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律西亞’,很古老的曲風啊。傳說是源自中部帝國一位巴塞琉斯的夢境。”梵索饒有興趣地說道。

他將手中的繪畫工具平靜地放置在祭壇地面上一處圓形符號的中間,伸出一根手指,像是全然忽略了手中鐐銬的重量似的,放在頭頂出做出不斷畫圈的動作。

“我要彈奏的是改編曲目,柔和了克魯斯德的曲風,那種在極致冰寒領域中生存的異域氛圍。”伊凡特並未打算與梵索深入交流音樂和藝術領域的更多內容。

其一,他對音樂方面僅僅是一知半解,除了一點可憐的歷史之外,他腦海中更多的有關樂曲的講解分析是照搬很多宮廷樂師的理解,還有日涅茨克藝術學院中幾個老教授的論文。

其二,他即將彈奏的樂曲無非是透過機械式的記憶,強行記住了按動琴鍵的次序而已,對音樂本身,似乎他的內心並沒有想象中的那種畫面感和觸動感。

“您不想聽聽這個故事嗎?我只會耽誤您幾分鐘時間,伊凡特先生。我記得您的老師亞倫說過,您上一次進入那個領域的時間很短暫,並沒有記住太多的東西。而如果您多一點對這首曲目歷史的瞭解的話,您就可以觸動‘夢境’中隱藏的,很難被輕易動用的上層職業者的力量,從而能夠記住發生的一切。”

“你是說,夢境,‘灰濛之夢’的特點嗎?有趣。”伊凡特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讓旁人分不清他是憤怒還是產生了某種興趣。

“不借助魔源力、紋章、上層職業、‘灰濛之音’想要進入‘灰濛之夢’是困難的。即便是有幸進入了,非上層職業者的存在也會在‘夢醒’後迅速忘卻所見到的一切。所以,在傳說中,暗夜之主的使徒在強行接納了一位士兵進入‘灰濛之夢’,在快要送他離開時還不忘提醒他儘快記錄所聽到的內容。所以,伊凡特先生,如果能領悟與夢和這首曲目相關的這個歷史故事,我相信您並不會陷入失憶的痛苦境地。”梵索用誠懇的語氣解釋道。

“願聞其詳。”伊凡特頷首道。

“傳說,這位巴塞琉斯名叫君士坦丁。在那場噩夢中,他來到了一個與我們目前這片大陸相似的世界。據夢中某個舊日神明的耳語,他了解到夢中的時代也是一個‘人被發現’的時代。但他的帝國只剩下了一座都城堡壘,還有海邊剛剛收復的幾個山地據點。”

“而當他環顧四周時,他才驚奇地發覺自己手下的身著紫色戰袍計程車兵僅剩下了一萬多人,圍攻首都的厄凸蠻軍隊高達十萬,他們擁有‘高銅巨炮’,還有無數的槳帆戰艦。無奈之下,他選擇沿著北部冰原中生存的人類開拓的新大陸殖民點向南探索,尋找一片新的大陸。”

“新大陸?確實是個有意思的話題。不過在我們這個世界中是否存在這樣一片領域還不好說,畢竟沿著海洋西行會被颶風吞沒,而炎火帝國向東航行的船隻又會經常失去蹤跡。

我相信,我們的星球不一定是宇宙的核心,也不會被太陽圍繞,但她一定是一個球體,總有能實現環球航行的科技出現。”伊凡特不忘秀了一波自己並不算淵博的科學知識。

“之後,”梵索停頓了一下,徑直沿著地面走到了距離伊凡特不足兩米的位置,抬頭用灰色雙眸盯著伊凡特的半紫色雙眸,繼續講述道:

“那位巴塞琉斯夢到自己來到了一片名為亞美利加的新大陸上,他彷彿在那裡度過了兩百餘年漫長的時光。他帶來的類似‘中部火’的武器,‘偉大藏書館’的書籍發揮了重要的作用。當這個流浪國度變為正常國家後,在上主的指引下,他將國度命名為了‘埃律西亞帝國’。

隨後他就醒了,迎著朝陽起身的他這才發覺,自己只不過是在鐫刻著紫色花紋的木床上小憩了15分鐘而已。但這片刻的記憶過於深沉,過於迷幻,過於美妙,所以他記住了它們,將它撰寫了下來,流傳了下來。

話說有時候我在讀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思考,究竟那是一場這位巴塞琉斯重建國家的夢境呢,還是現在的真實是那位‘埃律西亞帝國’長壽皇帝的夢境呢?”

