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侍從被他趕了出來,沐依裳便也沒再管他。

正巧凌霜涎來了,沐依裳乾脆把這個任務交給他。

一聽說顧流觴受了傷,凌霜涎立刻緊張起來,“小阿觴怎麼受的傷,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沐依裳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明,只是說:“也沒什麼大事,你想知道,自己去問他的好。”

凌霜涎想著這樣也好,他也有跟小阿觴說話的話題。

於是乎,他在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沐依裳騙了過去。

咚咚咚

凌霜涎敲了敲房門,房間裡立刻傳來一聲脆弱又可憐的聲音,“進來。”

這聲音,讓凌霜涎的心都碎了。

他急忙進屋,便瞧見了病懨懨的美人正坐在臥榻上,肩膀上披著一件薄薄的紗衣,此刻正臉色蒼白的看過來。

見他這般光景,簡直是往凌霜涎心頭上扎刀子。

“小阿觴,你這是怎麼了?”凌霜涎急急忙忙湊到他身前,關心的問。

顧流觴眼睛裡掩飾不住的失落都被凌霜涎忽視了。

“我沒事。”

都這樣了,怎麼可能沒事?

凌霜涎心疼極了,把自己帶回來的各式各樣糕點零嘴放在顧流觴身邊,道:“這些都是我買給你的。”

顧流觴連看都沒看一眼,凌霜涎又道:“方才我去見了你師尊,她說你身上有傷,讓我給你上藥,快給我看看,你傷在哪裡了?”

說著,那人竟然不知廉恥的想要動手檢查。

顧流觴眉頭緊了緊,道:“我傷在前胸,師叔怕是不太方便,況且我方才已經自己上過藥了,師叔不必憂心。”

事實上,顧流觴的傷口早在昨晚就已經完全癒合了,但怕被師尊發現端倪,他又在今早硬生生扯開了傷口。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師尊根本沒有要來給他上藥的打算。

侍從,凌霜涎,她誰都想到了,偏生自己連見他一面都不肯。

顧流觴心裡說不上來的酸楚和難受。

凌霜涎見他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便問他,“小阿觴,到底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沐師姐沒有保護好你?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告訴我,沐師姐為人和善周全,我卻不是,我幫你出頭,給你撐腰。”

這番話說得顧流觴心裡更是酸澀。

他更希望這樣的話,是師尊對他說的。

只可惜,他都快被趕出師門了。

美人低垂著眼眸,看上去格外可憐。

凌霜涎心疼壞了,道:“小阿觴,你有什麼委屈都說出來,別憋在心裡,容易憋出病來。”

顧流觴眼珠兒轉了轉,想著凌霜涎雖然沒什麼大用,但至少也能幫他求求情。

他如今也是真的沒了法子,沐依寒求情都沒有用,顧流觴對凌霜涎也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只不過,此刻他的境地也沒法子再考慮其他,只能試一試。

他腦袋一歪,靠在凌霜涎肩頭上。

這突如其來的幸福,讓凌霜涎整個人都怔住了。

即便是在風月場上流連了多年的好手,也禁不起這樣的大美人突然靠近。

這些年來,凌霜涎對顧流觴的殷勤一直是有目共睹的,他苦心追求,可美人就是絲毫不為所動,甚至一直保持著距離。

他傻愣愣的僵著,直到感覺到肩頭上靠著的那人身子一顫一顫的。

凌霜涎緊張地偏過頭來看他,“小阿觴,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心裡有什麼委屈告訴師叔,師叔會幫你的,乖,別哭了。”

他語氣溫柔地哄著,可肩頭的顫動卻越來越強烈。

只不過他瞧不見那嬌嬌弱弱的人兒此刻臉上半點淚水都沒有。

顧流觴故作哽咽的哼哼了兩聲,道:“師叔,我該怎麼辦,師尊她……她要把我逐出師門。”

這話讓凌霜涎一愣,疑惑道:“什麼?小阿觴,你再說一遍,我是不是聽錯了?”

