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得到的花神圖殘畫,沈未白並未太往心裡去。

主要是,要想尋回剩下的殘畫,無疑是大海撈針。

在沒有絕對動力之前,她認為這種行為是傷財傷力的。

所以,與牛說談完之後,她只是吩咐丹井把花神殘畫收好,便沒了其他交代。

……

接下來的路程,有了‘嚮導’的加入,變得順利很多。

越是接觸歸胡的部族,牛說就越是覺得,自家主子真是厲害!

按照沈未白的思路與歸胡人接觸,真的是省時省力了許多,且還避免掉了許多麻煩。

商隊一路朝歸胡王庭行走,但這只是終點。

路上,他們會根據‘嚮導們’的話,繞路去一些部族,與他們達成貿易關係。

有了‘嚮導’的存在,這些部族對這支中原商隊的戒心也沒那麼深。

再加上牛說性子爽朗,大方,有些地方與歸胡人不謀而合,這行商的路上,還真讓他和一些部族裡的歸胡首領結交成了‘兄弟’。

最搞笑的是,一月前他們去的部族狼主,十分喜歡牛說,還想要把他的女兒嫁給他,嚇得牛說落荒而逃。

時間一晃,沈未白一行人進入北漠已經有三月,離最終目的地的王庭還剩下幾天路程。

在這段時間裡,沈未白也學會了歸胡話。

從口音上分辨,完全聽不出中原人的腔調,就像是生活在大草原上的歸胡人一般。

這一夜,他們沒有找到借宿的部族,便在空曠之地上,自己搭建帳篷臨時居住。

沈未白的帳篷外,燃燒著篝火。

牛說走過來,站在帳外求見。

不一會,丹井走出,對他清淺一笑,“進去吧。”

牛說對她說了聲謝,便進了帳篷。

“有事?”在牛說進來後,沈未白抬眸看了他一眼。

這三個月來,馬幫的事幾乎都是由牛說出面。

她反而躲到了幕後,過起了閒散日子,就好像真的只是來領略北漠風光的。

只有牛說碰到拿不定注意,或是需要提點時,她才會偶爾說兩句。

如今,歸胡王庭就在眼前,牛說深夜來找她,定然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嗯,剛剛知曉一件事,所以特來找主公商討。”牛說的神情有些嚴肅。

見他如此神態,沈未白也坐正了些。“說說看。”

牛說道:“我們派出的探子,歸來後告訴我,從昨日起,歸胡王庭停止外族人入內,市集也停了。”

“嗯?”這個訊息,讓沈未白意外了一下。

歸胡人沒有那麼多的律法規矩,他們的管理方式還是偏野蠻的那種。

所以,要進王庭,歸胡人只要出示自己的部族圖騰就可以自由進出。若是外族人,或者說是中原人,若是商人,帶來的商品也是歸胡人需要的,可以在白日進入王庭外圍,那裡有很大的交易市場。

是各部族,還有外來行商進行貿易,物品交換的地方。

天一黑,所有人都要離開王庭範圍,到十里外紮營住宿,第二日再去。

“知道是為什麼嗎?”沈未白眉頭輕蹙。

牛說搖頭,“打探不出來。但是……”

“但是什麼?”沈未白見他欲言又止,便催了一聲。

牛說沉聲道:“聽扎克多他們說,王庭出現這樣的情況,就代表著要開戰了。”扎克多便是他從馬賊裡找來的嚮導之一。

原本,歸胡人要開戰,打的也是大齊,與他這個衛人無關。

可是,自從上次聽了沈未白對天下局勢的隨便一說後,他就開始從全域性思考。

若歸胡和大齊在這個時候開戰,對天下局勢有什麼影響?

最重要的是,他們此刻深入歸胡腹地,就在王庭不遠處,對他們此行來說,又會意味著什麼?

戰爭一旦開啟,就會有各種難以掌控的變數。

他思考無果後,才不得不來找沈未白。

“開戰?”沈未白雙眸微張。

她眸光晦暗了幾下,突然道:“我們初夏入的北漠,如今已過去三四月,已是秋天,離冬季也不遠了。”

牛說也同時反應過來,“大齊關內正是糧食收割的時候,歸胡人是打算去打秋風了!”

“應該就是這個原因。”沈未白點了點頭。

隨即,她又皺眉,“不是說,在秋收之時會停戰一個月,給雙方國民換取物資的時間嗎?”

“這不太清楚。那我們……”牛說眉頭緊緊皺起來。

“不用太擔心。”沈未白反而淡定了。“歸胡人去大齊關內打秋風這種事,每年皆有,恐怕雙方都已經習慣了。”

說著,她輕笑起來。“你信不信,若今年歸胡不去打秋風,大齊才會著急。”

這一句話,徹底讓牛說放鬆下來。

同時,他看著神態自若的少女,心中也很是好奇。

他是男人,且膽子不小。

乍聽到要打仗,又身在異族腹地裡,也難免會有些緊張。可是,他們主子呢?年紀最小,卻又是最淡定的一個,就算聽到要打仗了,她也沒有流露出半分害怕。

實在是令人佩服!

牛說心中對沈未白的崇拜之心,不斷攀升。

可是,她卻不知道,他眼前的這個少女,前世的時候,槍林彈火都經歷過了,炮彈落在腳邊,子彈擦著頭皮飛過的感覺都體驗過,如今又怎麼會被冷兵器時代的戰爭嚇到?

