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感情需要經營這回事,沐依裳也一直是深表同意的。

所以她當時決定要和蕭躍笙試試,也是覺得兩個人都是淡淡的,穩穩的,日後日子能過的長久。

畢竟這仙門中人,尤其是顧流觴,還是個神族後裔,壽命自然是很長很長的。

若是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覺得疲憊厭倦,一點點消耗掉所有的激情和熱情,只怕是這段感情也就走到頭了。

顧流觴聽了,卻道:“我不會覺得膩煩,一輩子都這樣對師尊,我都不覺得煩。我也不求著師尊能如我一般對待我,只盼著師尊不要覺得我煩。”

沐依裳坐在他腿上,視線堪堪可以和他保持齊平,瞧著那人一雙眼睛裡都是絕望無奈,她也覺得難過。

她抬手揉揉少年的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要懂得細水長流。”

那人悶悶的嗯了一聲,道:“我知道師尊的意思,但是……我還是想這樣,我做不到師尊那樣什麼事都能保持冷靜,我就是容易衝動,容易有反應,我……”

沐依裳:“……”

這人是不是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若不是腿邊異樣的存在,沐依裳大約也不會亂想。

這人怎麼連……討論這麼正經的事情的時候都……

沐依裳揉了揉眉心,無奈喊他,“顧流觴!”

少年努了努唇,笑道:“對不起嘛,一說到激動的時候就忍不住……師尊別管我,一會兒自己就冷靜了,你快些吃飯吧。”

在這種情況下,沐依裳怎麼可能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還能安安靜靜的吃飯?

她無奈搖頭,撐著他的肩膀便要起身。

那人卻死死的按著她的腰,不准她起來,道:“師尊師尊,我好了,馬上就好了,你別走嘛。”

說著,他便拉著沐依裳的手去檢查。

沐依裳無奈抽回手,道:“好了好了,相信你就是了,別亂動。”

嘴上這麼說,可沐依裳還是不怎麼放心,儘量坐在他膝蓋上,這才安心。

好在那人一雙腿又長又直,還算不錯。

一頓飯吃下來,那人好幾次都想喂她。

沐依裳實在是受不了,道:“你自己好好吃,別管我。”

顧流觴小丫頭似的哼哼唧唧,道:“師尊好無情,人家也是想讓師尊多吃一點嘛。”

見沐依裳似乎是鐵了心的不答應他,顧流觴這才只好作罷,乾脆給她剔魚骨,把魚肉放在她碗裡,又耐心的給她剝蝦殼。

沐依裳有時候真心覺得,顧流觴時而像個小丫頭扭扭捏捏,時而像個惡霸張牙舞爪,時而又像個單純懵懂的小小少年,時而又厚顏無恥的像個無賴,時而還能如老父親似的操碎了心……

這人還真是花樣百出。

一頓飯吃下來,沐依裳只覺得心力交瘁。

可那人卻是端的一副好心情,竟然很有成就感的樣子。

沐依裳問他,“阿觴,你是不是想養個孩子?”

顧流觴眸子亮了亮,激動地問道:“可以嗎,師尊?真的可以嗎?”

“……”什麼可以嗎?

沐依裳可沒有這個意思,她捂著眼睛,無奈的搖搖頭,道:“你還是別說話了。”

少年立刻垂下眸子,有些失望,道:“明明是師尊自己說的,我理解錯了嗎?我不跟師尊養孩子,還能跟誰養?”

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只不過……完全偏了!

沐依裳只能說:“是我言錯,我收回言論,你別說了,這種事最好想都別想。”

顧流觴面上說著“哦。”

可他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反而想著自己只要足夠努力,這是早晚的事情。

到時候真的有了,他不相信師尊這麼仁慈博愛的人,能狠得下心把那個孩子打掉。

這樣看來,他得再去問張夫人要點藥物,最好是能讓師尊儘快懷上的。

彼時,孩子有了,師尊也能給他一個名分。

有了名分,他就不用再費盡心思給師尊用那些藥了。

顧流觴越想越覺得此事耽擱不得。

當天夜裡便悄悄去了霜華宮。

白青竹還很驚訝,沒想到他竟然會來。

倒是張夫人很喜歡顧流觴,見他一身男裝,風神俊朗的來了,更是喜歡得要命。

白青竹一面咬著手裡的饅頭一面用憤憤的眼神看著顧流觴,這小子還真是男女通殺!

