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此刻正坐在馬車上,在往妖族去的路上。

沐依裳握住他的手,無奈道:“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發呆,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顧流觴怔愣一瞬,而後勾起唇角,搖了搖頭,“沒什麼,只不過是我從未去過妖族,有點好奇妖族是什麼樣子的。”

沐依裳溫柔的笑道:“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凡人都覺得妖是惡的象徵,但事實上卻恰恰相反。在妖族裡反而比凡間少了很多勾心鬥角。”

顧流觴看著她回憶過往的樣子,似乎很憧憬曾經的生活。

等到沐依裳回過神來,才突然意識到或許自己說的不對。

她苦笑了下,道:“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後來妖族變成了怎麼樣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讓沐依裳抬起眸子來看他。

少年望著她,問:“師尊是不是想起年少時候的事情了?”

顧流觴不敢問她,是不是還會因為自己過世的父母感到難過,也不敢問她,是不是還記恨著妖族的妖王。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顧流觴不知道沐依裳經歷了什麼才能忘懷過去的一切,放下一切。

這些都是他不敢發問的。

兩人乘馬車前往妖族,天黑時途徑小鎮,便決定留宿一晚。

“師尊餓不餓?我去叫人弄點吃的來。”顧流觴道。

沐依裳點了點頭,“隨便吃點就好了。”

少年嗯了一聲,便下樓去。

沐依裳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那人回來,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出門檢視,走到樓梯口處,瞧見了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子,正在同顧流觴說著什麼。

顧流觴眉眼間帶著笑意,似乎很開心,不知道在說什麼。

沐依裳緩緩下樓,還沒來得及聽清顧流觴和那姑娘的話。

少年便突然轉過身來,一見她,顧流觴立刻緊張道:“師尊,你怎麼下來了?”

沐依裳道:“等你許久,以為出了什麼事,便下來尋尋你。”

那人一把握住沐依裳的手,笑了笑,道:“師尊擔心我嗎?”

沐依裳沒回答他,反而問道:“你剛才在說什麼?”

顧流觴一怔,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姑娘,那姑娘的眼睛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瞄了瞄,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了笑,道:“公子既然有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方才還有說有笑的,這會兒見她來了便不說話了,這姑娘還要走,實在不得不讓沐依裳起疑。

可顧流觴似乎有意隱瞞,他對那姑娘道了聲謝,便目送姑娘離開了。

沐依裳無意間好似瞧見那姑娘手裡拿了一個精緻的絲綢布袋,裡面似乎裝了什麼寶貴的東西,姑娘是小心翼翼捧著的。

縱然沐依裳知曉,他想要隱瞞的事情,無論怎麼追問都沒有用,可她還是想試探。

“你們方才說了什麼?”

少年抿著唇笑了笑,道:“這是個秘密。”

秘密?!

沐依裳垂眸也微微笑了起來,不過,他這樣的態度,倒是打消了沐依裳心中的懷疑。

兩人長得太惹眼,單單是師尊在樓下站了這麼一會兒,便引來了好幾個大堂裡吃酒的男人的注意。

每每有人用不善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顧流觴都狠狠的瞪了回去。

這些臭男人,竟然敢覬覦他的師尊,可惡!

顧流觴推著沐依裳的肩膀上樓,“好了師尊,今日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該回房間休息去了。”

兩人進了門,顧流觴便幽怨的坐在一邊,有點生氣。

沐依裳有些詫異,“不高興了?”

顧流觴哼哼了聲,“都怪師尊生的太好看了,你都沒看到那些臭男人看你是什麼眼神兒,氣死我了。”

沐依裳倒是真的沒有注意到。

她坐在顧流觴身邊,無奈的笑了笑,“我還能管得住旁人的眼睛不成?”

少年覺得師尊說得有理,思考片刻後,他道:“要不……師尊出門帶著面紗吧,好不好?”