“我似乎有點明白這個故事的含義了。”伊凡特深情地抬頭仰望著一道從金屬牆壁的天窗中滲透而下的一束月光,說道:

“我應該去注意值得銘記的,只有那樣才能讓我銘記。‘灰濛之夢’中亦然,我需要抓取我需要的關鍵資訊。說到這個故事,我想到了炎火帝國的一個偉大的哲學思辨命題。”

“究竟是智者在夢中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在夢中變成了智者。有趣啊,有趣。”

皇太子伊凡特忍不住拍手稱讚道。

但緊跟著,他迅速收起了深情的面孔,換成了一副冷酷的,仿若是白熾冰原最頂端那千年不會融化的冰雪一般的表情,對梵索言語道:

“梵索,你擁有上層的,屬於光明的魔源力對吧。身為暗夜教會的正位樞機,你的力量竟然屬於光明。也對,黑暗與光明從來不是對立的存在,而是平衡的產物。等下我演奏樂曲時需要你的魔源力的加持,而且混合兩種風格,尤其是以探知神明的‘迷惘之音’為主的樂曲還沒有人在失落者面前嘗試過,你應該,不願意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吧。”

“當然不會,伊凡特先生,我情願為你服務。畢竟我現在的魔源力在‘湮魔’材質的金屬束縛下只能使用5%,這點力量連一個強壯的沒有魔源力的帝國【戰士】都傷害不了。”梵索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道。

緊跟著,在制止了鎧烏克斯基和亞倫的勸阻後,伊凡特大踏步走向那臺金色的,位於祭壇中心區域,被黑暗覆蓋的幾何圖案之上的那架鋼琴附近。

隨著他連續鼓掌五次,頂部的一盞由限量生產的一臺柴油發電機驅動的明亮的“大燈”照射向了他的位置。

光明到位後,他優雅地坐在由“沉寂之鶩”製成的皮革覆蓋的座位上,用手撫摸著泛著金色光澤的,以白色和金色交織為底色的,覆蓋著麥穗花紋的鋼琴之上。

接著,他將琴蓋掀開,開始依據記憶中的按鍵順序,開始彈奏名為“埃律西亞:夢境”的樂曲。

樂曲的節奏開始很輕柔,讓人感覺彷彿置身於浩瀚偉岸的星空之中,絢麗的、燦爛的星辰飄散在頭頂,明亮的月亮光華傾倒於伊凡特的身體周邊。

一段旋律後,音樂開始變得急促起來,繼而開始變得莊重起來。

也就在此時,梵索雙手交叉,口中唸叨著由古日涅帝國語組成的咒語,開始有限地湧動起身體中的屬於光明的魔源力開始結靈。

一秒之後,梵索和身體和伊凡特的身體周圍同時浮現出了明亮的宛如絲帶的光華,以及顆粒物般的金色“火星”。

伴隨著樂曲向著高潮部分的挺進,無盡的“火星”還是逐漸演化成了一片仿若永遠不會綻放的花火,它們交織著,跳躍著,旋轉著,最終全然匯聚到了伊凡特的身體之中。

與此同時,伊凡特的身體周圍彷彿籠罩了一圈金色的迷霧,在高潮部分即將結束的幾秒鐘時間,那些迷霧構成了一面詭異的蠕動著邊框的鏡子。

最終,在明亮的宛若太陽般光芒的炸裂般地閃耀過後,日涅帝國皇太子伊凡特消失在了原地。

“殿下?”

率先從擺脫音樂那隱約的導致迷幻狀態的是帝國將軍鎧烏克斯基。

他向前小跑,用手支撐著祭壇邊緣,輕鬆地翻越護欄而過,迅速到達了梵索的面前,並質問道:

“殿下去哪裡了?你說,這是不是你們暗夜教會的陰謀?我記得你前幾天單獨和殿下交談了半個小時,你是否欺騙了他!”

“愚蠢的人類。”梵索並沒有對鎧烏克斯基展露出任何尊敬,而是唾棄般的咒罵了他一句。

“該死!”鎧烏克斯基同樣還以更嚴厲的咒罵。

緊跟著,他毫不猶豫地從腰間取出了那把帝國將軍專屬的“帝國牌”手槍,並上好子彈,對準了梵索的腦袋扣動了扳機。

咔嚓!

