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經歷,一個晚上怎麼說得完?

更何況,沈未白是一個不喜歡說故事的人。

尤其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旦過去了,就如雲煙一般,消散無形。

所以,她只告訴了風青暝,詐死,是因為她不想再繼續留在安亭伯府,更不喜歡那所謂的真命鳳凰預言。

如今,她自由了,也有了足以自保的能力。

沈未白說得籠統,風青暝也極有分寸的沒有不斷追問。

如今,阿姐已經被他找回來了,他只想知道十年前那件事,是否是阿姐受了委屈?

“若我真是受了委屈,不得不如此,你難道要為我報仇?”沈未白好笑的看著他。

“嗯。”

年輕的男子,回答得毫不猶豫。

阿炎已經長大了,但沈未白還是能從他的眉眼神態中,找到一些他兒時的樣子。

就像此時此刻,他說要為自己報仇,那神態如同當初擋在她面前與尹重樓對峙一樣。

堅定不移,毫不猶豫。

“若是有人欺負阿姐,逼得阿姐不得不如此,我定然不會放過那人,無論他是什麼身份!”風青暝認真的道。

那全心全意的心思,毫無遮掩。

沈未白怔了怔,很是愉悅的笑了起來。“那就謝謝阿炎了。不過,這世上還未有人能欺我,逼我。”

風青暝茶色的眼眸中倒映著沈未白此時的樣子……

彷彿有萬丈光芒籠罩在她身上,氣勢如劍,可劈開天地桎梏。

突然間,風青暝心中升起一種感覺,這才是真正的阿姐!

羽翼展開,翱翔九天的阿姐!

炫目而耀眼,讓他心動,難控。

“你呢?怎麼突然間變成了焚野宮的少宮主?”沈未白在他失神的時候,總算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中一空,讓風青暝清醒過來。

手中的餘溫,還有讓人愛不釋手的柔軟,都叫他眷念不捨。

可是,他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害怕被阿姐察覺,怕被她厭惡。

風青暝小心翼翼的收斂著自己,或許等待太漫長,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阿姐的心思變了。

“我的師父是焚野宮宮主,母妃不願我捲入朝堂爭鬥,我便去了焚野宮。焚野宮中,也無人知曉我的身份。”見沈未白神態自若,並未察覺到他的心思,風青暝有些失落,又鬆了口氣。

“你的什麼身份?”沈未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風青暝心中一凜,立即交代:“對不起阿姐,我瞞了你。我的父親其實是大齊的皇帝,我的母親是薊國的公主,我是大齊的齊王。”

沈未白笑了起來。

孩子長大了,依然還是那麼好逗。

“嗯。”她淡淡應了聲。

風青暝忐忑的問,“阿姐會因此生氣嗎?”

“我不生氣。”沈未白實話實說。

阿炎瞞了她,她不也同樣瞞了阿炎嗎?

而且,六年前阿炎以齊王身份重返瑤城,大致就是打算向她坦白的。

只是沒想到,那個時候她已經詐死四年,小孩連坦白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拖,便拖了十年!

“白日裡在連廊下,你便認出了我。”沈未白這句話說得很肯定。

其實,那個時候她也有些懷疑,不過沒有確定是阿炎。直到他深夜跑來,戴著面具都掩蓋不了的委屈溢位來,她才肯定,這個焚野宮少主是誰。

“嗯。只是當時,人多眼雜,我不知阿姐情況,所以不敢冒然相認。”風青暝說這句話時,模樣乖得不行,就像是向主人討要獎勵的小奶狗。

沈未白指尖動了動,好像rua。

不過,最後她還是忍住了。

突然,沈未白想起一個人,“對了,今日與我同來的一位青雲派女弟子,你可還記得?”

風青暝眼中茫然了。

“……”好吧。沈未白放棄這個問題,看他的眼神,對卓雲染完全沒印象。

“衛國長公主的女兒,安寧郡主卓雲染。”沈未白道。

風青暝依然沒有什麼反應,就好像從未認識這個人一般。

沈未白皺了皺眉,“你一點都不記得了?”不說六年前,十年前阿炎還寄居在安亭伯府時,也是見過卓雲染的,就算忘記了樣貌,起碼名字不會忘。

“為何要記得?”風青暝反問一句,把沈未白噎住。

“此人會對阿姐造成威脅嗎?若阿姐擔心,我便去除掉她。”風青暝簡直就是用最天真的表情說著最兇狠的話。

“……倒也不必。”沈未白忍不住扶額笑了。

怎麼辦,曾經養過的孩子長大了還是那麼可愛!

“阿姐是擔心她察覺你的身份,告訴安亭伯府?”風青暝說出自己的猜測。

這個……

其實,沈未白也不是特別擔心。

還是那句話,如今她羽翼已豐,就算安亭伯府的人找上門來,只要她不認自己是尹千梧,他們能乃她何?