沐依裳無奈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戳了下顧流觴的額頭,“不要胡鬧。”

顧流觴氣呼呼的哼了一聲,“我才沒有胡鬧,我只是……要是能把師尊藏起來就好了,不給別人看到,只能我一個人看。”

話音剛落,他也意識到了自己話裡的問題。

顧流觴小心翼翼的看向師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沐依裳知曉他的佔有慾,但他能意識到問題,總歸還不算太過分。

於是乎,沐依裳笑著搖了搖頭,道:“我知道。”

顧流觴鬆了口氣,把沐依裳抱在懷裡,剛想說兩句甜言蜜語,突然有人敲了房門。

這讓顧流觴有點生氣,他厲聲道:“什麼人?”

門外的小二被嚇了一跳,顫顫巍巍道:“客官,我……我來給客官送飯菜。”

顧流觴鬆開了沐依裳,直起身來,悶悶不樂的去開了門。

用過了飯,顧流觴便邀請沐依裳出去散散步。

坐了一整日的馬車,沐依裳還真真覺得自己的腰有些痛。

沐依裳並不是很想去,可耐不住顧流觴的再三請求,她也只好答應了。

顧流觴道:“若是師尊很累的話,我可以揹著師尊。”

沐依裳無奈的垂眸笑了笑,被他揹著出門,更難看了。

於是乎,她搖了搖頭,“倒也不至於如此。”

其實顧流觴還挺期待的,他想揹著師尊,抱著也行。

今晚的月色很好,大概是因為十六的緣故,那輪明月看上去格外圓潤。

好久沒有這樣月下散步了。

顧流觴握著沐依裳的手,道:“師尊,月色好美。”

沐依裳嗯了一聲,“真的很美。”

少年偏過頭,眸子在沐依裳身上流連,“師尊。”

他的聲音帶了些許動情的沙啞,讓沐依裳心裡不由得一顫。

這小子又要犯病了。

沐依裳輕咳一聲,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這夜黑風高,周圍一片寂靜,燈火也不通明,最是那人有可能幹壞事的時候。

她心裡忍不住緊張。

顧流觴察覺到她走的快了些,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

“師尊,你在怕什麼?”他帶著笑意說著這樣的話,語氣裡像是帶了鉤子似的。

沐依裳彆彆扭扭的回答,“沒什麼,我們還是回去吧,我有點累了。”

那人搖了搖頭,道:“不要,我要帶師尊去一個地方。”

沐依裳很有點無奈,“我們才第一次來這裡,你能有什麼好地方要去?”

話一問出口,沐依裳腦海中就突然出現了方才在客棧裡見到的那個和顧流觴說話的姑娘。

少年笑得很溫柔,神神秘秘的說:“反正是個師尊會喜歡的地方,師尊相信我。”

他看上去很自信的樣子,沐依裳便也不再追問了。

兩人走了大約一刻鐘左右,穿過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沐依裳便瞧見了幾點星火。

沐依裳有一瞬間的怔愣,片刻後才意識到那星星點點的熒光來自於哪裡。

蘆葦圍繞著一條小河,螢火蟲在蘆葦叢中飛舞,看上去像是明亮的星星。

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

抬手間,一隻螢火蟲落在她的手指尖。

沐依裳彎了起來嘴角,“真漂亮。”

身後傳來慢悠悠的腳步,少年從背後抱住她的腰,“師尊更漂亮。”

顧流觴依戀著從背後緊緊的貼著她,輕聲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喊她。

有的時候,對於顧流觴的這些行為,沐依裳會覺得有點奇怪,他像個古怪的痴漢。

或許是此時美妙的夜空之下,螢火蟲遍地飛舞,太讓人喜歡了,以至於他的那些古怪行徑,都讓沐依裳覺得有點可愛。

沐依裳笑了笑,“別撒嬌了。”

少年繼續抱著她,跟沒聽到似的哼哼了兩聲,這才輕輕的鬆開了手。

沐依裳問他,“所以,你在客棧裡,和那位姑娘講話,就是為了這個?”

顧流觴悶悶的嗯了一聲,道:“師尊以為是什麼?”

被他這樣一問,沐依裳心裡難免覺得難為情。

吃醋什麼的,她實在難以承認。

可即便她不說,聰明如顧流觴也猜得到。

少年勾了勾唇角,彎下腰來,和她的眸子對視上,“在師尊心裡,我就是那種會到處招蜂引蝶,沾花惹草的人,是不是?”

