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沐依裳點了點頭,道:“去吧。”

白青竹這一去,便沒了蹤影。

直到晌午,顧流觴來給沐依裳送飯。

沐依裳有些驚訝,“不是同你說了,雖然你的疤痕都消了,但眼睛太久沒有長時間睜開,需要慢慢適應,不能忙碌用眼的嗎?”

顧流觴有點委屈得撅了撅嘴兒,道:“可是,我怕師尊餓著。”

他明明知道沐依裳不怎麼進食的,怎麼會擔心她捱餓,只不過是想找個理由來看她。

沐依裳嘆了口氣,真心看不得他委委屈屈的樣子,只好道:“罷了罷了,難為你一片心意,過來,坐到我身邊來,我們一起吃吧!”

這對顧流觴來說,簡直就是意外之喜。

像是生怕沐依裳隨時後悔似的,他急急忙忙的坐到她身邊去,將自己帶來的食盒開啟,一樣一樣菜餚端了出來。

沐依裳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吃過顧流觴做的菜了,倒還真是有些想念。

她瞧著菜品中有兩道是她以往最愛吃的,還有兩道是新的菜餚。

沐依裳瞧在眼裡,不由得心疼,“眼睛不痛嗎?”

做幾樣平常做的小菜也就罷了,他還學了新的菜,又要看書,又得受廚房的煙氣,眼睛怎麼會不痛?

可顧流觴卻只是搖了搖頭,道:“師尊快嚐嚐,喜不喜歡。”

沐依裳還想說什麼,可看著少年那副熱切盼望的表情,也就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她從顧流觴手中接過筷子,品嚐了新菜。

“很好吃。”沐依裳誇讚。

顧流觴在沐依裳身邊這麼久,雖然沐依裳一向是個不喜歡誇讚的人,但對於他的菜餚卻幾乎都是正面的評價。

他知道,這些評價裡不乏有安慰的成分,所以並不能完全採納。

要緊的是,看她吃得多不多。

顧流觴道:“師尊喜歡就好,多吃一些。”

沐依裳笑了笑,“你也忙活了許久,一起吃吧!”

那人應了一聲,捻起筷子和她一起吃飯。

顧流觴一面吃,一面觀察著沐依裳的喜好,兩道新菜裡,有一道是沐依裳吃得多的,另一道沐依裳就不怎麼吃了。

見狀,顧流觴便自己吃那道不受歡迎的菜,讓師尊吃喜歡的。

一頓飯吃下來,兩人將菜吃了個乾淨。

沐依裳也是太久太久沒吃到顧流觴做的菜了,竟然一發不可收拾的吃了很多。

她揉一揉微微隆起的小腹,道:“吃太多了,你瞧,現在有沒有一種有了小孩兒的樣子。”

沐依裳身材纖細,尤其是那腰身,更是苗條。

因而,小腹微微有些隆起,便看著明顯。

顧流觴眸子顫了顫,紅著一雙耳朵問道:“是因為我嗎?”

這話讓沐依裳理解了什麼,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她彆彆扭扭的輕咳一聲,道:“好啊你,胡說什麼呢?”

顧流觴卻又裝作不明所以的問:“我是說,是不是因為我做的菜太多了,師尊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這樣純良的問話,讓沐依裳的臉更紅了。

自己想得太多,也未免太丟臉了。

沐依裳雙手捂著自己發燙的臉頰,道:“我……我沒什麼意思,你……快些把碗筷都收拾了,我還有……還有公事要處理,你別打攪我。”

說罷,她便急急忙忙的起身,在堆放著文書的案臺前坐下,利用那高聳的文書山,擋住了自己。

真是太丟人了,沐依裳難得有些無地自容。

她沒瞧見顧流觴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

顧流觴起身收拾了碗筷,道:“師尊,我就先回去了。”

沐依裳彆彆扭扭的嗯了一聲,還提醒他,“不要用眼過度,好好休息幾日。”