張夫人歡歡喜喜的拉著顧流觴坐下,向他問一些和沐依裳相處的細節。

顧流觴抬眸看一眼坐在一旁的白青竹,有些難為情,道:“可是,掌門師伯還在這裡,我不好意思說。”

白青竹:“……”

再這樣下去,這小子怕是要把他的位置都佔了!

他眼巴巴地看向張夫人,道:“夫人,我又不是外人……”

話還沒說完,張夫人便嚴肅道:“你一個大男人,不要聽女子之間的話題,還不趕緊收拾了碗筷出去,一個時辰之後再回來。”

“一……一個時辰?”

他們說什麼要一個時辰?

白青竹驚訝的看著二人,那兩人卻半點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反而十分熱絡地說起了話。

眼看根本沒有自己反駁的餘地,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白青竹只能嘆著氣收拾了碗筷出門。

見他離開了,張夫人便笑盈盈的湊過來問他,“人已經走了,來來來,快跟我說說,你和沐師妹現在進展到哪一步了?”

顧流觴倒也不跟張夫人隱瞞,乾脆一五一十的把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張夫人聽了直給顧流觴豎大拇指,嘴裡還不住的誇讚,道:“好小子,真是好小子,就該這樣,先把人辦了。沐師妹是個正經人,既然有了這麼一層關係,她定是不會不要你了。”

顧流觴紅著臉點點頭,道:“嗯,其實我要的也不多,只要師尊喜歡我就好了,至於能不能和師尊成婚,恐怕還早著。”

張夫人有些驚訝,“怎麼?難道她沒說過要娶……呸……要嫁給你嗎?”

少年緩緩搖頭,眼睛裡有些失落。

他說:“我瞧著師尊還沒有這個想法,若是我再爭氣一些就好了,師尊若是能懷上我的孩子,想必就能同我成婚了吧!”

聽他這麼一說,張夫人也深表贊同,“這也是個好辦法,你可得加把勁兒才行,這事兒啊,多幾次,總會有的。”

顧流觴垂下眸子,低聲道:“可是即便我有心,師尊卻是不願的。師尊那樣冷淡淡的一個人,根本不願意讓我碰她。今日我也跟師尊提起了,可她卻……還是把我趕出了房門。”

至於師尊答應了明日的承諾,他倒是隻字未提。

顧流觴長嘆一口氣,道:“依我看,這事情恐怕要拖很久了。”

張夫人也是為他著急,想了想,道:“我這裡還有點藥物,說不定能幫得上你,你且拿著,下次再有機會的時候,你吃上一顆,事半功倍。”

顧流觴一怔,“我……我吃嗎?”

張夫人笑著點頭,道:“你放心,絕對是好東西。”

說著,她便從懷裡摸出乾坤袋,翻來覆去的找了許久,摸出一個小玉瓶,“就這個,一次一顆足以,要是你實在沒有把握,再多吃一點也無傷大雅。”

