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李善長口中說出“女人能頂半邊天”這句話時,朱元璋差點沒忍住,當場笑出來。

李善長生怕朱元璋真的聽了他之前的建言,而下旨遣散楊憲紡織廠的女工,然後馬秀英把這件事算在他頭上。

只能拼命把事情挽回掰。

朱元璋全程繃著一張臉,最後裝出勉強答應的姿態,將李善長送走後,看著李善長遠去的身影,這才哈哈笑出聲來。

在這一點上,竟然和先前的馬秀英如出一轍,二人同步率可以說是百分百了。

這就是所謂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李善長一開始要讓朱元璋下旨關停楊憲在江南的紡織廠,如今又要懇求朱元璋收回旨意。

一來一回,李善長就成了那個純純的小丑。

明明巴不得楊憲死,可最後又不得不替楊憲說話。

這種感覺,別提有多糟心了,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真是招誰惹誰了。

李善長暗罵一聲晦氣,和兒子兒媳一同離開皇宮時,全程陰沉著一張臉。

“父親大人,出什麼事了嗎?”李祺開口問道。

李善長搖了搖頭,看向李祺身旁的臨安公主,向她行了一個禮後,便是直接回府。

臨安公主作揖回禮,她看著李善長離去的背影,轉頭看向了自己的丈夫,見自己的相公眉頭緊鎖,一副擔心的樣子。

臨安公主拍了拍李祺的手,低聲開口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就算真有什麼事情,還有我在呢.”

就連兩個晚輩都看出了李善長明顯不對勁,如果是往常,他們是不可能看出李善長情緒波動的。

不過也不怪李善長會如此失態,換了其他人面對方才馬秀英那個陣仗怕是隻會比他更加不堪。

李善長回想起來,這十幾年、二十年間,他從未見過馬秀英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要知道馬秀英給外人的形象,一直是一個識大體、潤物細無聲的人。

從當年打天下的時候就已經如此。

馬秀英平日裡從不親自教訓朱元璋身邊的弟兄們以及屬下。

因為她清楚有些事情可以說,有些事情不能做,凡事都有個度。

她要是那樣做了,只會讓自己的夫君朱元璋難做。

但這並不代表她不能。

無論是當年身為他們的嫂子,身為義軍大帥夫人,還是如今身為大明的皇后。

馬秀英如果要教訓誰,哪怕是徐達、湯和這些朱元璋的結義兄弟,也不是一件什麼大事。

善良大度,不代表懦弱無底線。

賢妻良母,母儀天下,也不代表沒有手段。

恰恰相反。

馬秀英的心思手段都是當世第一流的。

當年很多朱元璋治軍的點子都是靠著馬秀英的聰慧才完美解決。

只不過她都隱藏在了幕後而已。

可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有底線。

馬皇后的聰明才智,一眼就看穿此次事件的本質。

有人想要利用男女禮教,來攻擊楊憲。

在馬皇后看來,在這個世上的女人已經活得足夠辛苦了,如今還要被人利用。

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而且楊憲借王月憫之口說出的那句“女人能頂半邊天”,也確實打動了馬皇后,可以說直接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在這個時代,一個身居高位,卻能夠站出來替她們女人考慮,替她們女人搖旗吶喊的人。

馬皇后又怎麼可能捨得讓他失望的。

而一個有著菩薩心腸的人,行起雷霆之事來,才更加讓人感到害怕。

李善長回想起方才在坤寧宮時的場景,還是一陣後怕。

如今只能是將希望寄託在方孝孺那幫子讀書人身上了,李善長心裡想著。

李善長不知道的是,他寄與厚望的方孝孺,怕是這輩子都很難有機會翻身了。

方孝孺失魂落魄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腦子裡迴盪都是當日宋濂對他講的話。

他直到現在,仍舊不認為自己錯了。

可對於楊憲的那些話,他又找不出話來反駁。

這種連自己怎麼輸的都不知道的失利,是最打擊一個人信心的。

他需要一個人靜靜。

而那些因方孝孺聚集起來的朋友,依舊沒有放棄希望。

其中一人見方孝孺如此神態,連忙開口鼓舞道:“希直,不要這麼早就放棄希望。

我聽說,就連李相國也支援我們,不日就將勸說陛下,關停楊賊的紡織廠!”

