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歸胡人的王庭就如同夜幕下的星空一樣,篝火與星辰相呼應。

沈未白站在金帳外,身邊有歸胡士兵看守,卻依然神色淡然,從容不迫。

她欣賞著與中原全然不同的美景,心中卻在飛快的推算著各種方案、設想。

今天,遇見納蘭實在是意料之外的事。

後面發生的一切,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現下,難得清靜,她要利用機會,好好整理一下腦中思緒,搏一把大的!

金帳中,納蘭和他的母親,歸胡的王后站在一起。

他手裡還端著那個變黑了的銀盤,將一切都告訴了母親。

離他們不遠處,隔著虎皮屏障,一層紗幔內,一道粗重的呼吸若有若無的傳來。

“所以,你父汗這段時間以來,神志不清,易怒也是因為中了毒?”王后臉色鐵青,眼中有著擔憂和後怕。

納蘭道:“她人就在帳外,父汗是否有中毒,一探便知。”

“等等。”王后叫住了他。

納蘭不解的看向母親。

王后眼神複雜的看向自己兒子。她的兒子生性單純,很容易就被有心人利用了。

“去把你父汗的枕頭拿來。”王后對納蘭吩咐。

納蘭一聽,頓時知道了母親的打算。

她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話,也不相信阿白。

不過,不要緊,他相信阿白就好!

沒有人知曉,這位在半年前殺掉上任汗王的新汗王,進來神志一時清醒一時糊塗,身體也越發的差。

更沒有人知曉,這次對大齊突發的戰爭,是大王子自動請命,說是要為父汗打下勝仗沖喜。

這些訊息,金帳內封鎖得很緊。

很快,納蘭就從垂落在地的紗幔內走出,他手中還多了一個金枕。

王后接過金枕,雙手用力撕開。

填充在裡面的甘草頓時落了一地。

納蘭蹲身在甘草中尋找,沒多久,他就從一堆不起眼的甘草中,找到了要找之物。

“母親,就是這些草!”納蘭撿起幾根草,遞給了王后。

王后接過之後,沒有說什麼。

沉默了片刻,才吩咐近臣將汗王近來的膳食記錄,以及帳中薰香取來。

歸胡王族貴族之中,喜歡用一種薰香驅蟲除味,這並不是什麼獨特的嗜好。

誰能想到,居然有人利用了這一點,再配合膳食,枕頭裡的甘草,組合成了一味毒?

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人於無形!

當第二個銀盤也逐漸變成黑色後,王后的眼中漸漸凝聚出凌冽殺意。

是誰?

是誰要殺掉她的丈夫和兒子?!

“母親!”納蘭有些擔心的開口。

王后眸中的冷冽稍稍收斂,看向一臉擔憂的兒子,突然心疼起來。她沒有忘,自己的兒子也中毒了。

“去,納蘭。把那個姑娘帶進來給我瞧瞧。”王后終於鬆了口。

納蘭露出小虎牙,欣喜點頭,親自出去叫沈未白。

……

帳外,沈未白心中已經擬出了幾套方案。

‘具體要怎麼做,還要見機行事。’沈未白在心中沉吟。

“阿白!”

納蘭的聲音,至她身後響起。

沈未白轉身,就看到了年前的王子朝她跑來,“我母親相信了,要見你。”

是王后要見她?

沈未白眸光輕閃了一下。

見她的人不是汗王,可見,此刻的汗王已經不宜見人了。

沈未白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跟著納蘭向金帳走去。

“我沒有告訴母親你並非歸胡人。”突然,納蘭低聲的向沈未白囑咐了句。

沈未白詫異的看向他。

說實在的,她並不介意身份的揭露。她又不是大齊的刺客,探子,心中自然不慌。

之前隱瞞身份,也是為了方便進入王庭,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罷了。

“無論你想要什麼,最好是在體現能力後再說。”納蘭又提醒了句。

沈未白心中明瞭了。

歸胡人崇尚實力。

只有展現出實力了,才會被認可談判的資格。

沒想到這個歸胡王子竟然還替自己著想,沈未白想到這點,向他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知道了。”

納蘭也對她露出一個不含雜質的笑容。

……

歸胡人的金帳,就如同中原的皇宮。

沈未白進來的時候,入眼之處,皆是金光燦燦。

但,卻不見伺候的人。

金帳之中,只有一箇中年婦女,身穿著歸胡貴族的服飾,金袍金冠,兩耳邊垂落層層金珠流蘇,貴氣逼人。

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的,哪怕已不年輕,卻依然光彩照人。

不用多想,沈未白就能確定她的身份——歸胡這一代汗王的妻子,歸胡王后。

“母親,她就是阿白。”納蘭向王后行禮。

沈未白也行了歸胡的禮節。

“你就是阿白?”歸胡王后緩緩向沈未白走來。

沈未白能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有些凌厲。

“是。”沈未白不卑不亢的道。

“你是祭司?”王后注意到了她背在身上的藥囊。

“不是。”沈未白回答。

王后皺眉。

沈未白又道:“我只是懂得一些醫術罷了。”

