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依裳在心裡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顧流觴的臉頰,道:“乖,早點回去休息吧,我明日就回家了。”

顧流觴眉頭微微簇起,十分不情願。

“我不要,師尊不在,我睡不著。”軟的不行,他就開始來硬的了。

張中芸又被他這句話氣到,“你是三歲還是兩歲,這麼大了還離了師尊睡不著,原先沒跟你師尊睡一起的時候,也沒聽說你天天睡不著覺!”

這話噎得顧流觴啞口無言,他幽怨的喊了一聲,“孃親!”

張中芸可不是他師尊,沒有沐依裳那麼好的性子由著他胡鬧,隨即道:“就這麼決定了,就算是你師尊嫁給了你,也不是賣給了你,該給人自由。就你現在這個德行,保不齊什麼時候便要把你師尊困在房間裡出不了門!”

這番話讓沐依裳和顧流觴都為之一震。

兩人都不自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世的種種。

尤其是顧流觴,臉上浮現出懊悔的神色,表情裡流露出一絲悲傷。

他咬了咬下唇,後退了半步,“我知道了。”

說罷,那人垂頭喪氣的轉身回去了。

張中芸看得一臉愣神,片刻後才想起來問沐依裳,“他這是怎麼了?”

沐依裳抿了抿唇,輕輕的搖了搖頭。

前世的那段過往,對於顧流觴來說,應該也很難熬的吧?

尤其是……親眼看著所愛之人死去,那該有多悲傷難過?

是以,除了她和顧流觴坦誠布公的那一次,沐依裳從來沒有提起過她在魔宮裡的日子,也不曾問過她死後,顧流觴是怎麼過的或者……是怎麼死的。

沐依裳比任何人都清楚,顧流觴是神族後裔,還是唯一的神族後裔,除非對手登峰造極,超越了神族,否則絕不可能弒神。

而這樣的人,當今世上並沒有。

所以,顧流觴的死是個謎。

其實沐依裳心裡也有猜測,只是她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張中芸突然拍了下她的肩膀,“在想什麼?表情這樣凝重。”

沐依裳回神,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我們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張中芸看出她並不想多說,於是也不再追問,只道:“好。”

沐依裳當晚便在霜華宮歇下了。

她躺在臥榻上,輾轉反側的睡不著。

也不知是不是早已經習慣了顧流觴在自己身邊,如今突然沒了那人,竟然覺得夜裡有些寒意。

沐依裳嘆了口氣,想著張夫人雖然是一片好心,可她和阿觴都覺得不適應,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好事。

突然,房間的窗戶吱呀了一聲,讓沐依裳立刻撐起身子看了過去。

她瞧見一個人動作靈活的從外面翻了進來,躡手躡腳的走了過來。

少年壓低聲音道:“師尊,是我,別喊。”

沐依裳當然知道是他,除了他,誰還能這樣膽大包天的在霜華宮裡做出這樣的事情?

看來,自己還是高估了他的定力。

明明半個時辰前,那人還義憤填膺的離開了,這會兒又開始偷偷摸摸的翻窗戶。

沐依裳忍不住有點想笑,可唇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勾起,眼前的人已經急不可耐的鑽進了被子裡。

明明端的是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可他的力氣倒是大得驚人。

顧流觴不費吹灰之力,便撈著沐依裳的腰,將她往臥榻裡側抱了抱,自己躺到她身側去。

沐依裳還沒來得及說話,那人就閉著眼睛親了上來。

蜻蜓點水兩下之後,顧流觴才乖乖巧巧的抱著她,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沐依裳無奈的笑笑,問他,“誰準你進來的?”

那人睜開眼睛,有點氣惱地努了努唇,道:“師尊好過分,和孃親一起合夥欺負我。”

沐依裳問:“只是小半日沒陪你,就算是欺負你了?”

顧流觴哼哼了兩聲,給她加重罪名,“師尊這是夜不歸宿!”

他倒是說得理直氣壯,沐依裳忍不住笑起來,“那你呢,現在算什麼?”

