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信仰……真的很奇怪，我記得佈雷特信仰暗夜之主，我信仰光明女神，舊日支配者在我印象中並不屬於序位神明序列，而是獨立於《蘇格拉通史》記錄的此序列之外的體系。”萊特望著額頭不斷滲出汗珠的莫洛斯說道。
“是的，它獨立於所有的神明體系。現存的魔法體系是第二紀元人類徹底擊敗龍族後所總結建立。普修斯帝國皇帝萊託一世曾出版過一本書籍，名為《神明之序》。裡面單獨講述了前一百多種序位神明的資訊，包括魔法師在夢境中見到的神明模樣。”莫洛斯解釋道。
“我想問的是，這與舊日支配者所在的神明體系有什麼區別嗎？”萊特好奇道。
“魔法的神明大多存在於神域之中。只要到達一定等級，一般是獲取七大序核，達到半神之後就能輕易接觸。聽說光明女神是個可愛的女孩，暗夜之主是個聲音甜美的小男孩。但舊日神明屬於更為黑暗的存在，一般存在於深海、地底和漆黑領域。而且記錄祂們的非凡之人多半是瘋癲的，只要真正接觸這類神明，一定會陷入瘋狂的，所以只有信仰他們才能儘可能地保持精神的穩定。”莫洛斯繼續解釋道。
說到“舊日神明”時，他的嘴唇總在無意識地顫抖著。
他抬頭望著剛才“紅日”掠過的天空，雖說蔚藍色的一切取代了全部的猩紅，飄揚的朵朵白雲間掠過了幾隻不知是否沾染病毒的“鳥類”，顯得還算能勾勒起一些屬於人類情感的愜意和舒適。
而且剛才的可怖景象似乎並沒有多少人見到，不，應該是沒有多少人會被觸動。
畢竟，出生於廢土世界之人，尤其是目前與失落者和無心人連年作戰，試圖重構蒸汽紀元時期秩序的日涅帝國之人，多半經歷過血與火的薰陶，內心經歷的奇幻怪異事件比起“紅日”來說只有更離奇，沒有最離奇。
在深呼吸幾口，儘可能舒緩了內心殘留的慌亂、凌亂、雜亂、怪異、恐懼和驚駭等衝擊精神的情感後，莫洛斯聽到了清晨各地兵團士兵晨起的叫喊聲，還有嘈雜的怒罵聲，似乎他們正因為昨夜的疲憊和沒有休息好而憤怒。
沉默了幾分鐘，儘可能舒緩因剛才搭建天線時造成的勞累後，萊特下意識地撫摸著後腦勺處的黑色短髮，嘗試舒緩緊張的氣氛道：
“話說佈雷特、莫洛斯，我們應該是中午開車前往遺址吧。之前也聽你們說過那裡有‘遺址獵人’，能講講嗎？我很好奇他們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哦，‘遺址獵人’嗎？”佈雷特從恍惚中反應過來，揪著額頭那串銀色毛髮，用專屬於他的渾厚嗓音說道：
“一群貪婪的小丑罷了。帝國對各地的半官方性質的探險者協會都是放養狀態，只要不互相殺戮，維持一定秩序就不干涉。而且只要參與帝國作戰任務的團體不僅發放物資和武器，還有不少補助。可那些‘遺址獵人’做得都是與我們軍人接受的道德教育完全不相符的事情。”莫洛斯一臉鄙夷地說道。
“那個，你們先聊天。我看電報機應該可以使用了，我先去嘗試著除錯一下。現在應該是八點，距離預定的下午一點，佈雷特開車和我們去遺址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聯絡蘇格拉委員會的頻道是我唯一要做的事情。”
莫洛斯短暫打斷了萊特和佈雷特的聊天，打著哈欠指了指旁邊的泛著銀色和深綠色交織反射光線的“軍用F-01”號電報機，擺了擺手，快步走去。
“好的。”萊特頷首道，接著，他轉過頭問佈雷特道：
“我們剛才聊到了道德教育對吧，佈雷特。”
“是啊。雖然在很多人看來，對軍隊之人，尤其承擔戰爭和殺戮任務的人教授道德是很愚蠢的事情。就像帝國前段時間一直想在每一個據點城市普及低等教育一樣，也被人評論是愚不可及的舉措。但教育，知識教育、通識教育、戰鬥教育和道德教育卻是帝國恢復秩序的基礎。”佈雷特隨手從一旁搬來了兩個小馬紮，遞給了萊特一個，說道：
“坐著說。”
