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是一片草原,出了北靈關,視線一覽無餘。

前方十數萬人的混戰,攪得塵土飛揚,彷彿那一片戰場被血腥氣籠罩。

“不能再這樣下去!”納蘭眼神流露出慌亂和不忍。

到現在為止,他都還不明白,為什麼就突然打起來了。

無論是鐵浮屠還是被大王子帶出來的大軍,都是歸胡人啊!

怎麼能自相殘殺呢?

“停下啊!不要再殺了!”納蘭朝鐵浮屠的首領嘶喊。

從頭到尾,鐵浮屠的首領就守在他身邊,沒有受半分影響,就好像眼前的殺戮完全不存在一般。

所以,大王子的人根本不敢朝這邊靠近。

同樣在一起的沈未白明白,鐵浮屠首領的舉動,來自於汗王。

他的任務,是保護二王子納蘭。

納蘭的嘶喊,並未得到回應。

沈未白眯了眯眼,看到被十幾個鐵浮屠圍困的大王子及他的親衛們。

他似乎想跑,卻被鐵浮屠死死咬住,根本跑不了。

只看了一眼,沈未白就移開了視線,她在混亂中尋找另一個人的身影。

她是幸運的,沒找多久,就發現了那個在人群中躲閃,企圖降低自己存在感逃走的面具人。

少女唇角微微勾了勾。

“師父!快想想辦法吧!”納蘭見鐵浮屠首領不聽他的,只好向沈未白求救。

沈未白這次到說了句,“擒賊先擒王,要想停止這一切,只要抓到大王子和他就好了。”

說著,她抬手指向了那個鬼鬼祟祟的面具人。

那一瞬間,面具人彷彿心有所感的向她看過來,恰巧看到了她指向自己的畫面,心中頓時一慌。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突然降臨。

穿過人群,他看到那個陌生的少女騎在馬上笑著,那神情彷彿看穿了一切。

“快,按照師父說的做!不要再殺其他人了,他們都是我歸胡的子民!”納蘭再次對鐵浮屠首領大吼。

鐵浮屠首領終於有了回應,他用歸胡密語說了句話。

很快,鐵浮屠分出兩股小隊,如同利爪般鎖定了目標,以全面碾壓的方式碾碎了大王子和麵具男人的妄想。

納蘭的眼底浮現出悲涼。

王兄的反抗,似乎正在向他證明,下毒的人就是他的哥哥。

……

“齊王,不能再向前了,否則容易被發現。”眼看著離前面的戰場越來越近,北靈關守將趕緊提醒身穿玄鎧的少年。

風青暝勒停了馬,並未一意孤行,這讓守將心中鬆了口氣。

此時,他們正在一處略高的山丘背面,翻過山丘,就能清楚的看清楚歸胡大營的情況,同時自己也有掩體,防止暴露。

下了馬,一行人悄無聲息的潛上山丘,匍匐在山丘之上,觀察前方戰場的一切。

鐵浮屠真的對歸胡大軍動手了!

雖然,他們並不清楚,為什麼會殺起來,但眼前的事實告訴他們,這不是在做戲。

不會有誰做戲會真的殺人,會血流成河。

“歸胡王庭裡到底出了什麼事?”守將同樣被眼前的一幕震撼。

在北靈關鎮守十數年,他從未見過今日情景,更是從未聽過歸胡人打歸胡人。

他們瘋了嗎?

守將的低吟,風青暝並未回應。

眉宇間還滿是青澀的少年,眉頭緊皺著,看著已經到了尾聲的戰場。

‘這就是歸胡的鐵浮屠?果然戰力非凡!’

突然,少年茶色的眸子緊緊一縮——

混亂戰場上,穿著歸胡服侍的少女,闖入了他的眼中。

兩人相隔還有一段距離,明明看不清她的五官長相,就連輪廓都有些模糊。

但風青暝還是被她吸引了全部的眸光,就連心臟也隨著劇烈跳動起來。

就好像……

他終於找到了失而復得的寶貝一樣!

‘阿姐!’

身體似乎比大腦的速度更快。

然而,在他準備衝出山丘之時,卻被身邊的人狠狠壓下。

“齊王!”

“殿下!”

拉住他的是北靈關的守將,還有他的影衛千殺。

“放開!”少年雙眸赤紅,如領地被侵犯的小狼。

他緊緊盯著被鐵浮屠圍住的少女,生怕自己一眨眼,人就消失了。

心中那個答案,他迫切的想要去求證。

到底她是不是……是不是他心中想的那個人?

