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明珠市政府辦公大樓內，明珠市分管國企的副市長，電子六廠改制談判小組組織張海青同樣正眉頭深皺。
剛剛他接到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是上安區區委書記田正康打來的。向他了解了一下關於電子六廠改制的情況。當然，其中的醉翁之意張海青聽的懂。
吳談向他彙報過韓文昌的事兒，他還專門拜託了計劃委員會的王主任打電話到了部委去核實這個韓文昌的情況。
田正康這個時候打電話來，關心電子六廠的改制，希望市裡能夠充分考慮電子六廠職工代表們的意見，這算什麼？
張海青很是氣悶。
作為一個高學歷技術性的官員，在電子六廠改制的事情上，張海青自認是沒有私心的。好吧，就算是有心思，也只是希望能在這件事兒上做出些成績，能夠為自己的履歷繪上漂亮的一筆。
國家進行市場化改革之後，國企的諸多弊端已經暴露了出來，重複性建設嚴重，產品附加價值不高，許多廠商已經難以為繼，不進行改革，等待這些廠家的只有破產一途徑。
偏偏總有這麼多人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停的拉著後腿。
八十年代末，他還在其他縣市做領導的時候，就想著能拉開膀子大幹一場。卻總是有各種各樣的阻力。對於這點張海青也是頗感無奈。但畢竟那個時代有著時代的特殊原因。因為政策有時會反覆，加上許多人思想還沒解放，多數領導都有太多顧慮。
誰敢想他都已經成了分管國企改革這塊的副市長了，想要推進一個國企的市場化改革，依然如此困難。找誰說理去？
區裡的想法他也能夠理解。
電子六廠的盤子很大，外企又不肯全盤接受原廠的職工，所以職工安置這一塊的確是個麻煩事，但總不能因為這麼一點點問題就因噎廢食吧？
如果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畏難情緒，事業還要不要做了？
所以對於田正康這通電話，張海青是頗為膩味的。
但第二個電話就不一樣了，京城部委打來的。電話裡詳細詢問了明珠電子六廠目前的情況，尤其是重點提到了電子六廠單晶矽拉制能力。
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這個電話張海青警惕起來，在接手電子六廠的時候他就已經對電子六廠的情況以及國家的微電子行業有了大概的瞭解。
也清楚未來微電子行業會是多麼的炙手可熱。
但是僅憑一條生產線的改造就能讓一個瀕臨倒閉的國營大廠起死回生？對於這一點張海青還是頗有疑慮的。
有些天方夜譚了。
而韓文昌這個素未謀面的年輕人更是引起了他的興趣。電子六廠改制的轉折點就是被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攪亂的。
他很想跟韓文昌見上一面，但是以他的地位，當然不可能專門去見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這也讓他很鬱悶。
他想到了吳談，也不知道這個老領導拜託他看顧的傢伙到底在幹些什麼。本來他還對這個人挺滿意，覺得他腦子靈活又很會來事兒，嘴巴也很甜，每天見誰都是笑呵呵的，涵養不錯。對於改制談判也很積極，在接待外賓組織談判這一塊做的也很不錯，長歌善舞的。
但誰知道這傢伙的群眾基礎似乎不怎麼牢靠啊!
就算是一個空降的書記，但他起碼在電子六廠也經營了數年，怎麼控制力這麼弱？廠長跟總工跟他都不是一條心，這便也罷了。他手裡還有不少關於吳談的舉報信。
大多數都是匿名舉報，這其實張海青也可以理解。真年頭只要想做事兒的人，誰還不會被舉報幾次？更別提還是廠裡的一把手。加上現在企業效益不好，工人的待遇大幅度降低，在加上引入外企入股，在很多人看來就是侵吞國有資產，這些東西張海青本是不在意的，相反在他看來這還是吳談幹實事的表現。
但現在看來他是不是看問題太片面了？
想到吳談，張海青突然感覺莫名的煩躁。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電話再次響了起來，秘書的聲音隨之傳來：“張市長，明珠六廠吳談書記的電話，給您接進去嗎？”
“接進來吧！”張海青沉聲道。
剛想到這傢伙，這傢伙就打電話來了，挺巧的。
然而電話剛一接通，便聽到吳談驚惶的聲音：“張市長，大事兒不好了。今天一大早區裡突然組織了一次會議，會議上拿出了兩套方案，一套是之前的改制方案，另一套則是產線升級。區裡的意思是要將兩套方案拿到職工代表大會上討論，按照民主集中制原則投票決定，您看，他們這不是亂彈琴嗎？這是開歷史的倒車啊！”
“吳談同志，請注意你說話的口氣！什麼叫開歷史的倒車？同志之間有不同的意見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的原則是求同存異。更何況不管是什麼意見，我們最終的目的也還是讓電子六廠能變好，起碼從出發點來說，我們的目標是相同的。所以，我問你，你這是在慌什麼？”張海青不太客氣的教訓了句。
不單因為心頭的煩躁，以及對吳談能力的質疑，更因為剛才電話裡吳談的語氣的確太過焦慮了，像是天塌下來了一般，完全沒有往日那種從容。
“啊？”電話另一頭的吳談愣了愣，從張海青的口氣中他聽出了一絲不對勁。這位立主引入外資讓電子六廠重新煥發生機的張市長態度似乎有些鬆動。
這就讓他真的有些惶恐了。
如果說之前誇張的開口說話，有一定表演得成分，希望能夠獲得張海青的重視，現在他是真的惶恐了。
不只是因為改制成功與否關係到他的前途，更因為他還有些小秘密。
電子六廠的財務經不起調查啊！
這方面他已經跟飛利浦方面溝通好了，只要雙方達成協議，對於一些賬目不會認真去調查，當然他這邊也會讓財務儘量做得完美。
但如果改制不成功而他又調離了崗位……
蓋子可就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