“嗯，好。”萊特接過了用廉價麻繩連線兩端，拼接成板凳的“布制凳面”的馬紮，坐在了佈雷特附近，正好能看到他側臉的地方。
“這個世界中的人類已經痛苦了五百多年了，每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都在目睹殺戮、殘忍、邪惡、陰謀和痛苦事件，還有很多詭異的異種無心人，令人恐懼的病毒，還有不少各式各樣讓你陷入精神崩潰的序位魔物。所以人們真正渴求的是希望、和平、未來，還有光。”佈雷特仰望著乾淨明亮、微風和煦，被光明短暫籠罩的營地天空感嘆道。
“不知道你進入軍隊時接受的課程是什麼，不過我是在庫沙本地入伍的。我的老師卡梅女士告訴過我，軍隊之人的使命和需要遵守的道德底線就是‘人’，對‘人類’的保護和拯救，以及對‘無心人’、‘失落者’的湮滅和殺戮。”佈雷特說道。
萊特想要補充些什麼，不過大腦中凌亂的記憶碎片始終沒有完整拼湊形成過某段記憶的整體，略微思索幾秒鐘後，只是微微頷首，以表示認可。
“但那些‘遺蹟獵人’就像是一些狼群，不，他們甚至不如狼群。凡是有利益的事情他們都會去做，像個山大王，或者說是強盜。失落者教團被他們搶劫過，頓烏斯克軍團也被他們搶劫過，甚至是在郊外艱難生存的一些村落的普通人也被他們搶奪、殺害。甚至他們對女人和男孩還存在某種不可言語的愛好。不過比起一些大人物來說，他們算是比較直接的了。至少在這一方面，他們還是會付錢的，這也算他們遵守的一個道德底線。”佈雷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
“他們中存在失落者嗎？我們有可能遇到他們嗎？”萊特問道了兩個極其現實的問題。
“頓烏斯克遺址之前存在較大的‘遺址獵人’團體是從‘孤狼會’，就是那個被稱作‘奧德賽之狼’的【守護者】普瑟夫帶領的那群人中分離出來的。反正現在普瑟夫已經投靠了帝國，他的二把手，我忘記了那個男人叫什麼，應該是……”佈雷特託著下巴思索道：
“對了，稱號是‘離群獨狼’的男人。據說是個失落者，也有人說應該算作異能者。總之，如果我們遭遇到他帶領的那群‘遺址獵人’的話就得小心了。裡面一半是擁有中層職業的異能者和失落者，他們的裝備除了常見的各式步槍、迫擊炮、榴彈炮和裝甲戰車之外，可能還有火箭彈和導彈。不過他們沒有帝國這種成熟的發射技術罷了。話說那些舊克魯斯德帝國遺留下來的科技多數不適合我們，或許需要開發後才能使用。”
“聽起來很炫酷，不過更令我感興趣的是克魯斯德帝國的科技。如果沒有無心人病毒爆發的話，他們是不是早就可以跨越蒸汽文明，直接進入更高層次的……電氣文明，甚至是資訊文明？”萊特的腦海中浮現了上個世界中歷史課本上讀到的內容。
第一次工業革命，第二次工業革命，還有第三次科技革命和其後的後工業化時代的內容。
前兩次是璀璨的，文明與科技的基礎性發展。第三層是爆炸式的，科技的火花徹底形成燎原之勢，席捲了整個星球，使得人類文明到達了巔峰。但之後的時代是個沉寂的時代、逐漸暗淡消沉下去的時代，那個世界的人還未真正踏入到星辰文明，觸及星辰紀元。
“你度過克魯斯德有關的歷史學著作？那本，《克魯斯德的餘暉》，還有古爾幾撰寫的《帝國的星辰未來》兩本書？我記得一本是純講歷史的，一本是科幻小說。”佈雷特問道。
“第一本確實讀過，在米戈夫養傷那幾天讀完的。反正沒什麼事幹，正好與沉寂高地有關的內容需要了解一些舊克魯斯德帝國的歷史。第二本我沒什麼影響了，或許之前讀過一些隻言片語。”萊特解釋道，語氣各位冷靜與沉著。
“多讀點書沒錯。不過萊特，我感覺你在變化。”佈雷特一臉擔憂的，略微皺著眉頭說道。
“我也感覺自己在不斷變化，但是說不上有利還是有害。”萊特大大方方地承認道。
畢竟自己的身體正變得強壯，甚至對紅色魔源力的運用能力也在加強，而且還經歷了幾場和希望教會的失落者的戰鬥，沒有改變反而是很困難的事情。