與儒家為敵的楊憲,在他們這些人口中已經變成了楊賊。

方孝孺雙眼空洞,並沒有反應。

就連身子也是機械性地往前走。

對他來說,李相國是否成功勸說陛下,關停楊憲的紡織廠,與他無關。

即便李善長真的成功了,方孝孺也無法說服他自己。

因為無法因此證明楊憲講的是錯的,他方孝孺堅持的就是對的。

如果因為位高權重者說什麼就是什麼,那麼他連出發點都沒有了,楊憲可是高高在上的國公啊。

方孝孺很迷茫。

回到家後,他不言不語,就這麼直挺挺躺在床上。

身子是回了家,可靈魂卻早已經丟在了楊國公府前那場辯論中了。

解決完這些讀書人鬧事的風波後,朱標帶著楊憲一起進了皇宮。

朱元璋看著楊憲二人,臉上帶著笑容,顯然早就已經知道了方才楊國公府前發生的事情。

楊憲將朱元璋的神情看在眼裡,心裡想著,老朱終究還是組建了類似錦衣衛的組織。

只是如今,這批人尚隱藏在暗處,職能不顯,主要做的工作也僅僅是暗中監察百官的動向罷了,只是一個情報組織。

不像原時空的錦衣衛,可是集守衛值宿、偵察與逮捕、典詔獄等職能為一身的特務部門。

當然這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三人在御書房裡,就此次事件開始展開深入聊了起來。

畢竟如今儒家的問題已經擺在檯面上了,不得不面對。

“我們要反對不是儒家,而是以程朱理學為主的陋儒、偽儒,反的是一切跟不上時代發展,成為擋在大明發展路上絆腳石的落後思想.”

楊憲開宗明義,直接點明瞭主題。

理想中的這些儒家精神在原始儒家那裡確實存在,但在中國歷史上卻很少真正實行過。

每次亡國,都會有數量龐大的儒士們轉變成為漢奸軟骨頭。

希望得到新朝的賞識,繼續做官,還是能欺負平民百姓,享受榮華富貴。

改朝換代沒有影響,換個主子繼續過好日子!而一旦到了和平年代,那些百無一用的書呆又開始跑出來吶喊賺吆喝,以求復辟儒家,欺騙世人進而得到賞識。

水太涼的笑話,一而再再而三在歷史上重演。

所謂“禮樂不興”,實際上是儒家精神無從按錯,儒家價值系統無法確立,結果便是後世陋儒所造成的糟粕形式以及呆板訓條。

這不僅給中國社會帶來巨大災難,而且也嚴重損害了儒家形象。

換而言之,楊憲認為,原始儒家的精神要素是好的,只是被後世陋儒所糟蹋了。

孔子講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意思和董仲舒的“三綱五常”的意思絕對是不一樣的。

孔子講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和朱熹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意思也是南轅北轍。

所謂的儒學,也從來都不是什麼存天理滅人慾!

後期儒學的一些人,在他們對儒學的解釋中,參雜了太多的自己的“私貨”,借用孔孟的語言,說出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思想,並把他們的思想,強加在孔孟的頭上。

然後讓孔孟去背這個大大的黑鍋。

拋開這些不談,只要是阻礙大明發展,即便是真正的孔孟學說又如何,只要他們講的是糟粕,那就應該被掃進歷史的垃圾桶中。

“楊憲講的沒錯,任何不利於咱大明的學說流派,管它是叫道家還是儒家,都得給咱滾一邊去.”

朱元璋出身經歷,處理起儒家來沒有絲毫心理障礙,因為他骨子裡並不迷信這個。

真信這個的話,也幹不出悄悄弄死小明王的事情。

朱元璋看著楊憲開口道:“如果讓婦女出來做事,能夠大大增強咱們大明國力,那就去做,如果有哪個讀書人還敢跳出來,那咱就只能讓他試試劊子手的刀鋒不鋒利了.”