那人應了一聲,便面帶笑容的離開了。

剛走出正殿,顧流觴迎面遇上了蕭躍笙。

一瞧見他,顧流觴的眸子便沉了下來。

他迎上去,擋在蕭躍笙面前。

蕭躍笙被突然擋住去路,有些怔愣,微微皺眉。

“蕭師伯這是要去哪裡?”顧流觴面上仍舊帶著笑意,只是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連說話的語氣也是陰森森的。

蕭躍笙總覺得沐依裳的這個徒弟不簡單,此刻這樣近距離的瞧著,越發覺得不對勁。

但具體是什麼地方不對,蕭躍笙一時間倒也說不上來。

只是有一點他很清楚,就是這顧流觴太過於依賴沐依裳了。

蕭躍笙道:“聽聞你師尊出關了,我有些話要同她說,今日特地來見她。”

自從知道了師尊和蕭躍笙沒有那層關係之後,顧流觴也就理直氣壯多了。

他上下打量了蕭躍笙一番,問道:“我師尊出事這麼久,你一點也不關心她,到如今都已經一個月了,你才想起來看她?”

誠然,並非是蕭躍笙不想去看沐依裳,只是白青竹一直對他說沐依裳在閉關靜養,不能打攪,他這才沒有去過水月宮。

也是害怕被沐依裳誤會了,今日蕭躍笙一聽說沐依裳來了霜華宮,他便匆匆趕來,想見一見她。

對於顧流觴的逼問,蕭躍笙並沒有半句解釋,他只是說:“這是我與你師尊之間的事情,師侄還是莫要插手得好。”

往日裡,蕭躍笙對顧流觴總是多些包容,也不曾說過一句重話或是教訓。

畢竟,他認為顧流觴是沐依裳的弟子,一方面他不想讓沐依裳覺得他多管閒事,另一方面……他也聽說過沐依裳有多溺愛她這唯一的弟子,甚至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

這注定了顧流觴不會是個服從管教的主兒,蕭躍笙不想得罪。

可今日顧流觴這般態度,讓蕭躍笙覺得有些古怪,甚至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競爭感。

於是,他才冷聲說了那樣的話。

但顧流觴雖然是女子模樣,卻並沒有蕭躍笙預料中的那樣嬌滴滴嚶嚀,而是態度冷絕,“我師尊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蕭師伯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日後蕭師伯真和我師尊在一處了,還準備將我趕出師門嗎?”

這頂帽子扣得太重了,蕭躍笙一時間怔愣住,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顧流觴見他不言,更是變本加厲,“蕭師伯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還是說,因為我師尊在鎖妖閣中出了事,如今蕭師伯看待我師尊沒有以往那樣重要,所以才覺得我師尊必須依附於你,你就可以離間我和師尊的感情了?”

蕭躍笙被他指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反應不過來。

只覺得自己意識到的時候,頭上已經頂了數座大山。

蕭躍笙微微皺起眉頭,道:“我並非這個意思。”

顧流觴卻根本不領情,冷哼一聲,道:“哦?以往蕭師伯從來不曾說過這樣的話,今日是什麼意思?”

聽聞此言,蕭躍笙頓時啞然。

他原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這會兒更是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

而那把他逼到絕境的罪魁禍首卻仍舊不知收斂地說:“我師尊不需要蕭師伯的可憐,即便我師尊出了意外,要陪蕭師伯還是綽綽有餘的,蕭師伯若是想趁機以此為由拿捏我師尊,我第一個不會答應。”

蕭躍笙解釋道:“我並非這個意思。”

可顧流觴卻不給他繼續解釋下去的機會,只道:“當初從鎖妖閣中出來,我師尊因為那件事,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可蕭師伯卻做出一副可憐我師尊的模樣,還說什麼一定娶她。你可知道,我師尊是個什麼樣的人,你用那種憐憫的態度對待她,跟公然打她的臉有什麼分別?”

