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談喃喃的叫了聲：“張市長……”
惶恐的情緒讓他一時間腦袋裡有些空，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或者是因為這帶著些真情感流露的稱呼讓張海青心裡一軟，最終只是嘆息了一聲，開口問道：“外商那邊你有沒有溝通？現在情況如何？其實我覺得這也不失為一種解決方案。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們面對飛利浦的談判專員時，有時太過軟弱了，現在有了兩套方案，說明電子六廠也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或者我們可以藉助這套方案，跟對方繼續討價還價，多爭取一些利益來！”
張海青沉悶的開口說道，沒錯，他有些動搖了。
其實回過頭想想，田志康在電話裡給出的方案其實也沒錯。既然提出了兩條方案，放到大會上討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生產線的改造投入並不算大。不管成或者不成，多少也表現出了一個姿態。電子六廠不愁嫁！就算自主補血不成功，也不妨礙電子六廠繼續尋找下家。
說不動這麼鬧上一通，還能讓飛利浦那邊態度有所鬆動也未可知。
然而張海青這番話卻打到了吳談的軟肋上。
那這事兒跟外商討價還價？之前的約定都不算數了？這個時候突然變卦？
“張市長，不合適吧？人家是可是外資，最講信用了！咱們突然反悔會不會顯得太那啥了？而且您也知道現在想要引進一家外資有多不容易！之前的談判咱們也是花費了很多心思的。”吳談苦口婆心的說道。
“太什麼了？”聽到這話，張海青的語氣明顯變冷，繼續說道：“吳談同志，首先你的想法就很有問題。飛利浦不是慈善家，資本更從來都不講慈善的！他們為什麼要跟我們談？如果收購電子六廠無利可圖，我相信這次談判根本不可能進行下去。”
“其次，講信用是沒錯，那也得是在簽訂了正式合同的前提下。我們到現在還在談判階段，別說正式合同，就連意向性合同細節都還在談判中，這個時候增加我方砝碼怎麼就叫不講信用了？你來給我解釋解釋？”
張海青的斥責，讓吳談的臉色更苦了。但是面對這位副市長，他哪裡敢繼續說些什麼？
吳談的沉默也讓對方氣消了些，隨後語氣變緩，開口說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壓力很大，畢竟談判了這麼長時間，就要出成果了遇到這種事情。但還是那句話，這不一定是壞事兒！說不定我們還能把壞事兒變成好事兒！”
“既然談判已經拖了這麼久還沒達成協議，那麼就算是在拖些時間，又能怎麼樣？產線升級即便電子六廠不能氣死回生，起碼也給了我們新的籌碼，到時候利用這些籌碼說不定可以倒逼資方讓步，你繼續保持跟飛利浦方的接觸，態度可以適當放硬一些，有什麼拿不準的事情，可以跟我商量。”
“那如果外資那邊惱羞成怒，直接走人怎麼辦？”吳談實在沒有辦法，直接祭出了殺手鐧。
“呵呵，走人？”張海青笑了，說道：“外資又不是隻有飛利浦一家，只要電子六廠有價值，就不怕引不來金鳳凰。當然，說這話並不是要你怠慢飛利浦的談判代表們，還是要展現出我們的誠意來。老祖宗說過，談判無非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你自己把握好度！好了，這事兒就這麼辦，出現什麼新情況再聯絡。”
當電話內傳來“嘟嘟”的忙音，吳談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半晌。
事情的走向已經越來越掙脫了他的掌控，讓他想想就感覺背心有些發麻。
尤其是想到周書齊對他毫不客氣的態度，一時間他對突然橫差一槓的韓文昌恨到了骨子裡。如果沒有這個傢伙，不管是袁志濤還是周書齊怕是早已經老老實實認命了吧？怎麼偏偏這個時候就突然冒出了這麼個傢伙？
當然心裡再恨，他此刻也拿韓文昌沒有半點辦法。畢竟他的手再長，也管不到星城的國防科大去，心裡再憋屈也只能暫時嚥下這口氣。
只是飛利浦那邊……
在辦公室來回踱了踱步子之後，吳談一咬牙，再次打了一通電話。
“我是電子六廠的吳談啊，請幫我接一下408室的凱森先生，對對對，就是外賓的房間。”
很快，電話接通，吳談張嘴便是一口流利的英語，：“凱森先生，您好，我是吳啊，有一個最新的情況需要跟您溝通一下。實不相瞞，現在我們工廠的技術部門在兄弟部門的幫助下，得到了一種最新的塗層技術……對對對，就是那條石英坩堝的生產線，按照技術部門的說法，只需要很小的一筆錢，進行技術升級，加入噴塗技術，就能讓我們的產量有質的飛越，所以您看，您這邊的條件能不能鬆動鬆動？”
吳談很誠懇的將現在的新情況告知了對方，卻只聽到電話內發出一聲“嗤”的輕笑：隨後對方的聲音傳了過來：“哦，吳，這可不是朋友之間的談話方式，你不夠誠懇。你剛才說什麼？友商提供了你們一種噴塗技術？據我們的調查，華夏國內還沒有任何一家廠商掌握這種噴塗技術，所以這種技術從何而來？”
“千萬別告訴我是你們的技術部門自行研究的？我們都不知道你們的廠已經幾乎完全失去了自我研發的能力。所以，吳，你這樣是不對的！更何況我們不是已經在關鍵的問題上就要達成共識了麼？恕我直言，您這樣不是待客之道！”
對方明顯頗為輕視的語氣讓吳談一陣糾結。
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但他能怎麼說？
“不不不，凱森先生，您錯了。我是認真的，我們的談判有了變數，事實上廠裡已經準備籌集一筆錢展開產線升級。讓我們的單晶矽製造能力達到世界先進水平，我想著代表著什麼您應該也清楚。如果不讓步的話，恐怕這次交易真的會生出變數。”吳談頭疼的解釋道。
“哦？吳先生，您這個時候說這些讓我很為難啊！要知道之前我們可是私下裡答應了您很多條件的！事情不該是這樣的！至於世界先進水平……對不起，根據我們之前對電子六廠的調研，不管是產線，還是裝置，又或者工人素質，管理水平，還真沒發現哪裡達到了世界先進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