“不知道你發現沒有，自從離開蘇格拉到現在，那麼多次的戰鬥和事件中你的精神沒有一次受到影響，當然，做噩夢那件事我可以當作迷失沼澤那次儀式的後遺症。但你的精神力量強大得有點詭異，就像是剛才的‘紅日’，我感覺你的內心平靜如水，沒有一絲悸動。這種精神力量的強大自然有利於你與失落者交戰，甚至是依照委員會命令探尋神明領域，但我還是要提醒你，萊特。”佈雷特鄭重的一字一頓地說道：
“不要變成如機器一般冰冷的產物，那樣你會忘記自己的人類身份。”
“我，”萊特猛然感覺後背一陣發涼，像是後半身體猛然陷入了克魯斯德的冰原境地之中。
過了差不多半分鐘，他才重新感覺到周圍略帶溫暖的風的氣息，微笑著故作輕鬆地引用了一些讀過的神秘學和科幻小說的內容道：
“放心吧，佈雷特。人，怎麼能變成機器呢？機械之主的產物不過是個傳說罷了，人類意識上傳至機械也不過是科幻小說罷了。”
“快來，佈雷特，快來，幫我記錄一下，資訊的傳遞有點快。”莫洛斯用尖銳的嗓音焦急地打斷了萊特和佈雷特兩人的聊天。
“來了，等下，馬上！”佈雷特用常見的拖延“三連”回應道，不過他的動作倒是一點也不“拖延”。
他慌忙進屋從泛著灰塵的抽屜中拿出了一根“械元牌”鉛筆，還有一踏用於記錄電報資訊的印著“蘇格拉軍用物資生產廠”的紙張。
接著，他一路小跑著停在了莫洛斯的面前，看著帶著耳機，右手按著電報機發報按鈕進行訊號溝通的莫洛斯，問道：
“委員會有新的指示嗎？還是說對任務有補充？”
“指示和補充都有，現在我負責佈雷特你的‘Z’小隊的戰場巡查，他們知道我和你們在一起，不過命令還是直接下達給你的。你的專屬電報訊號編碼真奇怪，很複雜，而且我還沒怎麼接觸過這樣的訊號。”莫洛斯吐槽道。
“畢竟是西陸通用語、日涅帝國語和舊克魯斯德語三語混用，這次參與‘沉寂的降臨’的護衛隊都有特殊任務，都很被重視，這點很正常，不過……”
佈雷特還想解釋時，莫洛斯徑直打斷了他，聽著耳機中傳來的長短不一的，或急促，或有間隔停頓的訊號聲音，喊道：
“記錄，可能訊號只能連線這一次。”
“好。”佈雷特答應道。
“3001，4001，5002，6001，8001，8002，9001，10001，11003，12001……”莫洛斯清晰地報送著由數字組合而成的直接電文資訊。
當耳機中的訊號不再傳遞資訊，而是變成了持續了一分多鐘的長音“滴”聲後，他舒了口氣，將泛著嘈雜凌亂聲音的耳機摘下，一臉輕鬆地說道：
“總算是弄完了，翻譯一下吧，佈雷特。我記得破譯電文資訊需要一首詩歌，就是之前在給你下發新的《安全守則》時候一併給你的。”
“應該是古爾幾的‘沉寂之夢’那首詩，我翻譯一下看看。”佈雷特說著，將記錄著數字的紙張拿回屋內。
幾分鐘後，他帶著滿頭的汗水，將翻譯好的內容遞給了莫洛斯，一臉嚴肅地說道：
“你看看吧，估計內容還是要我們前往沉寂高地的核心位置，甚至專門提到了有關尋找神明領域入口的重要資訊。我估計其他25個護衛隊小隊也有類似的任務。總之，這很危險，尤其是在我們馬上和失落者三大教團展開戰鬥的關鍵時刻。委員會估計要我們像是一個老鼠，或者一把利刃般躲過強壯的‘軀體’直插敵人也想觸及的核心位置。”
沒有顧得上聽取佈雷特那個大個子長篇大論的分析，莫洛斯將佈雷特翻譯寫下的單詞拼湊起來，用連貫的語言說道：
“血夜儀式必須進行，我們需要探索沉寂高地神明，維他之水存在的地方是進入遺蹟的關鍵，我們進入沉寂高地之後需要等待進一步的命令。差不多就是這些。”
說完，他習慣性地將寫著電報翻譯內容的紙張撕得粉碎，塞進了軍隊制服的軍綠色上衣口袋中。
在摩挲著胸口表明身份的金屬薄片，雙眼失焦地沉思了幾秒後，他突然帶著一臉疑惑和凝重交織的表情問道：
“萊特、佈雷特，這條新的命令資訊中有關‘血夜儀式’和‘維他之水’的這兩點內容，你們倆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