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誰在那裡?”洛卡迅速將手中的“油燈”之焰熄滅,下意識地掏出腰間的配槍,對準了聲音來源處的那片混沌之物。

然而,凝望著頂空濃郁漆黑領域的“未來”只是淡然一笑,頃刻間便推測出一二。

他並沒有做出任何防備姿態,更沒有輕易動用魔源力。反而是背靠在映襯緋紅,泛出熾熱的石板上,忍受著灼燙的感受,昂首問道:

“閣下,能否播散籠罩著您的漆黑迷霧,以原初之姿態展現在我們面前?”

洛卡的聲音並不算洪亮,但在這片濃郁、迷幻和混沌的空間中卻不斷傳出悠揚、空靈的回聲。

寂靜,一片寂靜。

仿若剛才的渾厚之音是奇幻的噩夢中的囈語,是被“殤”侵蝕後產生的幻覺。

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未來”略微回想了剛才紙張中提示的“預言內容”,略一思索,繼續問道:

“您……是龍族吧?或者至少……是他們的後裔?我聽說,幾個月前,我們人類聯邦的領袖復甦了一隻你們的同類。只是可惜了,他並沒有成功啟用體內的血脈,以真實、偉大而至高的姿態展現在世人面前。

“我……其實對龍族並沒有任何恨意,相反,我很好奇你們的真實模樣。我叫康斯坦丁裡安,‘秩序會’組織內稱呼我為‘未來’,‘承襲過往,開創未來’的‘未來’。”

“未來”說著,單手按下洛卡手中的槍支,繼續自顧自地介紹道:

“他叫洛卡,是個失落者孩子,被一個名為‘混亂組’的組織養大。我們,說實話,對聯邦、對人類,甚至於對你們龍族並沒有任何惡意。我們只是想公平地、幸福地生存在這個世界而已,來到‘苦深遺蹟’,只是為了尋回失去之物。”

“‘未來’……洛卡……”渾厚之音總算再度出現,拖著悠長的語調:

“你們的名字,賦予了向善良前行的期望,這很好。只是可惜,戰爭失敗後,我被囚禁於漆黑、昏暗、絕望的領域內太久,早已忘記了我的名諱。你們知道的,無論任何物種,但凡擁有了智慧,便會擁有記憶,但任何的記憶都只會保留最為重要的部分。名字,無非是一個被人呼來喝去的代號,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稱呼我為‘龍’。”

“‘龍’先生。”“未來”微笑道:

“我知道您有這個實力點亮這裡,只是無盡的孤寂和絕望讓你習慣了被黑暗簇擁。然而,點亮這裡並不會讓你接觸那些令人討厭的光芒,這個世界,早就變得漆黑一片了。”

“未來”的話音剛落,空間內劃過一陣由遠及近的嘆息。

緊跟著,簇擁的黑暗逐漸被星點之微光替代,另一塊石板隨著劇烈的震動萌發於兩人視線的正對面。

無數的星火被某種力量所牽引,集體向上,融合而成一紅一淡藍兩顆星球般的存在,柔和的光芒勉強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這是一座空蕩的大廳,比起剛才棺槨存在的空間要延展幾倍。

盡頭的牆壁之上盡是模糊的圖畫,由於距離過遠,顯得混沌。

地面是由泥土燒製的磚石,顯然,經過歲月的侵蝕早已殘破不堪,但似乎經常有人清掃,並沒有落上太多灰塵。

向稍遠處望去,地面上盡是雕刻的與龍族歷史有關的圖騰,只有一條供兩人通行的小道指向最中心處那團象徵火焰的圓形圖騰。

咚,咚,咚……

沉悶的響聲從石板之後傳出,如“未來”所料,所見之人並非真正至高形態的龍族,只是背後長著一雙蝙蝠般寬大翅膀的“半龍人”。

只是,這位“龍”先生的面容被一隻暗紅色的,雕刻著機械幾何圖案,以及“中部語”書寫的“造物主”文字的面具覆蓋。

身體之上是一幅火紅色的盔甲,頗具第一和第二紀元中,人類最高製作防具工藝之風。

“如果說。”兩人的距離足有十米,停下腳步後,“龍”先生率先開口道:

“你們的目的是尋回遺失之物,我本不應阻攔,但我受困於與‘炎君’的約定和預言,需在‘寂焰時代’終結前,阻攔敢於深入的‘不潔之人’。”

