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看了眼時間,並未催促,“家屬可以跟逝者做最後的道別,有五分鐘的時間。”

白凝雙手握住白千山的手,明知道他再也不會回應她,還是不停地跟他說話。

“爸……”

她不敢錯開眼神,只想從這張平靜的睡顏上看出些許變化。

可他沒有,無論她怎麼喊,他都不會做出回應。

她抬起手,擋在白千山的鼻翼下方。

就像小時候無數次玩鬧時,白千山裝睡逗她,她都會去堵他的鼻子。

然後爸爸就醒了,抱著她高高舉起,說她調皮。

“爸,我是白凝,你不能忘了我,喝孟婆湯也不能忘了我……下輩子我還……我還做你的女兒……”

“你要記得我……爸……”

“阿凝,時間到了。”

白凝握著男人的手忽然加重力道,“等等!再等等!你讓我再看看他!”

再多看一眼。

以後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他了。

推進那扇門,她就徹底沒有爸爸了。

沒有爸爸,就沒有家了。

直到工作人員提醒,“家屬節哀,時間到了,送逝者安心上路吧。”

火化的時間,是找人看過的吉時。

墨晟淵不想耽誤這個時間,他將白凝拽起來,看著她死死不鬆開的手,啞著聲音勸,“阿凝,爸不想看到你這樣。”

白凝在他懷裡瘋狂掙扎,可她的手臂被墨晟淵拉了過來。

她緊緊握著的那隻冰冷的手,最終從掌心脫離。

她徹底崩潰,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迴盪在走廊!

“不要!墨晟淵我求你讓我再看他一眼!”

那輛推車距離她越來越遠。

“我沒有爸爸了!我再看他一眼!!”

緊閉的鐵門開啟,那道身影漸漸消失在方方正正的入口內。

“爸!!爸你別丟下我!!”

“爸!!”

撕心裂肺的哭聲,讓四周聽者紛紛掉下眼淚。

白凝在劇烈的情緒起伏後,終於暈了過去。

墨晟淵將人交給身後的保鏢,讓他們帶著白凝回車上。

而他,則是看向緊逼的鐵門,雙膝跪地,朝著那個方向,重重嗑了三個頭。

“爸,今後我會照顧好阿凝,您放心上路。”

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逃不開生離死別的痛苦過程。

墨晟淵年少時親眼見證了母親的死,如今又一次目睹白千山的死亡。

埋藏在深處的傷口,以一種無徵兆的方式撕開,血淋淋地展露出來。

他起身後,順勢抹掉臉上的淚,徑直往外走去。

一個小時後,白凝已經醒過來,發現自己在醫院的病房內。

她看到坐在旁邊的墨晟淵,懷裡抱著一個盒子。

瞬間知道是什麼後,她一時間失去了反應。

墨晟淵看向她,“我們明天回寧城。”

白凝咬著唇,忽略心頭窒息的痛,她撐著手臂坐起身,“盧禹在你手上嗎。”

墨晟淵頓了一秒,“不在,他再也不會出現了。”

白凝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

墨晟淵摸了摸她的頭髮,“忘了盧家的人和事,你吃過的虧我幫你報。”

白凝感覺眼前的男人變得無比陌生,“你是不是瘋了?”

墨晟淵眼底湧起濃稠的黑暗,“就當我瘋了吧,如果我早瘋一點,就不會讓你這些年吃了這麼多的苦頭。”

愛會讓人瘋狂,會讓人失去理智。

可他不後悔走出的這一步。

甚至痛恨自己邁出這一步太晚了。

白凝沒再說話。

她甚至想著,讓墨晟淵再瘋一點。

有一天,她可以拿著全部證據,親手送這個男人進監獄……

不過她也只是想想,畢竟墨家的勢力存在,墨晟淵永遠都不會倒下。

想到墨家……

白凝將滋生出的野心慢慢收回來。

如今她還沒有那個能力盯上墨家,先要解決的,是被她銘記的那些人……

墨晟淵似乎很忙,他的手機一直震動。

白凝扯起被子將自己蓋住後,聽到身邊的人緩慢起身離開病房。

兩個多小時,他都沒回來。

白凝吐出一口氣。

她拿出手機,翻看相簿內,和白千山為數不多的合照。

是她出獄後,見白千山時拍下來的。

過去的合影都在莊園,想來墨晟淵早就扔了。

她的手指在照片上男人削瘦的臉龐上摩挲,將骨灰盒抱在懷裡。

“爸,我會報仇的,白家虧待過我們的人,害過我們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將骨灰盒放好,下床後,從桌上抽了把水果刀藏在袖口裡,往門外走去。

她穿著一身黑衣,面色蒼白似雪,鮮明的反差,加上她面無表情的臉,看起來像索命的鬼。

門外,趙霖聽到動靜抬起頭。

他面上明顯露出頭疼的神色,但還是恭恭敬敬起身,“夫人,您有什麼吩咐。”

“宋晚螢在這家醫院對吧。”

趙霖猶豫著點點頭。

“帶我過去。”

趙霖一怔,他知道白凝對宋晚螢的恨意早就入骨。

殺父之仇怎麼可能釋懷。

“夫人,那裡有警方的人在看守。”

白凝徑直往外走,仗著趙霖不敢跟她動手,“怎麼,你連這點關係都疏通不來?放心,我不會殺了她。”

趙霖,“……”您這表情沒什麼說服力。

最後,他還是帶著兩名保鏢,跟著白凝去了宋晚螢的病房。

警方如今要錄製口供,可宋晚螢以頭暈不能說話為由,數次拒絕審問。

她的車禍傷在下半身,一條腿撞斷,兩根肋骨骨裂,根本不影響嘴的行為。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逃脫不了法律制裁。

可她偏要拖延時間,就好像在等什麼人。

門口的警方攔住一行人去路。

趙霖將組長叫到一邊,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不一會就讓人放行。

白凝跟幾人道,“你們門口等著,別進來。”

趙霖哪敢放心,透過透明玻璃,目不轉睛地看著裡面的情形。

想著白凝要是動手掐死宋晚螢,或者悶死她,都來得及攔住。

白凝推門進去時,就聽五米外的病床上,女人哼唧地嚷著,“我說了,我頭疼,不能接受審訊。”

白凝冷哼一聲,“你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不能接受審問的樣子。”

宋晚螢猛地轉頭看向她,她囂張的氣焰只弱了一秒,便再次挑釁起來。

“白凝,你現在恨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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