鼻青臉腫,雙手被縛,跌坐在地上。

其中最慘的要數羅承仁了,撒尿羞辱沒成,槍管被踩扁了不說,兩個彈夾更是直接被踩爆了。

紅白不明液體流了一地。

整個人就這麼蜷縮在地上,面色蒼白,渾身發抖。

王華見此情況,連忙上前,關心詢問道:“羅爺,你沒事吧?”

羅承仁這個胖子,臉上毫無血色,可眼裡卻是滿是怨毒,死死盯著王華,開口道。

“你縱容屬下傷人.”

“.我,我一定,一定會將此事上報給侯爺!”

王華連連擺手,賠笑道:“此事與我無關,與我無關啊,都是這些下屬自己動的手.”

“還有羅爺放心,我認識一個名醫,一定讓他把你下面給治好了.”

聽到王華的話後,羅承仁終於沒忍住,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賠我蛋蛋!”

“你賠我蛋蛋!”

“咳咳.”

王華咳嗽了兩聲站起身來,轉身看著自己的那些下屬們,臉色驟變,沉聲道:“我離開前,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能動手,你們難道都沒有耳朵嗎!”

“是誰先動的手!”

王華視線從這些衙役身上一一掃過。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些原本他的屬下,此刻每一個人都是高昂著腦袋,直接怒視回去。

“是我!”

“是我!”

“是我!”

隨著一個又一個站出來的年輕衙役們,王華臉色變了。

這是倒反天罡!

要翻天了!

王華伸手指著這些衙役,被氣得渾身都在發抖,顫聲道:“你們要反了不成?!我可是你們的長官!”

“你還知道自己是我們的長官,王大人.”

這時候,黃班頭站了出來,看著王華,平靜開口說道。

“黃翔!你也反了不成?!”王華怒聲罵道。

“王大人!”

黃班頭忽然大聲道。

他就這樣平靜地盯著王華,像一頭憤怒的雄獅。

看著黃班頭的眼神,不知為何,這一刻身為一州知府的王華心裡竟然會感到害怕。

“你讓我們這些做衙役的怎麼做,你連一條走路的道都沒給我們留下.”

“這些年,我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

這個姓羅的死胖子,自從把自己的親妹妹送給朱亮祖之後,藉著妹妹受寵,幹了多少欺男霸女的事情來,一開始我們也想管。

可後果是什麼?”

黃班頭提高了音量,環視了一週。

伸手指著那些老衙役,開口道。

“後果就是,朱亮祖的兵馬司直接派人,把我們的人抓進兵馬司去,兵馬司就是他們的監獄,當時羅承仁他們犯下的多人侵害城西李老漢孫女的案件,我們一幫子弟兄把他們抓捕歸案.”

“可最後,十幾個弟兄全部被朱亮祖派兵抓去了關在了兵馬司,兩個弟兄直接被打成終身殘廢!”

“這個時候,我們的長官,你又在哪裡?!”

那些老衙役們聽到這,想起了往事,一個個眼眶泛紅。

黃班頭看向那些年輕的政務員,開口道:“我不是想替這班子老兄弟和自己洗脫,我只是向你們講述一個過去發生的事實,告訴你們為什麼他們,為什麼我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我現在之所以站出來,是因為在小馬,還有你們身上,看到了曾經自己的影子.”

“這樣的人,不該死!”

“如果身為衙役,秉公執行公務,卻連命都不保,那府衙還是府衙嗎?!”

“王大人,請你告訴我!”

王華北黃班頭這一番話,懟得啞口無言。

一個堂堂知府,變成了一個笑話。

該管的不敢管,只知道躲起來當縮頭烏龜。

王華一張臉漲得通紅。

他這個時候也覺得自己委屈啊。

你們以為我不想當一個好官嗎,當初我來當這個廣州知府前,也是打從心底想要好好做一番事業的,起碼不能辜負朝廷對我的信任,百姓對我的希冀。

可現實比人強啊。

他朱亮祖管著兵馬司,鎮守廣東一省,手底下有兵嗎。

而且又是開國功臣。

他一個小小的知府,敢和對方作對嗎。

這一次就因為逆了朱亮祖的意思,上了駙馬爺管家周保打人的案子,差點連命都保不住。

如果不是我出面,當時你們這幫子衙役,能否活著走出兵馬司都是疑問。

最後又是誰,出錢撫卹了那兩位殘廢的弟兄。

王華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良心了,在他的視角來看,按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已經足夠對得起天地良心了。

只是他沒有去想的是,那些被羅承仁這幫子流氓地痞欺負的百姓怎麼辦。

那個不堪受辱,最後投井自殺的少女怎麼辦!

那個無處伸冤,最後一頭撞死在知府大堂上的那個老人又該怎麼辦!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還不馬上送羅承仁去看大夫!”憋了一肚子火氣的王華,瞪著那些地痞流氓,大聲罵道。

幾名年輕的衙役看向黃班頭,並沒有鬆手的意思。

羅承仁這個傷勢,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是有可能會死的。

王華只能退而求其次,開口道:“把羅承仁等一干人犯押入大牢,同時派大夫去給羅承仁治傷,在沒有定罪前,絕不能讓他死在牢裡.”

