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元歷557年,7月10日。

克魯斯德聯邦,冰臨省,冰臨城,“鋼炎之吶喊”宮殿,“猩域正殿”頂層,“行政長官辦公室”。

原本,在這個月份,除極寒特區外,其他多數屬於溫帶大陸性氣候的領土都已進入烈焰夏季。

但奇怪的是,自從聯邦委員會下令將大量軍隊調往極寒特區,開展近幾年最為關鍵的軍事行動後,聯邦各地,尤其是冰臨省的氣溫驟降。

城市靠中區域的“聖伊凡大教堂”的古舊銅鐘剛敲響十二下,本應被熾熱陽光輻射的人類卻沒有感受到任何溫暖,反而是一股極端的,彷彿是來自靈冥之地的並不和諧的陰冷。

烏雲密佈,相擁疊成漆黑的燃料,塗抹在灰暗的畫布之上。午風鼓動,雷霆喧譁,不到片刻便徹底掩蓋了永恆不熄的太陽的光華,構成了白晝如夜的景觀。

手捧捲起著的一面旗子的庫卡快步向宮殿的辦公區走去,靠近大門。

他抬頭仰望天際,閃電劃過的區域,配合著雲層的堆砌,讓庫卡感覺似是有一隻蠕動著七八條觸手的邪惡的,不可名狀的怪神隱匿其間,正在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黑黢黢的牙齒,彷彿要將一切生命以最為殘忍的狀態吞噬。

深吸口氣,吞嚥了口水,庫卡沿著被打掃多次,依舊沾染著常年無法去除的汙垢與細微殷紅痕跡的階梯向上快步走去。

他今天刻意換上了一件偏白的襯衫,因此,並不敢靠近那些即便被擦拭得鋥光瓦亮,但依舊泛著斑駁鐵鏽的欄杆。

爬樓到一半,庫卡罕見地喘著粗氣,後背抵著牆壁略微休息,雙眸卻盯著第二紀元時便已修建完畢的巨大窗戶。

這是這座現在被改為聯邦委員會辦公大樓的宮殿,在建立之初便設計好的圖案。

它被兩面鋼化玻璃裹挾,內部是金屬彎曲、摺疊後拼湊的精妙圖案。

聯邦委員會雖然在新元后遲遲沒有能徹底解決“無心人危機”,但幾乎每一任行政長官在私德上都沒有瑕疵,即便是最為貪婪的大衛·魯裡克,在臨死前依舊選擇將囤積的貨物和新盧布捐給了冰臨省和水域省幾個大城市裡的無家可歸之人。

不知是過度勞累還是其他,當短暫而細微的陽光從烏雲的縫隙中竄出,直射向巨大窗戶後,庫卡發現,這扇窗戶似乎短暫變成了一面舊帝國巔峰時期曾研製出來的,用於接收放映機畫面的幕布。

左邊的一邊是金色的光華,映襯著人類幾百龍族、克魯斯德皇帝執掌聖器和人類啟航探索海洋的簡筆圖案,以及最頂部圓潤的,不加修飾的太陽。

而右邊一半則是龍族在“卡洛夫終結戰”時的最後抵抗,人類的勇士手持利劍,兩條巨龍倚靠在斑駁的,即將倒塌的石柱前最後掙扎,但在最下方,卻是一枚被荊棘扎入的龍蛋,以及幾乎快要走出畫面的命運之輪。

昏暗的環境,百年沒有大修繕過的宮殿,牆壁上蜿蜒的煤氣燈管道,以及明暗分明的畫卷,讓庫卡一時有些恍惚。

帶著點可憐的陽光消散後,他才用力搖了搖頭,驅散了這種怪異的感觸。

終於走到了宮殿頂層,與守衛在那裡的兩名瓦西里的私人貼身安保人員簡單調侃了幾句,便輕敲木門,走入瓦西里的辦公室內。

“東西拿來了沒,庫卡。”剛一進門,瓦西里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那道了,瓦西里大人,這是冰臨城內最優秀的裁縫連夜趕製的。”庫卡說著,將門關上後,把手中的旗子攤開,放在了會客所用的簡樸風木桌之上。

挺直身子,瓦西里從座位上起身,彎腰仔細打量著旗幟足足有半分鐘,才掃去了臉上積淤的嚴肅和冷酷,滿意地笑著點了點頭,撫摸著旗幟說道:

“真是一幅優秀的作品啊,庫卡。”

“是啊,瓦西里大人。”庫卡回應著,用手指著旗幟上的圖案,介紹道:

“這幅旗子用的是紅色的布料打底,取代了舊帝國或黃色的國旗,或三色的皇室旗。不僅能體現我們正在破除舊帝國所謂的‘君權神授’,‘皇帝為神奴僕’的不合時宜的說法,更能體現人類的團結和抗爭。

“當然,也表達了聯邦的至高夙願,那便是覆滅一切凌駕於人的不公,等新元危機結束後,創造一個各地人和諧共存,沒有人被壓迫,和平、繁榮、安全、友善的新紀元。”

“那是自然,這也是為什麼當初我們的前輩能如此之快取代舊帝國,成立新聯邦的原因。不過,庫卡,我更希望,‘人的和諧共存’中,囊括各種型別的異能者,但不要包括失落者。”瓦西里一臉鄙夷道:

