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依裳想說沒必要的,可張夫人卻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表情.

她到底也是為了自己好,沐依裳也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

於是乎,她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

張夫人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道:“這就對了,你呀,要是見不得他受委屈,不要看就是了。我就覺得那小子是在你面前裝的,他不見得能哭的出來。好歹是個大男人,怎麼會哭哭啼啼的呢?”

沐依裳想說,那是夫人不清楚,他是……真的挺愛哭的。

終究,沐依裳沒說出口,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張中芸正和沐依裳說著話,突然便有人推門進來。

兩人抬眸看過去,便瞧見顧流觴正站在門口,手裡還抱了厚厚的一沓文書。

張中芸知道他會回來,卻沒想到這人回來的這麼早。

看樣子,問題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得多啊!

張中芸問道:“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你師伯不是讓你去幫忙的嗎?”

顧流觴揚了揚手上的文書,道:“我拿回來處理。”

這一點,也是張中芸著實沒想到的。

臭小子,為了粘著他師尊,也是煞費苦心了!

張中芸想了想,轉頭對沐依裳說道:“我聽說近來山下的茶館裡來了幾個說書的,正巧我也許久沒有下山了,你陪我去聽聽罷。”

沐依裳一怔,抬眸要去看顧流觴。

可張中芸卻早就料到了她的舉動,先一步用身體擋住了沐依裳的視線。

張中芸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準心軟。

沐依裳無奈的笑了笑,道:“好吧。”

聽到這兩個字的顧流觴,頓時垮了小臉兒,“師尊!”

他的語氣有點幽怨,很有種沐依裳不是要陪張夫人下山去聽說書,而是沐依裳要跟某個不知名的情郎去約會似的。

沐依裳抿了抿唇,下一秒張夫人便道:“你別擔心,有我在,沒人能把你師尊怎麼樣,她只是陪陪我,你好好在家裡待著,不必憂心。”

他哪裡只是憂心,更要緊的是……他不想和師尊分開。

眼見著顧流觴那一副要生離死別的樣子,張中芸越發覺得自己的任務艱鉅。

這臭小子怕是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的了。

沐依裳被張夫人拉扯著出了門,就在房門關上的剎那,她一個回頭,正好對上了顧流觴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

就這麼一眼,沐依裳心裡徹底不安了起來。

要是她不在,他悄悄哭了怎麼辦?

然而,房門關上之後,那人微紅的眼睛立刻恢復了原狀,憤憤的將手裡的文書扔在地上。

不讓他跟著,他非要跟去!

少年急匆匆地便要出門,一開門,卻瞧見兩個侍從站在門口,一左一右跟門神似的。

顧流觴皺了皺眉,道:“誰讓你們在這裡的?”

侍從道:“我們奉張夫人之命,在這裡看著公子,不準下山打攪夫人和沐宮主。”

顧流觴:“……”

這就是明明白白的針對他了!

好歹是他認來的孃親,怎麼反而針對他呢?

顧流觴有點委屈,氣呼呼地摔門進屋了。

沐依裳跟著張夫人下山,兩人慢悠悠的走在山路上。

張夫人道:“我也是許久沒有這麼悠哉遊哉的散散步了,這霜華門簡直像是個籠子,把我困得死死的。”

沐依裳笑了笑,道:“霜華門不是籠子,夫人對掌門師兄的愛才是。”

這話說到了張中芸的心坎兒裡去,她認真的點點頭,“的確是這樣,如果不是因為青竹,我才不會這樣約束自己的,捨棄自己的自由留在這裡。”

她曾經也是個嚮往自由,肆意灑脫的人,如今卻真真的只剩下掌門夫人一個名頭了。

張中芸想到這些,忍不住嘆了口氣。

沐依裳卻道:“不過,心裡能有個掛牽,也不至於覺得孤獨。”

“那倒是,這大概是唯一的好處了,除此之外,還不如一個人活得逍遙自在。”張中芸雙手叉腰,很有點俠女的風采。

沐依裳笑了笑,“有舍有得,總歸是要失去點什麼才能擁有什麼的,自己覺得值得便好。”