這話讓蕭躍笙怔愣在原地。

他並非一個能言善道的人,也不知道說什麼話會讓人高興,或者不高興。

但顧流觴所說的,讓他心中一顫,覺得有幾分道理。

顧流觴看他聽信了自己的話,心下更是有了把握,道:“蕭師伯最好這陣子不要去見我師尊,至少在她心情恢復之前,蕭師伯都最好不要出現,否則,只會讓我師尊徒增傷悲。”

說罷,他氣勢洶洶的揚長而去。

蕭躍笙在原地呆愣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間,思緒就被顧流觴帶著走了。

但顧流觴說的話也不是全然無用的。

他抬眸看著眼前的大殿,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念頭。

沐師妹會不會也是這樣想的?

若是如此,他是不是不該來?

蕭躍笙停留了許久,最後深深的望了大殿一眼,還是轉身走了。

此刻,正隱匿了身形站在不遠處的屋頂上的顧流觴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煩人的蒼蠅,終於能不在師尊身邊環繞了。

黃昏,沐依裳總算是把堆積如山的文書看完了,而那個回房間去處理公務的白青竹一去不復返,沒再回來。

她就知道那人不靠譜,果然如此。

沐依裳站起身來,慢悠悠的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

也不知道,顧流觴在做什麼。

她猜想或許這個時辰,那人已經做好了飯菜在等她回去。

想著想著,沐依裳唇邊勾起一抹微笑。

沐依裳惶惶然的想,在她疲累的時候,能有一個人在家裡等著她,似乎也挺幸福的。

想來成婚,大約也就是這麼回事了吧!

她緩步走出房門,視線落在不遠處挺拔的身影上。

沐依裳怔了怔,片刻後才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阿觴?”

少年轉過身來,露出那張絕美的容顏。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在昏暗的光線之下,顯得那人更加精緻動人。

顧流觴緩緩走向她,讓沐依裳迷迷糊糊地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心臟咚咚咚跳個不停,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一個勁兒的跳個不停。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並不糟糕。

沐依裳不由自主的將手覆在心口上,她甚至能感覺到這種古怪的悸動。

這算什麼?心動嗎?沐依裳渾渾噩噩的想。

“師尊。”那人好聽的聲音在耳邊炸響,似是煙火一般,在沐依裳心裡炸開了。

不過片刻,顧流觴已經停在了她面前,他面帶笑意的看著沐依裳,眼神裡似乎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沐依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在幽深的眸色之中,她隱約看到了一絲微弱的紅色。

瘋了,她真是瘋了,瘋的徹底。

她好像在對顧流觴產生一種詭異的……情愫。

在沐依裳直勾勾地眼神下,顧流觴忍不住開口,“師尊,你怎麼了?”

連聲音都是這樣,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有勾子一般。

沐依裳神吸了一口氣,平緩著自己的狂亂的心跳,“不行不行,不行!”

顧流觴低垂下來的眸子裡帶著笑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但那人卻在沐依裳抬起頭來的瞬間,又變回了原本純良無辜的樣子。

“師尊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顧流觴問道。

沐依裳撇開視線,儘量不和他對視。

可即便如此,顧流觴周身散發出來的那股氣息還是將沐依裳包裹在其中,引導她一步一步產生錯覺。

沐依裳清了清嗓子,道:“我沒事,你怎麼過來了?”

顧流觴笑道:“我來接師尊回去,先前師尊衣不解帶地照顧我,我也想好好報答師尊。”

莫名的,沐依裳心中生出一個念頭,‘既然你這麼想報答,乾脆以身相許算了’。

可沐依裳說不出這樣的話,畢竟她知道顧流觴是個多麼花心的人,那是她決計接受不了的,是以,哪怕自己真的對他有些喜歡,沐依裳也會努力將那點喜歡扼殺在萌芽之中。

沐依裳道:“以後不用這麼麻煩,走吧,我們先回去。”

她說罷,便自顧自的走在前頭。

顧流觴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追隨著她,“師尊,你怎麼走這麼快?”

沐依裳不知作何解釋,只好扯謊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那師尊牽著我的手走,好不好?”顧流觴道。

沐依裳身子一僵,道:“還是不要了吧!”

可小磨人精哪裡能讓她這麼輕而易舉的拒絕了?

“師尊是不是討厭我了?膩煩我了嗎?以前師尊都會牽著我的手的,為什麼現在不要?師尊果然厭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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