何況,這只是大齊和歸胡的常規戰罷了。

“可是主公,這戰事一起,王庭封閉,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牛說提到眼下最急迫的事情。

他們離開南衛已經快半年,離通關文牒的期限,只剩下半年左右。

而這半年中,還會經歷北漠漫長的冬日,至少四五個月都只能困在北漠,不能離開。

冬季的北漠是極度危險的,冰層厚雪下隱藏著難以預料的危機,原本的草灘或許會變成吃人的陷阱……

還有沒了食物的野獸,也是威脅。

一旦冰雪消融,他們就要立即返程,否則即便算上可以延後的期限,他們也很難在期限最後的日期趕回衛國。

如今這戰事一起,王庭不知道何時才能重新開啟集市,他們是否能在離開前把該做的都做完?

“王庭中的據點,是一定要建立的。”沈未白沉思片刻後道。

突起的戰事,的確是個麻煩。

她閉上眼睛,仔細回顧腦海中的記載。

前秦史書上,有專門記載歸胡的篇章,上面也明確的記載了一些戰爭的時間,還有歸胡的慣例。

“今年為何提前了?”沈未白睜開眼睛後,不解的說出這句話。

仔細回憶之後,沈未白確定自己的記憶沒錯,今年歸胡去大齊打秋風的時間提前了。

在以往的記載中,歸胡人打秋風的時間,起碼應該在秋季貿易之後。

一般時間出現變動,大致只有兩種情況。

第一種是大草原上提早進入了冬季,他們要準備過冬物資。

第二種則是,有別的陰謀。

但很顯然,今年他們一路走來,雨水充足,草原肥沃,牛羊成群,這並不像是歸胡災年的樣子。

‘那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了。’沈未白深幽的眸底,眼神變幻莫測。

她無意捲入戰爭之中,但前提是,不要影響到她。

“既然王庭暫時進不去,那明日一早就先退回克索部族。”沈未白拍板決定。

她提到的克索部族,就是七天前經過的一個大部族,算是歸胡中的貴族階級,否則也不會離王庭那麼近。

他們與克索部族的關係還不錯,相處得很愉快,也達成了後續的貿易協議。

所以,現在退回去暫住克索部族是很明智的選擇。

起碼,有克索部族的庇護,商隊不會在這個敏感時期陷入被動。

“那一切都要等到戰爭結束後,才能繼續嗎?”牛說心裡掐算著時間,覺得很是緊迫。

沈未白沉吟片刻,“王庭這邊你不用管了,就以克索部族為據點,把其他該走的交易走完。這場戰爭,不會影響到我們與其他部族之前的貿易。”

牛說點點頭。

他沒有在帳中多留,急忙出去安排一切。

在牛說離開後沒多久,沈未白也走出了帳篷,獨自走到一處山丘上,遠眺王庭的方向。

……

第二日一早,商隊馬幫就起程,不再朝王庭方向而行,改道去了克索部族。

但中午的時候,沈未白卻把扎克多叫了過去,不知道談了些什麼,下午的時候,沈未白交代了牛說幾句,就在他無奈的神情下,帶著丹井和星鸞離開了隊伍。

又過了三日,王庭外,出現了三個年輕的歸胡女子,她們出示了某個部族的圖騰,暢通無阻的進了王庭之中。

“這歸胡的王庭,還真是挺有氣勢的。”星鸞低聲驚歎了句。

歸胡人的王庭,坐落在他們的兩座神山之間,四周水草肥沃,景色極美。

“王庭裡的帳篷,恐怕有十數萬頂吧。”丹井不留痕跡的好奇打量四周,眼底滿是看不到邊際的帳篷。

如果不是跟隨了沈未白,她恐怕這一輩子都見不到這草原風光,歸胡人的王庭。

“據說,歸胡人的王庭聚集著三十萬人。最中心的金帳便是歸胡汗王的宮殿,四周圍著的,相當於皇帝的後宮,大臣,還有貼身侍衛,重重拱衛。再往外,就是皇族的帳篷,官員從屬,汗王直系的貴族。繼續往外推,才是平民居住的地方,奴隸只能在一定範圍內活動。最外圍,就是物品交易之地了。”

沈未白向兩人介紹。

丹井和星鸞聽完之後,心中都對歸胡王庭有了個大致的印象。

她們手中拿著扎克多部族的圖騰,這個部族算不上是什麼大部族,又沒有狼主信物,所以只能讓她們在平民區活動。

“這裡有客棧嗎?”星鸞左右看了看,卻發現這些帳篷幾乎一模一樣。

沈未白輕笑,“沒有客棧,我們可以先去找一塊空地,扎個帳篷,臨時居住。”

她們進來的藉口,是要去神廟朝聖。

在草原上,就算是打仗,也不能阻止歸胡人對信仰的虔誠。

這倒是給了沈未白一個混進來的好藉口。

而她一路上學的歸胡語,也完美的掩飾了她來自中原的可疑點。

三人朝著神廟的方向而去。

要找到神廟,完全不用問人,它就在金帳旁,貴族區和平民區交界處。

神廟通體雪白,修築在石階之上,也是整個王庭唯一一個不是帳篷的建築。

穹頂金尖,彩色經幡向四周擴散,如同一個七彩的大帳篷。

每一天,在神廟外,都有著虔誠的信徒在跪拜,向無所不能的天狼神祈禱。

做戲要做全套,沈未白三人既然是以‘神廟’為藉口進來的,自然要去神廟附近尋空地。

好在,這裡也是來自各部族的朝聖信徒,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反而不容易暴露。

當開始搭帳篷的時候,星鸞和丹井才明白,為什麼沈未白會讓她們跟著扎克多等人學習搭帳篷。

此刻,她們三人深入王庭,在眾目睽睽之下搭帳篷,若是流露出與歸胡人不一樣的習慣,身份肯定就曝光了。

哪怕她們不是齊國探子,也一樣會被歸胡王庭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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