顧流觴點點頭,從她手裡接過藥瓶。

瞧著張夫人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顧流觴也覺得此事穩了。

第二日黃昏,顧流觴認認真真把自己打理了一遍,弄得像只開了屏的孔雀似的。

為了不讓師尊膩煩,他特地買了幾身五顏六色的衣裳。

那些豔麗俗套的顏色,穿在他身上卻竟然俊俏的剛好。

今日他就穿了一身豔紅鑲白邊的錦衣,竟然很有一種貴氣又花哨的感覺。

他還在身上燻了許久的香,用的是師尊最喜歡的花香味。

準備好了一切,他想起了張夫人給的藥物。

顧流觴小心翼翼地開啟小瓶子,裡面立刻飄出來一陣很是詭異的味道。

那味道有種說不上來的腥氣,藥丸也是又小又圓。

顧流觴有點受不了這個氣味,但為了能和師尊成婚,他也是拼了。

他倒出五顆藥丸,捻了一顆要往嘴裡放,恍然又想起張夫人說他要是沒有把握的話,多吃一點也沒關係。

思來想去,他最後把五顆全都吞了下去。

令人作嘔的味道從口腔蔓延開來,顧流觴趕緊倒了杯水把那股子想要吐出來的衝動壓下去。

直到藥丸徹底嚥了下去,他才放心的鬆了口氣。

一切準備就緒,顧流觴便去敲了師尊的房門。

沐依裳自然知道他來的目的,也沒忘記自己承諾過他什麼,也就嘆著氣讓他進來了。

可兩人都不知道,顧流觴這一來,便足足在她房裡待了整整三日。

三日後,顧流觴是徹徹底底昏了過去的。

沐依裳急壞了,以為他是累死了,急急忙忙的去霜華宮尋白青竹來幫忙。

事實上,她自己也沒好多少,一身骨頭都快要散掉了,可怕顧流觴就這麼一命嗚呼,她也顧不上許多了。

白青竹來了之後,給他切了切脈,而後用一種很詭異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沐依裳。

沐依裳隱約覺得他應該是放不出什麼好屁,但也沒想到他竟然這樣直白,“我說師妹啊,你這也未免……哎呀,他還是個孩子,你瞧瞧你,怎麼能這麼著急,他這嬌嬌弱弱的身子骨也扛不住這個呀!”

這話聽得沐依裳太陽穴一陣抽搐。

她剛想開口解釋,白青竹又開始嘖嘖兩聲,一面給顧流觴治療,一面用那種失望透頂的眼神看向她。

發生這種事情,沐依裳本就覺得難為情,被白青竹這樣一看,她更是紅透了臉。

白青竹嘆著氣,道:“真是可憐啊,你瞧瞧,這麼年輕個孩子,怎麼就……哎呀……哎呀……要我看啊,說不準已經不中用了。”

一聽這話,沐依裳頓時繃緊了神經,她連忙問他,“什麼意思?他……沒救了嗎?”

白青竹對她翻了個白眼,道:“有救,就是可能要變成廢人了。”

沐依裳眉頭緊了緊,沒再說什麼。

顧流觴足足昏睡了兩日才好不容易醒過來。

這期間,沐依裳一直在他身邊守著,怕他真出點什麼意外。

少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便瞧見沐依裳坐在他身邊,滿臉擔憂地望著他。

顧流觴只覺得一陣疼痛,讓他重重的擰起了眉頭。

“師尊,我痛。”他撒著嬌喊。

沐依裳輕撫著少年的臉頰,道:“師尊知道,師尊知道,你別亂動,乖乖躺著休息。”

顧流觴一雙漂亮的桃花眸子裡含著淚,看上去又可憐又無辜。

“好痛好痛,師尊……揉揉。”顧流觴低聲說著。

沐依裳怔了怔,輕咳一聲,道:“別胡鬧,這……”

話還沒說完,那人已經拉著她的手,放在了後腰上。

沐依裳又是一愣,“這裡也痛嗎?”

顧流觴半眯著眼睛,道:“就這裡痛,師尊好好揉一揉。”

沐依裳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又覺得問不出口,乾脆嚥了下去。

她動作緩慢又輕柔,一下一下給他按揉著,“都跟你說了不要逞強,你瞧瞧你都把自己弄成什麼樣子了?”

顧流觴也是著實沒想到,張夫人的藥也未免太殘暴了。

早知如此,他應該更自信一點,收斂一些的。

只可惜,如今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吃。

此刻,顧流觴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軟軟的,根本提不起力氣來,甚至連動一動手臂,都覺得輕飄飄的。

不過,顧流觴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因為自己臥床不起,師尊對自己更加上心了。

一日三餐的照料著,還好聲好氣的哄著,生怕影響了他恢復。

只是有一點不好,師尊看他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顧流觴也問了幾次,可師尊卻好像什麼都不願意說的樣子,有的時候甚至有點難為情。

事實上,在顧流觴醒來第二日,他就已經完全恢復了。

可他喜歡被師尊心疼,就假裝自己還虛弱著,纏著師尊,讓師尊多關注他一些。

這日黃昏,顧流觴又靠在沐依裳肩頭上,任由師尊一口一口將粥水餵給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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