“我一直戴著面具,他不知道我身份,即便我與阿姐站在一起,她也不會知曉阿姐是誰。”風青暝自知自己容貌與眾不同,那卓雲染既然是衛國皇族,應該就見過自己,所以立即對沈未白道。

好不容易找到了心心念念要找的人,讓他保持距離,那是不可能的!

他簡直恨不得掛在沈未白身上,她到哪,他就去哪。

“我還未問你……”沈未白本就不在意這事,聽到他提及面具,便將話題轉了過去,從他手中拿過面具,毫不遮掩的嫌棄,“為何戴面具?還這麼醜。”

她把玩了幾下面具,沒有聽到預料中的回答,不由得善解人意的道:“不方便說便不用說。”

“不,在阿姐面前,我不會隱瞞任何事。”風青暝忙道。

他凝著沈未白的側顏,沉聲道:“戴著它,是不想招惹麻煩。”

麻煩?

沈未白轉眸,視線落在他那張臉上,心中頓悟。‘怕是擔心招惹桃花吧!’

“那便好好戴好。”沈未白將手中面具還給他。

孩子年紀大了,找個物件什麼的挺正常。

不過,那些只看臉就撲上來的狂蜂浪蝶,就算了。

若是阿炎能找到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那最好不過。

夜已深,兩人敘舊的時間並未多久。

之後,沈未白就讓風青暝回去休息了。

……

風青暝回到焚野宮居住的別院後,卻徹夜難眠。

他站在窗前,眺望的方向是水月山莊所住的別院,慢慢平復心中的激動。

然而,越是想要平靜下來,他就越是難以自控。

阿姐的容貌,阿姐的聲音,阿姐的一顰一笑,都在他腦海裡不斷浮現,揮之不去。

‘我有沒有在阿姐面前露出馬腳?’風青暝反覆的回憶兩人相認後的每一瞬間。

在他不知何時起對阿姐起了那種心思後,他找阿姐的目的就不純了。

初初察覺時,他自罰了一百軍仗。

因為阿姐是他敬重的,在意的人,他卻升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一百軍仗的痕跡,還殘留在背上。

是懲罰,也是了結。

從那一刻開始,阿姐在他心中就不僅僅只是阿姐了!

風青暝茶色的眸子色澤逐漸加深。

他承認自己很卑鄙,再遇阿姐後,依然用小時候的樣子靠近阿姐,接近阿姐。

希望阿姐對他放下心防,眼裡有他,習慣他,在意他。

然後……像耐心的獵人一樣,一步一步誘惑阿姐進入他的陷阱,跌入他的懷抱。

‘阿姐,無論你是尹千梧,還是沈未白,你都逃不掉了。’

……

清晨,眾人用過早膳,卓雲染就來到了水月山莊的別院。

她告訴張月鹿,君悅兮邀請大家前往前院一敘。

卓雲染走後,張月鹿來到沈未白麵前問,“主公,我們要配合嗎?”

“既然都來了,該出力的就出出力吧。何況,我們與那些水匪之間,還有兩艘商船的債要算。”沈未白淡淡的道。

張月鹿點點頭,心中有了底。

稍事收拾了一下,一行人便到了前院。

他們來的時候,前院的大廳裡,已經來了不少人,君悅兮也在其中,被人圍住。

大廳四周,負責守衛的人都是青雲派的弟子。

在沈未白等人踏入大廳時,原本熱鬧的大廳突然一靜。

‘好漂亮的女人!’

不少人心中都冒出一句話。

那些赤裸裸的眸光,落在沈未白四女身上,她的身上最多。

張月鹿眸光冷冷一掃,有些膽子小的,自動收回視線。

但依然還有膽子大的,一眨不眨的盯著看。

焚野宮所在的僻靜角落,風青暝看到這一幕,眸色一冷。

他指尖虛彈了一下,一股帶著炙熱氣息的內勁,衝入了廳中眼神最暴露的男人體內。

“啊!”

男人突然慘叫一聲,吸引了四周注意,視線從水月山莊的人身上移開。

做完這些,風青暝的眸色才恢復以往的默然。

“你居然會出手?”

站在他身邊的人穿著寬大的白袍,斯斯文文,像個白麵秀才,是與焚野宮齊名的白水宮少宮主伏離。

他親眼目睹了一切,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好友。

可惜啊,好友依然寡言冷漠。

‘真是一點也不像練焚野宮功法的人。’伏離在心中撇撇嘴。

那人的慘叫,把君悅兮都吸引過去了。

風青暝突然感受到有眸光落在自己身上,他轉眸望去,就對上了沈未白意味深長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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