“有宋一代,儒家掌管朝廷內外,可是卻落了個崖山投海之果,這難道還不是教訓嗎?蒙人掌鼎中華,那些文人在哪裡?現在卻一個個跳了出來,說這不符舊例,那裡違背先例,真要信了他們之言,這大明還是我們朱家的大明嗎!”

“儒家只是一家一言,代替不了天下。

以一家一言治天下,豈不是與我們朱家爭天下!”

楊憲一愣,雖然這話有些糙,可話糙理不糙啊!

不愧是洪武大帝。

他沒想到朱元璋是這樣看待儒家的,雖然與楊憲真正想要表達的東西不一樣,但這的確是一個當權者的皇帝的角度啊!

這天下是我老朱家的,當然要按照我的方法管,按照你儒家的方法管,那這天下到底是我的,還是你儒家的啊!

對於朱元璋來說,只要是能夠讓大明變得強大的學說,那就重用。

至於它是叫儒學,還是楊式新學,都無關緊要。

這點朱元璋就要比很多帝王看得通透得多。

歷朝歷代,也不乏一些帝王也明白,儒家是他們控制天下的工具而已。

可這之中,卻很少有帝王意識到,儒家反過來同樣是在藉助帝王來實現以另一種形式來達到操控天下的目的。

無能的帝王,反而成為了那些讀書人的操線木偶!

這正是儒家最大的秘密,他們將皇帝捧上名為天子的神壇,同時也就給肆無忌憚的皇權戴上了籠頭,雖然我們直接治不了你,但你必須聽你爹的。

什麼,天自何言?

不,老天爺時時刻刻都在關注陛下。

那日食地震,水旱蝗災,都是上天對你的警告;而風調雨順、地出甘泉之類的祥瑞,則是老天對你的嘉許。

當然,凶兆祥瑞的最終解釋權,是在我們儒家讀書人的手裡。

所以說來說去,皇帝你還是得聽我們讀書人的。

可這樣的話,正如老朱所言,這天下是你們儒家的,還是咱老朱家的啊!

如果朱元璋知道,後世大明他的子孫後代的天下,正是被文官,被那些讀書人所掌控的話,怕是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一個巴掌扇過去!

可對於楊憲來說,這個天下不是讀書人的天下,也不應該是老朱家的天下。

當然在眼下這個時候,朱元璋與楊憲還是站在同一戰線的,因為他們的步調一致,目標也一致。

此刻的他們是同路人。

楊憲看了一眼意氣風發的朱元璋,心裡暗自搖了搖頭。

只可惜,他們兩人最終的目的地卻不是同一個地方。

楊憲要反的,不僅僅只是封建禮教這麼簡單。

這,僅僅只是第一步。

一想到,未來某一天,要和老朱成為陌路人,楊憲心情就有些複雜。

為了大明生產力著想,首先要做的就是解放婦女的思想。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並不容易。

與後世女拳、小仙女盛行的時代不同。

在這個時代,一些老人已經中了舊時代舊習慣舊思想的毒太深了,決定悟不過來。

譬如早晨聽到烏鴉叫,少年毫不介意,迷信的老人,卻總須頹唐半天。

雖然很可憐,然而也無法可救。

不談那些既得利益者,不談男性。

即便是女人,也不是誰都是馬皇后、徐妙雲、王月憫。

尤其是一些老女人,她們是腐儒思想的受害者,可她們同時也是腐儒思想的捍衛者與執行者。

沒錯,事實有時候就是這麼的可笑。

沒辦法,便只能先從容易覺醒的年輕人,甚至是小孩開始,徹底解放他們的思想。

起碼要讓下一代從大明出生的孩子們,身上再沒有這樣的枷鎖。

為此楊憲願意為整個大明,背起因襲的重擔,肩住了黑暗的閘門,放大明的少年少女們到寬闊光明的地方去;此後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為了那數之不盡的功績點。

楊憲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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