這話還真是把顧流觴問住了,他思索了片刻,道:“我這算是尋回徹夜不歸的師尊,很可憐。”

還真會給自己找理由。

“偷偷翻窗戶,也是可憐?”沐依裳問。

顧流觴有點無從狡辯,便氣呼呼地堵住了沐依裳的嘴巴,還咬了咬她的嘴唇,以示懲罰。

沐依裳推開他,頗無奈地說:“親就親,不準咬人!”

少年委委屈屈的哦了一聲。

沐依裳往他懷裡靠了靠,道:“別鬧脾氣了,早點休息,我今日有點累了。”

顧流觴點了點頭,果然不說話了。

次日一早,張夫人親自來給沐依裳送些飯菜。

一推門,便瞧見臥榻上多了個人。

張中芸:“……”

千防萬防還是防不過這小子。

張中芸早就料到他夜裡可能會來偷襲,便差了兩個侍衛去水月宮守著他,沒想到還是防不住。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眼睜睜看著顧流觴得意洋洋的起身,對張中芸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時,張中芸才發現,沐依裳還沒睡醒,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折騰過。

顧流觴躡手躡腳的翻身下榻,走到張中芸身邊,春風得意的對張中芸笑了笑,壓低聲音說:“孃親,師尊嘴巴比較挑,還是我去給她做些吃的吧。”

張中芸垂眸看了看手裡淡薄的粥水,思索片刻,還是答應了。

雖然這小子是粘人了一些,但好在還是有點用處的,不至於太糟糕。

兩人出了房門,張中芸忍不住訓斥他,“你就連一晚都不願意和你師尊分開嗎?”

顧流觴幾乎沒有思考的點了點頭。

他竟然還挺理直氣壯的!

張中芸揉了揉額頭,無奈道:“你呀你,怎麼就說不聽呢,就算是夫妻之間,這樣長長久久的膩在一起也是會煩的。你現在年紀還小,我真擔心你長此以往,把你師尊的耐性都磨沒了。”

這番話讓顧流觴的腳步頓了頓。

顯然,他其實也是想過這個問題的。

顧流觴也知道不該如此,可自己就是控制不住,想要更靠近師尊一點,想要師尊更寵溺包容自己一點。

可他心裡也害怕,害怕自己和師尊會走到前世那樣的地步。

他太偏執了,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張中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現在慢慢改過來,倒也不晚,若是長久下去,不是個好兆頭。”

身為過來人,她曾經見過無數的夫妻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分離的。

正是因為年少的時候,那些事情見得多了,以至於張中芸一把年紀才嫁人。

即便是嫁給了白青竹之後,她雖然保持著原本的脾氣,但她對白青竹卻沒有那麼強的管束。

反觀,顧流觴恨不得把沐依裳牢牢地掌握在手心裡。

顧流觴沉默許久,道:“我明白,我都明白,可是我做不到,孃親,我真的做不到。”

他的表情看上去不似玩笑,張中芸瞧了也覺得有些心疼。

這孩子大約是愛他師尊愛的太久太辛苦,如今好不容易得到,難以控制自己也是有的。

只不過……

張中芸嘆了口氣,“現在做不到,不見得以後也做不到,阿觴,孃親也是為了你好,就算是為了你師尊,慢慢的改掉這個習慣吧。”

說罷,她搖了搖頭,離開了。

顧流觴望著張中芸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很久。

兩刻鐘後,沐依裳吃上了可口的飯菜。

昨日大半日都是在山下的,雖然仙靈城中的小食和菜餚也都很不錯,但終究是比不上顧流觴的手藝,更別說他做的東西,都是貼合著沐依裳的喜好來的,最是符合沐依裳的心意。

吃過飯,沐依裳道:“等會兒去跟夫人告辭,咱們就回家。”

正在收拾碗筷的少年一怔,點了點頭。

沐依裳歪著腦袋看他,“從剛才開始,你好像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心裡在想什麼,跟我說說。”

那人怔怔地看了沐依裳一會兒,而後搖了搖頭。

他還是老樣子,喜歡隱瞞。

沐依裳知道,每次自己追問,得到的大多都是謊言,她不喜歡顧流觴說謊,於是乾脆也不想問了。

顧流觴陪著沐依裳去跟張夫人告了辭,兩人便往水月宮的方向去。

回去的路上,顧流觴提起,“師尊,我們這幾日便去妖族看看吧,蕭漱玉已經逃走了好幾日,若是再不前去打探,也許還會生出什麼變故也說不定。”

沐依裳思索片刻,問他,“你師伯那邊怎麼說?”