“他們永遠需要思想的薰陶和教育,徹底改造被邪祟侵蝕的精神世界,才能徹底蛻變為異能者,得到我們的接納。非凡的力量,讓他們對我們產生了物種上的鄙夷和優越感,而異變前遭受的痛苦又讓他們積壓憤怒無處發洩,通常思考問題時會極端化。

“不說其他反對聯邦的失落者,就單論與我們合作的‘秩序會’的失落者。等‘演變臺’全部啟動,我們擁有足夠的能量消滅‘無心人’,開啟‘重啟紀元’後,我會親自將他們請來都城,透過引導他們重拾人性的教育,讓他們懂得責任、博愛、正義和勇氣。”瓦西里說著,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們並無法徹底將他們物理驅逐出世界,所以,只有將他們改造成我們所期望的‘合格異能者’,才能徹底終結這個被‘無心人病毒’汙染的種族,結束他們的存在。屆時,他們不再是帶來邪惡與暴躁的失落者,我更期望,他們能成為人類。”

“瓦西里大人,您真偉大。”庫卡發自內心地讚歎道:

“您並不贊同用物理直接消滅他們,也不願將他們徹底排除在人類世界之外,反而透過改造,給予了他們‘生而為人類’的權利。如此一來,我們並不會走向日涅人扭曲的‘樂園’美夢,普託亞人隔離異族的不公,契丹里斯人對抗到底的無畏犧牲。改造,比起刻意同化來說,更能體現聯邦的偉大。

“對了,瓦西里大人,您看。這面旗幟之上黃色的劍鋒,象徵著我們秉持光明力量,斬斷黑夜的桎梏,而這隻雙頭鷹,作為克魯斯德文化的永恆標誌,也被我們所堅持,直到永遠。”

“沒錯。”瓦西里頷首道,對庫卡的解釋相當滿意。

“所以說……”庫卡繼續指著旗幟的內容說道:

“翱翔的雙頭鷹代表聯邦擁有絕對實力結束新元危機,而伸出的利爪則是統籌一切的聯邦委員會。我們抓住利劍,劍鋒向上,直指神明,代表我們並不信仰任何的主魔精靈,光暗神明,更不是所謂的造物主創造的附庸,而是真正獨立的個體。

“我們不靠舊帝國的皇帝,不靠所謂的序位神明,而是使用人類最為值得歌頌的勇氣力量,不斷戰爭,直到取得最後的勝利。這面‘鷹爪劍鋒’旗幟,正是向所有克魯斯德人類傳遞了這樣一個資訊:

“至高之理懸於劍鋒之上,永恆命運執於人類之間。神明,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古舊力量也是不存在的,造物主也是不存在的,如果他們存在,必然不可能使人類陷入危機和廢土的泥潭,如果他們存在,早就現身來拯救我們了。所以說,想要結束危機,獲得勝利,只能依靠我們人類自己。”

“足夠精彩,庫卡。”瓦西里鼓掌讚許道:

“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意志堅定,這很好,說明你並沒有被那些失落者所腐蝕。有了這面新的旗幟……”

瓦西里說著,拿起“鷹爪劍鋒”新旗,語氣堅定地說著,而後問道:

“我們距離最後的勝利的確不遠了。庫卡,知道為什麼今年夏天不如以往那麼炎熱了嗎?”

“我不清楚,瓦西里大人。”庫卡回答道,咳嗽了幾下,用以緩解剛才過度激動帶來的口乾舌燥。

“他們也知道了,啟動那隻最為關鍵的‘演變臺’的鑰匙是‘器限’類科技裝置,它的最後一枚就在‘苦深遺蹟’的最下方,埋葬伊凡二十二世這位偉人皇帝的地點。”瓦西里解釋道:

“所以,西部各省份各個城市中潛伏的失落者,遊蕩在野外的失落者,以及他們所掌控的無心人正在不斷被運送至極寒特區的前線。‘苦深之殤’,這場決定人類與失落者未來百年命運的戰爭,只是剛剛拉開序幕。

“至於失落者們關注的所謂邪神,也就是來自日涅的異能者萊特·蘇格拉,所謂的神明‘永赤之主’,還有遺蹟中,風牆內可能存在的序位魔物,都不是我們關注的重點。

“庫卡,你我都對契丹里斯的文化很感興趣,那你自然玩過他們設計的一款流傳數千年的棋類遊戲吧?”

“您是說,圍棋?”庫卡問道。

“沒錯,圍棋。這種排列組合超越了宇宙間所有原子數量的遊戲,擁有其無盡的魅力,而整個的‘演變臺計劃’,不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棋局,我們是執掌白棋的一方,失落者是拿著黑棋的一方,現在,這盤棋局的佈局階段已經完成,即將進入最為激烈的中盤廝殺。”瓦西里說著,起身,盯著眼前的聯邦地圖,背對著洛卡,命令道:

“之前復刻的舊帝國‘電磁脈衝步槍’以及‘多發鐳射火炮’武器可以投入實戰檢驗了。我估計,接受‘武器使用’培訓的【戰士】應該有一兩百人了。你,庫卡,明天就出發,帶著他們和裝置去‘人造湖’附近營地。

“我估計,除‘冰刃’外掌控強大非凡力量的那幾個失落者應該快到極寒特區,與他們合流了。我對‘秩序會’那幫人,還有‘半龍人’亞達羅尼並不放心,況且,我要親眼看見人類創造並掌控的科技力量,擊敗邪惡、罪孽、落後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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