“是!大人!”

得到命令的年輕衙役們,押著一干人犯就往大牢方向走去。

王華看向不遠處已經暈死過去的那名年輕衙役,開口道:“把小馬也抬進去,馬上通知劉大夫過來.”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王華便拖著他那身疲憊不堪的身子,無比落寞地往府衙內走去。

方才年輕衙役們看向黃班頭徵求意見的那一幕,落在他眼裡。

王華知道,在這些下屬心中,已經不把他當成是他們的長官了。

王華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有老百姓,才有他們官府,他們手中的飯碗,是老百姓給的。

而不是朱亮祖!

當天王華並沒有回家,而是一個人坐在府衙大堂,那塊正大光明的牌匾下,等著朱亮祖過來問罪。

一坐就是一天。

一直從黑夜坐到了第二天白天。

天剛剛破曉。

就當王華感到奇怪,以為朱亮祖轉性了之時,外頭隱約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

王華心裡好奇,站起身往外走去。

終於是聽清楚了,外面那些百姓大聲喊著的話了。

“朱亮祖被抓起來啦!”

“朱亮祖完了!”

“大家快出來看啊!”

“出來,出來.”

“朱亮祖被抓了,真的假的?”

不僅是王華,整個廣州城大街小巷,聽到喊聲的百姓們都從家裡走了出來。

“朱亮祖完啦,他被抓起來了!”

“快出來看啊!”

百姓們雀躍的呼喊聲仍在繼續。

然後王華就看到,一輛囚車在一群官兵的押解下,正在往城外駛去。

站在囚車裡頭那個高大威猛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永嘉侯朱亮祖!

王華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

他怎麼也想不到身為開國功臣的朱亮祖有一天竟然會被抓,而且還是被這種方式。

負責押解的是一個小將。

王華覺得有些眼熟,仔細回想了之後,才終於記起來,是徐達的長子,徐允恭!

徐允恭坐在高頭大馬上,向前來圍觀的百姓高聲喊道:“奉陛下皇命,押解罪臣朱亮祖回京問罪!”

百姓們紛紛跪倒在兩旁,大聲喊著:“陛下聖明,陛下聖明!”

徐允恭看著廣州城內這萬人空巷的場景,心裡也是給震撼到了。

這朱亮祖在廣州究竟是犯了怎樣天怒人怨的事情,百姓們才會是這個反應。

京城。

皇宮,太和殿。

“父皇,朱亮祖抓到後該如何處置.”

朱標頓了頓,接著開口道。

“現在滿朝文武都已經聽到風聲了.”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開口說道:“那些淮西勳貴們作何反應.”

朱標開口回道:“反應不一,擔心者有之,漠然者有之,不平者有之.”

“老大,你覺得像朱亮祖這樣,在當地為非作歹,戕害百姓者,在功臣將領當中還有多少人?”朱元璋接著開口問道。

朱標想了想,開口道:“據兒臣所知,不在少數。

程度不同而已,只是很多時候事情傳不到京城.”

朱元璋同樣知道這件事。

眼下襬在他面前的有兩件事。

一件是歐陽倫,另外一件便是朱亮祖。

相比於駙馬爺歐陽倫來說,在朱元璋看來,如何處置朱亮祖更加棘手。

要知道朱亮祖在開國三十四名功臣中,排第二十七。

是實打實立下過汗馬功勞的。

當年廣東、廣西全境,就是朱亮祖與廖永忠二人打下來的。

是真正意義上的柱國大臣。

在此之前,朱元璋可還從未對一名柱國大臣動過刀。

因此動朱亮祖,在朱元璋看來,比歐陽倫,影響要大太多。

動了朱亮祖,不保證其他那些柱國大臣們難免會有其他想法在。

如今見過才十年,如果換一個軟弱一些的皇上,或許就會選擇將此事降格處理。

可如果朱元璋會這麼做,那麼就不是他朱元璋了。

京城,誠意侯府。

“鏈兒,朝廷馬上又要起波瀾了.”

收到朱亮祖馬上即將押解回京的劉伯溫,看著劉鏈開口感慨道。

劉鏈開口問道:“父親,這回這波瀾,能厲害到什麼程度.”

“人頭落地.”

劉伯溫頓了頓,接著開口說道。

“一大片人頭落地.”

聽了劉伯溫的話,劉鏈神色微變,開口道。

“父親,這樣一來,臣工們會不會有流言蜚語啊,說劉伯溫剛剛回來,就激起一大片人頭落地,繼而把那些怨恨都轉移到您身上.”

劉鏈的擔憂是有道理的,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關於駙馬爺歐陽倫的這件案子劉伯溫才不讓楊憲插手。

劉伯溫笑了,開口道:“怨恨一定會有,因為是我把禍事帶回來的.”

“他們當然要把怨恨都發洩到我的身上,他們總不能把怨恨發洩到陛下那吧.”

劉伯溫說的輕鬆。

可一旁的劉鏈卻是神色凝重,開口道:“父親,只要陛下還在,就算那些人再怨恨你,也奈何不了你.”

劉伯溫笑著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鏈兒,你回去吧,離開這麼久了,青田那邊的養殖場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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