那人搖了搖頭,道:“是真的,師尊要趕我走,師尊她不要我了。凌師叔,我該怎麼辦?你幫幫我,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現在好害怕。”

他說著,手裡緊緊的攥著凌霜涎的衣袖。

凌霜涎的手臂想要攬住他,卻又猶猶豫豫不敢冒犯。

他心裡暗罵自己真是慫得可以,明明以前對其他姑娘都是很得心應手的。

偏偏對這一個如此謹慎。

凌霜涎保證,“小阿觴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勸勸沐師姐的。沐師姐那麼疼你,肯定只是一時的氣話,你別難過,此事包在我身上。”

這話絕不是凌霜涎誇海口,方才他和美人師姐見面的時候,她對顧流觴的關心是遮掩不住的。

況且美人師姐向來疼愛這個弟子,從不曾說過半句重話,如今一時生氣也是有的。

凌霜涎安慰了顧流觴好一陣兒,最後向他再三保證,自己絕對不負他的囑託,這才讓顧流觴平靜下來。

剛從顧流觴這裡離開,凌霜涎便急匆匆地去了沐依裳的書房。

沐依裳早知道他會過來,因而並沒有半點意外。

凌霜涎一進門便道:“美人師姐,到底是怎麼回事,小阿觴說你要把他逐出師門,是真的還是假的?”

雖然顧流觴說得那樣聲淚俱下,但凌霜涎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沐依裳的性子,是霜華門中數一數二的好,平日裡又最寵溺顧流觴,斷不可能真的對他如此狠心。

沐依裳沒抬頭,仍舊低垂著眼眸看著手裡的書冊。

“真的。”她狀若無意地說道。

凌霜涎很是震驚,嘴巴都合不攏了。

他往沐依裳對面一坐,手臂撐在案臺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議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美人師姐你不是最疼愛小阿觴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做?”

沐依裳的視線仍舊在書冊上,語氣裡也都是輕描淡寫,“他心地善良,我心思歹毒,教不了他。”

聽了這句話,凌霜涎地下巴簡直都快掉到案臺上去了。

他怔了許久,才搖了搖腦袋,道:“什麼?什麼意思啊?”

沐依裳這時才放下手裡的書冊,認真的看了他一眼,道:“就是你聽到的意思,他是個好孩子,不該在我這裡消磨了善心。你不是一直想討要他,不如趁此機會,把他收在你門下好了。”

不得不說,這個提議對凌霜涎來說,簡直無異於天上掉餡餅。

只不過……他不認為顧流觴會答應就是了。

沐依裳淺淺地笑了笑,道:“你若是擔心,便先將他接回酩酊宮住上一段時日,等他在你那邊住習慣了,自然也就願意留下了。”

凌霜涎沉默片刻,狐疑道:“這這這……可行嗎這個?”

沐依裳笑道:“不試試看,誰知道呢?”

凌霜涎立刻騰地一聲站起身來,道:“美人師姐既然願意割愛,那我肯定是義不容辭的,我先去問問小阿觴願不願意去酩酊宮住幾日。”

說罷,他便急急忙忙的走了,生怕下一秒沐依裳就會反悔似的。

看著那人匆匆的背影,沐依裳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即便是想讓他離開,可心裡還是不免要難受的。

不多時,凌霜涎就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沐依裳看他那副表情,用不著他開口便知道事情的結果如何。

她倒也沒有說什麼,反而心裡有一點點不可察覺的欣慰。

凌霜涎一聲一聲的嘆著氣,十分鬱悶。

沐依裳聽得多了,也忍不住跟著嘆氣,“你若真想討了他,我可以去幫你說一說,反正我不打算再留他,能讓他去你那裡,我也能放心。”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一陣劈里啪啦的聲音。

顧流觴怔怔地站在門口,雙眸含著熱淚望她。

一陣莫由來的心虛湧了上來,讓沐依裳內疚的情緒到達了頂峰。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可那人卻在她開口之前便轉身跑了。