張中芸笑道:“你呀,就是活得太無慾無求,什麼事兒都不較真,才讓阿觴那孩子拿捏的死死的。”

或許是這樣,但沐依裳不願意跟他計較,也不願意讓他難過。

只要他能對自己不離不棄,沐依裳對他也沒什麼過多要求。

兩人進了仙靈城,便去了一間茶館。

張夫人很少下山,至於這些個說書的,茶館啊什麼的,大多都是白青竹的弟子同她說的。

白青竹有幾個小徒弟很是活潑,偶爾遇上張中芸,也會和這個師孃說上幾句話。

張中芸一直很想下山去玩玩,可白青竹太忙碌了,而白青竹的弟子們又差不多都是男子,她跟著幾個男弟子下山,總歸是不妥的。

如今好不容易能和沐師妹一起下山,她實在是很高興。

兩人下山比較晚了,這會兒茶館裡的說書的早就開始講了。

她們從一半開始聽的,可張夫人還是聽得熱淚盈眶。

那說書的講的是一對虐戀情深的情侶的戀愛故事,是以來聽的也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婦兒。

沐依裳聽著那一聲聲嚶嚶地啼哭聲,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果然瞧見不止是張夫人,還有好幾個姑娘都聽哭了。

她抿了抿唇,不由得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冷血無情了些?

對於這些情情愛愛的故事,沐依裳總覺得沒什麼興致。

倒是說書的故事裡有一對可憐的母子,聽得沐依裳有些感動。

兩人一直在茶館裡坐到了天黑。

茶館裡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張中芸才慢悠悠的領著沐依裳回去。

路上,她又瞧見了一些賣小食的小攤子,便又忍不住上去買了一點。

張中芸吃著糖糕,也不忘給沐依裳塞一塊蜂糖,“你生的漂亮是漂亮,就是有點太瘦了,多吃點,姑娘家家的要豐滿些才好看。”

沐依裳:“……”

她下意識地垂眸看了看,有些難為情的輕咳了一聲。

事實上,沐依裳身材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好的有點過分了。

可對於一個仙門弟子,尤其是一宮之主來說,若是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實在是不太正經。

再加上她原本就是妖族,更是會讓人聯想在一起,說出些難聽的話。

狐狸什麼的,原本在凡人心中的口碑就不太好,沐依裳是萬萬不敢打扮的豔麗。

張中芸忽然想到了什麼,嘖嘖了兩聲,道:“我差點忘了,上次你穿那身喜服的時候,便很不錯,怎麼今日又穿了這樣鬆鬆垮垮的衣裳?”

沐依裳悶悶的咳了一聲,道:“我挺喜歡這身衣裳的。”

張中芸也是女子,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她嘆了口氣,道:“這世間對女子的要求也未免太苛刻了些,男人們有時候袒露手臂胸膛,也沒人覺得不妥,反倒是女子,穿得若是貼身些,便要被人說三道四。”

沐依裳垂著眸子,她身上承受的不僅僅是凡人對於一個女子的要求,也不僅是修仙者對仙門宮主的要求,還有世人對妖的要求。

如今回頭去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些年是如何過來的。

張中芸見她有些失落,立刻明白了什麼。

她輕拍著沐依裳的肩膀,道:“也是可憐你了。不瞞你說,當初和你師兄剛在一處的時候,我心裡對你還有些嫉妒的。”

這話一出口,讓沐依裳有些怔愣和不解。

張中芸倒是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你不知道吧?說實在的,你也知道你那個師兄是什麼性子,雖然表面上對什麼人都和善,但只有足夠了解了之後,才知道這人的小心思比什麼都多。我自然也知道他表面上在意眾人,實際上真的能讓他說得上‘在意’二字的,實在是寥寥無幾。”

沐依裳會心地點了點頭,白青竹的確是這樣的人。

張中芸又道:“你想想看,若是阿觴有這麼一個人,一個和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人,兩個人感情還好得要命,阿觴對那姑娘也是百般照顧,你如何想?”