“如何判斷,所謂的‘不潔之人’?”“未來”問道。

“‘炎君’,也就是我們龍族稱呼的契丹里斯德利,曾與我締結契約,規定‘未被世俗汙染之’、‘保持原初本性之’靈魂所有者,即為純潔之人,想要判斷是否‘不潔’,只需要窺伺心靈即可。‘沉睡中的造物主’曾降下預言,我們龍族覆滅之時代為‘智慧興起之時代’,即‘焰初時代’,而一切生靈的和解時代稱為‘重啟紀元’,那才是我們真正甦醒的時期。”“龍先生”解釋道:

“當年契丹里斯德利以極高的智慧和靈感破譯過‘原初預言’,並與我約定,只有‘純潔之人’到來此地,‘寂焰時代’才會終結,‘過渡時代’便會開啟。這裡,不屬於‘龍境’,更不屬於現實,而是介於存在與虛妄之間的異位面,沒有足夠的力量,很難在紛繁複雜的‘苦深遺蹟’中尋覓此地。

“曾經,偶有幾個貪婪的盜賊和走投無路的刺客誤入此地,可惜,他們的靈魂與心靈早已被難以填滿的慾望所玷汙,漆黑一片,見不到一點溫紅之物,所以,我只得強行將那顆還在跳動的‘不潔之心’取出,使他們的靈魂距離‘造物主’更進一步。”

“這種懲罰……足夠殘忍,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何才能窺伺心靈?”“未來”追問道。

“那很簡單。”“龍”先生將右手伸出,掌心向上,露出五隻鋒利的爪子。

緊跟著,一段夾雜著古炎火帝國語和古克魯斯德語的咒語從他口中傳出,洛卡和“未來”感覺胸口一陣刺痛,並且有種身體部位被強行剝離的感覺。

很快,一股淡綠色的能量從兩人胸口竄出,被“龍”先生輕輕一抓,揉搓數下,變成了兩團接近實體的散發著微弱光輝的球體。

“這兩顆心臟。”“龍”先生的語氣中露出驚奇之感:

“竟是純潔之物。‘墜落紀元’時,我曾窺伺過契丹里斯德利的心臟,雖不至於黑暗,但已被黏稠之血浸染。身為人類領袖之一,不推崇暴力,便無法擁有力量,但秉持暴力,很容易陷入黑暗的深淵。‘卡洛夫終結戰’時圍攻我們的人類便是被血侵染的亡命之徒。我們的‘龍族元首’被迫提前沉睡,喚起塵封於熔岩中的力量,都未能扭轉任何局面。

“血凝聚成力量,卻無法帶來絲毫純潔。但你們,明明身上都是難聞的腥味,但它們似乎並未侵入你們的內心,你們,並未瘋狂,更沒有墮落,很是難得。”

“我們並非第一紀元時被龍族掌控的十八個種族,也不是最初那批以血凝結戰力的勇敢人類。第三紀元,也就是蒸汽紀元末期,人類的慾望和戰爭釋放了‘某種神秘非凡的力量’,迫使我們成為‘失落者’。”“未來”解釋道:

“一種還能勉強維持人類形態,各方面行為習慣與人類一致,介於人類與沒有意識的‘怪物’之間的種族。我們的誕生都經歷過難以用詞語形容的至高痛苦,正是經歷過精神與肉體的折磨,我們才更珍惜生存的機會,渴望真正和平的一天到來。災難已然持續了五百多年,無論是人類還是失落者,都早已從最初的利己和貪婪本性中醒悟,嘗試追尋一條真正的救贖之道。

“我想,或許,災難才是人類與失落者存在的意義,弱小的種族因為超越了智慧和靈感的堅持,才能擊敗強大的龍族,延續至今。”

“哦,是嗎?”“龍”先生語氣微妙道:

“那你知道,誕生之初的龍族是誰嗎?純潔的少年。”

“願聞其詳。”“未來”說道。

“我們的始祖並非‘龍族元首’,那個被人類列為序位 3的神明,而是來自宇宙深處,一直沉睡的造物主的分身。祂是在造物主創造宇宙星辰與地球的最後一日誕生,被賜予一個難以理解但富有意味的稱號——‘海港’。”“龍”先生解釋道:

“這個稱號或許蘊含了造物主的某些秘密,但迄今為止,並沒有任何人敢於去參悟分毫。祂雖沉睡,但仍是不可窺伺之神靈。不過,似乎是祂降下了新的賜福,‘未來’、洛卡,純潔的人類少年,‘寂焰時代’終結的鐘聲已然敲響,我獲得自由的倒計時已然啟動。

“看,地面上的時光已至非日非夜之際,金色的光輝已滲入此地,積淤千百年的幽怨與憤恨,正在瓦解。”

順著“龍”先生指引的方向,洛卡和“未來”看去,只見一道明亮的金色光輝從大廳的頂端缺口處湧入原本昏暗的領域。

向上仰望,似乎是極其遙遠的地方,那是地表,與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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