凌霜涎怕他出事,便匆匆起身跟了出去。

沐依裳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才將視線落在地上碎掉的那盤糕點上。

桃花酥已經碎的不成樣子,盤子也裂成了幾片。

都受傷了,還能爬起來做這些東西,也是難為他了。

沐依裳沉沉地嘆了口氣,又開始後悔。

她從不覺得自己是這樣一個猶豫不決的人,可在這件事上,她可謂是反反覆覆了。

不能否認,她雖然害怕顧流觴重蹈覆轍,但心裡也是真真切切的疼愛他,捨不得對他殘忍。

看來這次,他應該是傷心透了。

沐依裳破釜沉舟地想:罷了,如果這一次他沒有徹底絕望,就留下他好了。

她重新捻起書冊,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進去一個字。

滿腦子都是方才顧流觴絕望的表情,她無奈的閉上了雙眼。

看來她比想象中還要在意顧流觴。

就在此時,一道傳音符飄了進來,落在沐依裳手心。

她用靈力輕輕一觸,凌霜涎的聲音立刻傳來,“師姐,不好了,小阿觴要跳萬塵淵,你快過來勸勸他。”

萬塵淵?

雖然說是淵,但那地方其實並不高,只不過,萬塵淵下是鎖妖閣。

霜華門捉拿的妖邪幾乎都是從萬塵淵投入鎖妖閣,那裡可以說是鎖妖閣的入口。

只不過鎖妖閣的結界是隻能進不能出的。

若有人不慎跌落萬塵淵,則會進入鎖妖閣,被妖魔鬼怪啃食。

沐依裳騰地一聲站起身來,立刻瞬移而去。

她隨著一縷白煙出現在萬塵淵,便瞧見顧流觴站在萬塵淵的邊緣搖搖欲墜。

“阿觴!”沐依裳緊張地喊他。

顧流觴看過來的眸子裡滿是淚水,“師尊,今生無緣再做師尊的徒弟,來世……弟子來世再拜師尊門下。”

他往後退了半步,沐依裳心都跟著沉了半分。

“阿觴,你別動,會沒命的,你別亂動。”沐依裳一面說著,一面緩緩向前靠近他。

顧流觴臉頰上的淚水滑落,貝齒緊緊的咬著下唇,“師尊,我不是想要拿命威脅你,我只是……我只是沒有勇氣活下去,我不想被師尊趕走,也不想被師尊送給別人。”

他聲淚俱下,又下意識後退了些許。

沐依裳幾乎快要崩潰了,她喝道:“我說讓你站著別動!阿觴,你別再退了,我不會把你趕走,也不會把你送給別人,你乖乖站著。”

“不要!”顧流觴無力的喊著。

“既然師尊已經不打算要我了,就不要管我的死活!師尊不必糊弄我,我清楚的很,就算不趕我走,就算不把我送給別人,師尊還是會對我視而不見。”

“我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死了算了。”他說著身子一歪,險些掉下去。

沐依裳的心徹底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立刻搖頭,“不會的,阿觴,不會的,你想怎麼樣,我都答應你,你過來,你過來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嗯?”

顧流觴雙眸哭得像是被水洗過一般帶著紅暈,看上去十分可憐。

“真的嗎?”他哽咽著,“師尊沒有騙我嗎?”

沐依裳頷首,“沒騙你。”

凌霜涎見他有所鬆動,也立刻開口,“是啊,小阿觴,師姐向來言而有信,既然答應了你,她肯定不會反悔的。”

見情況有所改善,沐依裳才算是鬆了口氣。

就在顧流觴想要往前一步的時候,腳下一滑,頓時往後跌了下去。

沐依裳飛身撲了過來,卻沒有抓住那人細白的手指。

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顧流觴掉了下去。

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沐依裳便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下去。

凌霜涎站在萬塵淵上喊,“師姐,阿觴!”

在墜落鎖妖閣的剎那,沐依裳終於抓住了顧流觴的手。

她將人緊緊的抱在懷裡,口中念訣施法。

剎那間,沐依裳周身散發出橙紅的靈光。

顧流觴隱約瞧見了幾條雪白的大尾巴在眼前飛舞。

這是師尊的狐尾,看上去綿軟蓬鬆。

這樣危急的時刻,顧流觴心裡想的卻是要是能摸摸看就好了。

狐尾將兩人緊緊包裹,隔絕了外界。

即便如此,顧流觴還是能聽到周圍宛若厲鬼一般的呼嘯聲響,那聲音異常驚悚。

他往沐依裳懷裡縮了縮,雙手緊緊的攥著她的衣裳,故作驚慌,道:“師尊,我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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