這話倒是真真把沐依裳給問住了。

她從來沒有設身處地的站在張夫人的角度來思考她和掌門師兄的關係,大約也是因為她從小把掌門師兄當成親哥哥似的存在,所以才沒有注意到。

若是從別人的角度看,兩個人竟然還有點……曖昧?

沐依裳張了張口,“不是的,我和師兄是……”

她還沒解釋完,便瞧見張夫人哈哈大笑著擺擺手。

沐依裳怔了怔,便聽到張夫人說:“無妨無妨,那時候我也是從未那般在意過一個人,以至於雖然一把年紀,竟然還是亂了分寸。”

張中芸笑著看了沐依裳一眼,道:“你放心,我早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青竹也是把你當親妹妹似的對待。”

她抬眸看了看天空中若隱若現的那輪明月,道:“說起來,你也算是幸運的,你師尊從前對你最好,除了師尊,又有那麼多待你好的師兄弟們。不過,你承受的也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的住的。同為女子,我心裡也同樣疼惜你。”

沐依裳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那些我都已經習慣了,如今也不會覺得難過,夫人不必擔心我。”

張中芸笑了笑,“雖然你這性子太過恬淡,但在這些事情上頭,恬淡一些,倒也不錯。”

她深深的看了沐依裳一眼,又突然嚴肅道:“不過,在阿觴的事情上,我可不能讓你受了委屈。這孩子從小被你養嬌了,如今得多花些時間,好好把他掰正了才行。”

原本沐依裳有些感動,鼻子都有點酸酸澀澀的,可聽了這句話之後,沐依裳忍不住有些想笑。

張中芸見她笑了,也跟著又笑了起來,道:“這就對了,那些傷心的往事,咱們不說了,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多看看以後的日子。”

沐依裳一個‘好’字還沒說出口,耳邊便傳來一聲可憐的呼喊聲,“師尊!”

她抬眸循聲看過去,便瞧見青衣少年正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山坡上,表情幽怨的看著她們。

沐依裳立刻有點心虛,看那人一副要哭了的樣子,她心裡實在難受。

張中芸先開了口,“阿觴,你來的正巧,我原本還打算回去命人告訴你一聲,今晚你師尊不回水月宮了,我和她還有點要緊事要說,今日便留她去霜華宮住一晚。”

顧流觴的眸子立刻深了深,臉色也難看了幾分。

“師尊?”他對張夫人沒辦法,可對沐依裳,他還是有把握的。

沐依裳的嘴唇崩成一條直線,在被張中芸捏了下手腕後,她才低聲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師尊!”那人的語氣能聽得出,他急了。

沐依裳微微皺了皺眉頭,有點想妥協。

張中芸卻道:“臭小子,喊什麼喊,你師尊沒聾,好好說話。”

顧流觴見沐依裳沒有回應他,便邁著委屈的步子,踱到沐依裳身邊。

他一把拉住沐依裳的手腕,語氣裡帶了幾分祈求,“師尊,我……我怕黑。”

沐依裳:“……”

張中芸:“……”

這小子還真是什麼話都能編得出來。

張中芸抬頭看了一眼高高的明月和漆黑寂靜的山林,他說他怕黑?怎麼敢的!

顧流觴搖晃著沐依裳的手臂,“師尊,師尊,我真的害怕,房間裡有老鼠的,你知道我最怕老鼠了,你得保護我。”

張中芸再次汗顏,她原先覺得顧流觴的這些個嬌嬌弱弱的手段都是為了能追到沐依裳才會如此。

如今看來,這小子本就沒什麼男子氣概,甚至是把‘身嬌體軟’四個字表現得極好。

沐依裳有點猶豫了,倒不是顧流觴的話打動了她,只是她實在懶得繼續和顧流觴糾纏。

她最是清楚,顧流觴有多磨人。

“夫人,要不……”她說著,頓了頓,又覺得有點對不起張夫人的一片好心。

果然,下一秒,張夫人就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立刻住嘴了。

仙俠小說相關閱讀More+

殘陽破月行

林和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