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遠走到大爺身旁故作輕鬆坐下來。
大爺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竟有一絲驚訝，好似在說你都已經五六天沒有理我了，今天突然坐過來是不是因為看出我快死了。
“大爺我給人開腹治療的事情你聽說了沒？”王志遠試探性問道。
大爺點著頭對他伸出大拇指：“王朗中不愧是年少神醫。”稱讚道。
“如果我要為你做開腹治療，你會同意嗎？”
大爺猛然一愣，他顫顫巍巍從臺階上站起來。
王志遠不知道大爺想要幹啥，緊跟著也站起來。
只見大爺住著木棍看向王志遠，從嘴中擠出一句：“你要為我開腹治療？”
“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安排，不過我不敢保證絕對成功。”
“你沒有騙我？”
“沒有。”
大爺聽完後身體開始不斷顫抖，他的眼角竟有淚水在晃動。
“大爺你沒事吧？如果不同意就權當我什麼也沒有說過就好。”王志遠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趕快對他安慰。
大爺對他擺擺手：“不，王朗中我同意，我當然同意，你隨時都可以隔開我的肚子。”
王志遠攙扶著大爺穿過藥館來到後院，來到北面房間。
正在廚房馮雲鶴看到後緊跟著跑過來，她開始招呼大爺坐下休息，給他倒茶端水。
大爺被他們這熱情搞得不太習慣，因為還從來沒有人會把自己當成一個“人”。
“雲鶴你幫大爺找一身乾淨衣服吧，順便讓鄒風雅燒一鍋開水，等下我幫大爺洗一洗。”
“好，我現在就去。”
“王朗中這......”
“大爺你就聽我安排吧，其他事情不需要過問。”
洗澡期間大爺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王志遠不由自主想到了家中爹孃，他們身體有沒有不舒服，如果他們遇到麻煩又該怎麼辦？
我是不是應該把他們接到京城來？
一條接一條疑問在大腦中浮現出來。
發呆中的王志遠忘記了手中還在一瓢一瓢盛水，大爺實在忍受不了之時對他喊道：“王朗中，王朗中，水有些燙了。”
“哎呦，對不起啊大爺，對不起。”王志遠趕忙向他賠禮道歉。
洗乾淨身體，換好衣服，大爺就要往床上躺。
王志遠以為他是因為累了想休息，所以還給蓋上了一床被子。
大爺在王志遠轉身時拉住他的手臂。
“大爺還有其他事情嗎？”
“王朗中不是要開腹嗎？”
“開腹？那個我需要先準備一些所用工具，最快明日，最遲兩日後就可以開腹治療了。”王志遠解釋道。
大爺卻想要讓他現在就對自己開腹。
王志遠耐著性子解釋了一遍又一遍，大爺貌似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嘴裡不斷告訴他：“今天就開腹吧，我不想等到明日，王朗中現在就開始吧。”
“大爺你不要鬧了好不好？開腹治療可不是兒戲，如果我不能準備好怎麼能行呢？你好好休息吧，我現在就去準備。”說完他稍微用力甩開手臂，頭也不回走出房間。
回到藥館繼續為其他人瞧病，這一忙就是一整天時間。
天色漸暗，藥館準備閉館休息，馮雲鶴突然從後院火急火燎跑過來。
咣，推開房門出現在王志遠面前。
王志遠見她神色慌張，第一反應是開腹病人：“怎麼了？”詢問道。
馮雲鶴嚥了一口吐沫，用手指向北面：“大爺他......他死了。”
王志遠瞬間石化在原地。
“這怎麼可能？”
“你去瞧一瞧吧，我剛剛給他端晚飯過去喊了好幾聲沒有回應，走近一看才發現他沒氣了。”
王志遠不停搖著頭，繞過馮雲鶴飛奔跑進房間。
當他看到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大爺時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會來的如此突然，一步一步走過去，來到大爺身旁壓根就不需要切脈便能看出他已經離開人世。
王志遠實在想不通為何兩個時辰之前他還沒有任何徵兆，現在卻離開人世。
“他今天下午有沒有什麼異樣？”
馮雲鶴搖搖頭：“我就在院中沒有聽到他任何聲音，哦，對了風雅今天還來房間取了一樣東西，那時候他們兩個還閒聊幾句。”
王志遠皺著眉頭沉思片刻後叫來鄒風雅。
鄒風雅看到死去的大爺時接連向後倒退：“他死了？”驚恐萬分說道。
“風雅你今天來房間取東西時大爺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臉色，語氣？”
“我當時進屋來拿水桶，大爺就坐在床邊他說想要喝完水，我就給他倒了一碗水，然後他就說如果自己能扛過開腹一定要把王朗中的醫術傳遍大清，如果抗不過開腹就讓自己身體成為王朗中第一個實驗品，希望你能從他這裡更加了解人體。”
“我就勸他一定可以扛過去。”鄒風雅一字不漏的說出原話，“對了，我走之前他還給我要了筆墨紙硯，說是想要寫幾句話。”
聽到這裡，王志遠在床上翻找一圈也沒有找到大爺寫的那幾句話。
馮雲鶴把手輕輕搭在王志遠肩膀上，勸慰道：“大爺可能是突發疾病去世的，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會這樣。”
“你們兩個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馮雲鶴點點頭，轉身帶著鄒風雅走出房間。
王志遠站在大爺床邊看著他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為什麼自己沒有把大爺的身體當成一回事？難道就因為自己相信他還能多撐幾天？
如果說之前劉大人家老夫去世跟自己毫無關係，那今時今日大爺的去世就全是自己所致，我有時間為他洗澡，有時間為他換乾淨衣服，卻沒有時間為他開腹？
我的腦子當時到底在想什麼？王志遠啊王志遠你還配當這個郎中嗎？你還配開醫學院成為先生教別人行醫嗎？
馮雲鶴安靜的站在門外陪了王志遠一夜。
吱！
第二天，天還未亮，王志遠開啟房門走出來。
馮雲鶴立馬走過來。
王志遠回頭跟她對視一眼，從袖口內取出一個信封：“我找到了。”
“大爺寫的什麼？”
“他想去跟家人團聚。”王志遠有氣無力回答道。
----王朗中很不幸我們透過這樣的方式相識，很幸運在我臨死之前能遇到你這樣年少神醫。我的死亡和你並沒有任何關係，只是我想跟家人去團聚了。我這麼多日一直在回春堂藥館外就是想要讓你邀請我住進來瞧病，聽說你開腹治療成功後我就知道你肯定想要救我。
只是沒想到會隔好幾日你才找到我，不過現在也不晚。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死在家中讓你去扛屍體過來，肯定不會同意，我只好死在你這裡了，方便你開腹瞭解，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來向你告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