清脆的卡殼聲藉由空蕩環境的迴音傳遍了整個空間,也將周圍的帝國士兵,還有亞倫拉回到了徹底的清晰的現實之中。

“別做傻事,鎧烏克斯基。你並不懂得魔源力和非凡之物,你剛才的行為就是在謀害皇太子殿下,你懂嗎?”亞倫說著,快步由旁邊的階梯衝向鎧烏克斯基面前,一把奪走了他的手槍。

“殿下消失了,這難道也是計劃好的嗎?還有,這把手槍伴隨了我二十年,今天是第一次卡殼。究竟是什麼原因?”鎧烏克斯基不解地問道。

“‘灰濛之夢’,殿下進入了‘灰濛之夢’。他並沒有告訴你,那是因為你並不懂得任何魔源力相關的事物。‘謎音’是失落者,而光明魔源力是能夠動搖‘理’而產生防禦能力的魔源力,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此等候,僅此而已。”

“等候?”

……

剛才樂曲彈奏到高潮部分的時候,皇太子伊凡特就感覺到了極致的,彷彿是“MB-001:焦灼之陽”在包裹著他的那般令人戰慄的溫暖。

接著,他看到金色的迷霧將他全然包裹,讓他頓時陷入了朦朧的狀態。

幾秒鐘後,周圍的一切金黃全然退去,那些迷霧非但沒有與之消退,反而越發的濃烈,越發感覺到濃郁的失重感,這令他感到“迷惘”,不知所措。

又過了幾分鐘,濃霧中露出了一點縫隙。

透過縫隙看去,是一片由星辰和黑暗構成的無邊無際的“海洋”,他彷彿置身於浩然的宇宙之中。

緊跟著,宇宙的中心泛起了一絲漣漪,向外擴散。

然而,波紋觸及的地方迅速變成了一攤支離破碎的產物。

終於,一切歸於沉寂,一切迷霧遁去後,那種熟悉的,佇立於大地之上的感覺重新回到了伊凡特的腳下。

度過了一段被機械金屬摩擦聲音、低沉的呢喃耳語聲音、男性和婦女的咒罵和嘆息的聲音包裹得幾乎令精神崩潰的艱難時光後,伊凡特霍然發現面前的一切變得“開朗”起來。

迷霧和聲音全然潰散後,他再度來到了熟悉的,半個月前達到過,但並未記住多少有用資訊的“灰濛之夢”中。

“果然,還是熟悉的場面。這麼說的話,我應該比和‘械靈’約定的時間早了一點。雖然大部分交談的內容我都忘記了,但十五日後的午夜三點,緋紅之月升起的時間再度相遇我還沒有忘記。只是不知道那個機械人‘械靈’會否遵守約定,毫無意外地到達這裡。”伊凡特自言自語道。

他活動了一番身體,再感受到熟悉的操縱感後,他抬頭環顧了一番周圍的環境。

依舊是一塊廣闊的祭壇區域,周圍是一圈金屬欄杆,保護進入之人不跌入漆黑濃霧充盈的深淵領域。

揮灑在地面的顏色不再是之前的純藍色與金色的交織,反而變成了緋紅與銀白的交錯,看來內部的環境也與外部真實世界有所關聯。

看到“灰濛之夢”的空蕩祭壇環境中並沒有其他進入者的身影,伊凡特乾脆漫無目的地踏過最外層黑色線條勾勒的鳶尾花,中間繪製的雙頭鷹圖案,走到了最中心位置處的六芒星圖案處。

幾分鐘後,正當伊凡特抬頭仰視逐漸從雲層中浮現出來的,迷幻的緋紅之月時,他前方的空間猛地扭曲了一下。

電流般的聲音穿過後,他的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純黑色風衣的,頭部被帽衫裹挾得嚴嚴實實的,呈現男性青年體型之人。

他的面部還佩戴著六邊形的,邊緣雕刻著向日葵花紋,中間是簡筆太陽圖案的面具。

度過了剛剛進入“灰濛之夢”時的不適應,在原地駐足,搖晃了幾下沉重的腦袋後,伊凡特面前的“人類”卻搶先用沙啞的,難以掩蓋其中屬於青年的獨特渾亮之聲發問道:

“穿著燕尾服的人,您也是來找‘械靈’的嗎?‘紅臉海恩’說過,凡是能進入‘灰濛之夢’的人都是非凡的,擁有獨特超凡力量之人。不如我們先來認識認識?您好,我是‘迴響者’。”

“‘迴響者’?名頭很大啊,你一定讀過《萬物古世》對吧。”伊凡特略帶不屑道:

“我的確是在等候‘械靈’,不過與你認識一下也無妨。”

“你可以稱呼我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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