倒也不是沐依裳非要這樣想他,只是誰讓他生了一張天生就薄情的臉?

沐依裳輕咳一聲,道:“我沒有這麼想,你不要誤會。”

顧流觴當然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不由得笑意更濃了幾分,“師尊會不會也想把我鎖在家裡,哪裡也不讓我去?”

沐依裳覺得顧流觴是天生會蠱惑人心的,只要他想,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像是帶著撩人心絃的鉤子,能讓人一點一點的沉淪下去。

恰如此刻,她便被他的聲音引導著,有些迷迷糊糊了。

見她不說話,顧流觴更是盈盈笑著湊近了她,“師尊為什麼不回答我?”

眼見著那人絕美的一張臉都快貼上來了,沐依裳立刻撇開視線,道:“我沒你那麼強的佔有慾。”

顧流觴有些失望,“師尊根本沒有我喜歡師尊一半那麼喜歡我。”

他慣會倒打一耙,明明毫無關聯的兩件事,也要被他說得好似息息相關。

沐依裳怕他等下又會生起氣來,於是討好似的摟著他的脖子,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別矯情。”她說。

得了一枚吻,少年果然乖巧了許多,那些個手段也就都收起來了。

他歡歡喜喜的陪著沐依裳坐在小河旁。

明月照應著河水,十分明亮。

顧流觴攬著沐依裳的肩膀,迫使她靠在自己的肩頭上。

他還美其名曰,“師尊不是說累了,靠著我就好了。”

沐依裳笑一笑,倒也不反駁他,半邊身子都壓在他身上。

此情此景,實在是太過美好,連顧流觴都忍不住發問:“師尊,你說我們會一直這樣在一起嗎?”

沐依裳微微頷首,“只要你沒有放棄的打算,我就不會離開你。”

顧流觴垂眸,吻了吻沐依裳的發頂,“師尊,我才不會離開你,我要一輩子都賴在師尊身邊。就算你哪一日不喜歡我了,我還要纏著你。”

大約是那人心裡仍不自信,所以在說出這番話之後,那人又補充了一句,“可以嗎?”

沐依裳忍不住笑了,“當然可以。”

顧流觴有些激動,桃花眸子發出微弱的光亮,他低頭,雙手捧起沐依裳的臉頰,便重重的親了兩下。

他靠在沐依裳肩頭,手中把玩著沐依裳的一縷長髮。

顧流觴問:“我以後可不可以喊你阿裳?”

沐依裳一怔,垂眸看向他,那人正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眼神看著她,帶著幾分期許和緊張。

莫名的,沐依裳不忍心拒絕他。

雖然這個稱呼也讓沐依裳不適應,但是一想到其它更為親密的稱呼,似乎這個倒也還好。

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她點了點頭。

少年人果然一腔熱血,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要求得到了滿足,也足以讓他如此高興。

顧流觴驚呼,“真的嗎,師……阿……阿裳。”

明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稱呼,可就是莫名的讓兩個人都紅了臉。

尤其是顧流觴,臉紅的厲害,長長的睫毛簌簌的,看上去有種引人注目的可愛。

沐依裳忍不住笑了笑,道:“你喜歡就可以了。”

顧流觴軟軟的嗯了一聲,“阿裳真好。”更喜歡你了。

後面的這半句話,顧流觴沒有說出口,他想自己不能這樣反反覆覆的向師尊強調,會被師尊覺得厭煩的。

大概是此情此景,讓顧流觴心裡覺得安安穩穩的,以至於他覺得師尊從前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的。

或許感情真的應該細水長流,就像現在這樣,什麼也不用做,只是安安靜靜的和師尊坐在一起,他也覺得有種很幸福的感覺。

兩人就這麼坐了很久,直到蕭蕭的夜風吹得沐依裳打了個噴嚏,顧流觴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該回去了。

他細心的把自己的外袍脫下來披在沐依裳肩頭上。

顧流觴有點自責,道:“都怪我沒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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