“殿下不可。”千殺死死按住少年的肩膀,從未覺得少年的力氣如此之大。

北靈關守將也被這一幕嚇住了,一邊吩咐撤回北靈關內,一邊對風青暝勸阻,“齊王,歸胡三萬鐵浮屠盡出,還有數萬歸胡大軍就在眼前,若被發現,又被他們知曉您的身份,將會把整個大齊陷入被動之中。無論殿下為何如此,都還請以天下社稷為重。”

千殺乾脆直接點了少年的穴位,阻止他的掙扎。

“千殺!”風青暝茶色的眸子中聚攏了滔天怒火,那種恨意,宛若千殺是他的殺父仇人一般。

“還請殿下贖罪,千殺必須要保護您的安危。”另一影衛崖柏連忙向風青暝請罪。

少年雙眸赤紅,他不甘而絕望的看向少女,卻依然無法走到她的身邊。

就在他被眾人帶下山丘的那一瞬,身在鐵浮屠中的沈未白,突然心有所感的回眸,看向了山丘的方向。

只不過,那裡一切平靜,並無任何異常。

“師父。”

納蘭的聲音,讓她回眸,正好看到了大王子和那面具男子被帶到面前。

從納蘭的聲音中,沈未白能感覺到他鬆了口氣。

至少,歸胡大軍不會再與鐵浮屠互相殘殺了。

但同時,他的聲音中還有忐忑。

那種忐忑是來自推測被證實之前的不安和恐懼。

對於納蘭來說,哪怕已經有就成把握了,但只要大王子還未親口承認一切都是他做的,納蘭心中都還抱有一絲幻想。

沈未白看向他,在他忐忑猶豫中,點了點頭。

納蘭深吸了口氣,翻身下馬,走向被押著跪在地上的大王子,鐵浮屠首領始終守在他身邊,防止大王子臨死反撲。

而沈未白,關注的始終是那個被抓住後就不發一語的面具男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眸光,面具男子抬起頭,也看向她。

這也讓沈未白看見了他眼中的陰鷙和冰冷。

“王兄,若你說不是你,我便信。”納蘭神情痛苦的蹲在大王子麵前。

大王子卻譏諷冷笑,“收起你的假情假意吧。”

“王兄!”納蘭很受傷。

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哥哥會如此看他。

“不要裝了,就是你和那個女人,裝成無辜純良的樣子,蠱惑父汗,讓他只想培養你,只想把一切都給你。可是我才是他的長子!”大王子眼底折射出強烈的恨意和不甘,他拼命掙扎,脖子和臉上青筋暴露,膚色脹紅。

“不,不是這樣的!”納蘭臉色蒼白,他從不知道自己哥哥心中竟然充滿了埋怨。

大王子冷笑,滿是恨意的看著他,“既然他偏心,那我就親手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不過,真是可惜啊!沒想到你們命那麼大,居然都沒死?可是,為什麼呢?”

大王子緩緩轉動腦袋,似乎很想不通。

“我走的時候,他明明就快要死了。為什麼,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他突然掙脫後面的人,撲向納蘭。

納蘭嚇得向後倒去,鐵浮屠的首領抬腳一踢,直中大王子心窩,將他踢飛倒地,張口就吐出一大口濃血。

沈未白微微皺眉,對被人扶起來的納蘭道:“此地離北靈關不遠,這麼大的動靜肯定驚動了關內守將,還是先離開再審。”

其實,也審無可審了,剛才大王子的一番話,無疑承認了一切都是他所為。

納蘭蒼白著臉點頭,看著倒地不起的王兄神情複雜。

他們的父汗子嗣不多,娶了兩個妻子,分別生下一個兒子。

可是,即便是隻有他們兄弟二人,即便是他根本無爭鬥之心,依然逃不掉這兄弟反目的結局。

……

風青暝一直被帶回北靈關的將軍府後,千殺才解了他的穴位,然後跪在他面前請罪。

少年沒有再掙扎,但身上卻好似裹著寒冰,不聲不響的安靜,莫名讓人心慌。

“報——歸胡大軍已經撤離!”

前哨的聲音傳來,報告了最新軍情。

北靈關守將聽到這個訊息,心中鬆了口氣,但又看向安靜的少年親王,心中又擔憂起來。

……

鐵浮屠帶著剩下的歸胡大軍急行軍,一直到入夜後,才原地紮營。

帳篷裡,沈未白如同看客般,以沉浸式的視角,觀看了歸胡王族的紛亂。

她不想在這件事中,留下太多自己的身影。

她也謹記著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商人,只做交易!

大王子的鐵浮屠首領一腳踢過去後,就陷入了昏迷,一直未醒。

帳篷裡,除了納蘭之外,就還有那個面具人。

“就是你蠱惑了我王兄!”有著無邪笑容的草原王子,此刻也拔出了冰冷的刀,指向被綁在地上的面具男人。

面具男不僅沒有害怕,反而詭異的笑了。“他只是個廢物。你想要整個天下嗎?我可以助你成為天下共主!”

納蘭一怔,似乎沒有想到他口中會說出這樣瘋狂的話來。

“那些毒,是不是你下的。王兄做的一切,是不是你的主意?”納蘭逼問他。

面具男卻輕蔑的笑道:“不過是一些小手段罷了。”

“小手段!”納蘭被這三個字給刺激到。

他的父汗差點被害死,他也被牽連其中,就連他的王兄也因此而難逃父汗罪罰,甚至會被處死,這個挑撥了一切的男人,竟然說這是小手段?

“你這條毒蛇!”

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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