上次兩人去找白青竹,談及此事的時候,被白青竹打太極打了回來。

而顧流觴則是看得明明白白,白青竹有意隱瞞著什麼,他曾問過,可白青竹卻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說他多慮了。

自己是不是多慮,顧流觴比任何人都清楚。

可眼下顧流觴更擔心的是,張夫人企圖拉開他和師尊的距離,這讓他很有點害怕。

顧流觴不願和沐依裳分開,還有一個很要緊的理由,那就是他無法確定師尊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

他需要更多的時間陪在師尊身邊,俗話說,日久生情,他盼的就是這個。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沐依裳一眼,“掌門師伯好像不太放心我帶著師尊,可我想和師尊一起,就算是去妖族散散心也好。”

他有忙不迭的補充,“我保證會保護好師尊,不讓師尊受一點傷害,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

沐依裳無奈的抬眸看他,“別總說這種話。”

顧流觴抿了抿唇,乖乖巧巧的點頭。

沐依裳思索片刻,道:“掌門師兄是看我如今修為沒有恢復,擔心也是正常。罷了,你既然想去,我們便去走一遭好了,只當是散散心。”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一把將沐依裳抱在懷裡,“嗯,好。”

兩日後,沐依裳和顧流觴動身了。

經過一整日白青竹苦口婆心地勸說,顧流觴卻一再堅持,倘若讓他們不去也可以,只要白青竹說出自己隱瞞的事情,他們便考慮不去。

自然這番話是沐依裳不在場的時候說的。

白青竹瞪了顧流觴一眼,心想這個臭小子實在是聰明的有些過分,他那個鐵憨憨的師妹,絕對不是這小子的對手。

他咬了咬牙,道:“罷了,隨你們去罷,不過,你必須得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必須要將你師尊給我毫髮無傷的帶回來。”

顧流觴眸子深了深,越發好奇白青竹隱瞞地到底是什麼事情了。

都到了這種地步也不肯說,甚至寧願讓他們前去妖族,看樣子那一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少年點了點頭,“師伯放心,就算是我死了,也不會讓師尊出事。”

誰知白青竹卻淡淡地說:“你死不死的無所謂,我師妹不能有事。”

說罷,他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錦囊,“這個你帶上,要是除了你解決不了的事情,就開啟這個錦囊,或許能幫你們解決難題。”

顧流觴將信將疑的接過錦囊,作勢便要開啟。

白青竹連忙按住他的手,道:“你這臭小子,我讓你遇上問題的時候再開啟,你現在開啟就不靈了!”

顧流觴微微皺了皺眉,表情裡帶著無奈和鄙夷。

他對白青竹翻了個白眼,而後不屑的將錦囊收進懷裡。

白青竹仍舊不放心的囑咐道:“這個錦囊很重要,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開啟,你可一定記住了。”

顧流觴見他這副婆婆媽媽的樣子,不由得鄙視,“知道了。”

白青竹鬆了口氣,又道:“還有,關於你懷疑我對你們有所隱瞞這件事,也不要在你師尊面前提起,這……這是我們的師尊永城仙尊的臨終囑託,我不能說,也不想你師尊知曉。”

這話讓顧流觴怔了怔,沒想到竟然是永城仙尊的囑託,難怪白青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說出口。

他不由得猜測,到底是什麼事情?

和師尊和妖族有關的事,難道是當年狐族被虎族剿滅的事情?

“阿觴?”

一聲呼喚,讓顧流觴猛然回過神來。

他偏過頭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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