“醫術?”王后口中重複了這個詞,她審視了沈未白兩眼。又看向納蘭,隨後問,“你看出了二王子中毒之事,我會好好感謝你。”

沈未白沒有接話,因為她知道王后的話還未說完。

“既然你能看出王子中了毒,那麼就能解毒了。”王后果然又接著說了句。

沈未白淡淡一笑,“二王子中毒尚淺,只要從現在開始隔絕毒源,身體就會漸漸恢復,體內的毒素也會自動排除。”

“哦?”王后似乎有些不信。

納蘭卻十分相信,“原來如此!難怪他們要每日投毒,就是怕我斷了毒源,達不到他們想要的結果對嗎?”

沈未白微笑頷首。

納蘭雙唇緊抿,垂在身側的手捏緊了拳頭。

王后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才把視線落在沈未白身上,“你如此說,可有把握?”

沈未白對納蘭道:“請二王子轉身。”

納蘭依言而動。

還很自覺的撩起了自己的辮髮,讓脖頸後的那一道黑線暴露在外。

王后看到那黑線,眸子緊縮了一下。

沈未白指著黑線,對王后道:“王后可以三日為限,只要不接觸到毒源,三日後這黑線自會褪去。”

“好,如此,我便給你三日時間。這幾日,我為你準備了帳篷,你就安心住下吧。”王后道。

“母親!”納蘭聽後,頓時有些急。

沈未白卻從容的道:“全憑王后吩咐。”

她的配合,讓王后露出了淺淡的笑容。

旋即,她又對納蘭吩咐,“回去之後,便叫人把你帳中之物全換掉,要仔細檢查。我也會請大祭司去看看你。”

納蘭還想說什麼,卻被母親用眼神阻止。

“今日天色已經不早,阿白姑娘就先去休息吧。”王后直接對沈未白道。

沈未白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十分的配合。

“阿白,別擔心。”

臨走時,納蘭還向她保證了一句。

沈未白對他頷首,從容的跟著帶路的侍從離開的金帳。

她雖見到了王后,卻沒有見到汗王,這說明王后還不信任她,不會輕易的把汗王的訊息透露給她。

‘不過,也就最多三天。’沈未白走出金帳,看著夜色唇角輕勾。

她相信,王后會用盡辦法去就汗王,但也會很快發現,他們的祭司解不了這個毒,甚至連汗王中毒都看不出。

王后逼不得已,還是會來見她。

果不其然,在沈未白離開之後,王后就立即讓人去請了金帳中的祭司,沒過多久,又派人去了神廟請大祭司。

……

王庭金帳中,因為沈未白折騰了一夜。

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金帳內,一夜未睡的王后有些憔悴,她看向榻上陷入昏迷的汗王,眼中流露出擔憂,在她身邊是王庭的祭司,還有神廟的祭司。

對於汗王如今的情況,他們都束手無策。

“你們都沒有辦法嗎?”王后坐在一旁,一手扶額,語氣疲憊。

兩位祭司互看一眼,都緩緩搖頭。

他們的確看不出汗王中了毒,只知道他的身體正在急速衰竭,神志也開始越來越混亂。

“既然那個少女,可以看出中了毒,那王后就請她來為汗王醫治吧。”最後,還是神廟的祭司道。

王后說出心中顧慮,“那少女來路不明,我已經派人去她的部族查探,還需要時間。”

“可汗王的身體……”王庭祭司有些擔憂的看向床上的人。

草原很大,部族又隨著水草的長勢不斷遷徙,那少女手持圖騰的部族,又並非什麼大部族,從王庭派人去查探,來回起碼也需要耽擱十幾日。

“她說過,納蘭身體裡的毒,只要隔絕毒物,三日後自會清除。”王后又說。

無需解毒?

兩個祭司大人都詫異了一下。

“我已經讓人清理了金帳內的毒源,或許……或許三日後汗王也會好轉。”王后期盼的道。

兩位祭司再次交換眼神。

他們的王后,嘴上說著不信任那來路不明的少女。

可是,卻把希望依舊寄託在了那個少女身上。

“這種用毒之法,很像中原手法。或許,我們可以傳信給大王子,讓他從大齊境內擄劫一些名醫來。”王庭祭司道。

神廟祭司卻搖頭,“來不及,大王子已經出征,即便立即傳信過去,一來一回,再加上尋找名醫的時間,攻城的時間……”

“行了,你們不必再說。這三日,我要你們無論用什麼辦法,保住汗王的命。一切,等三日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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