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翌日,洛陽城忽然又颳起了大風,昏天黑地,飛沙走石,寸步難行。

宮中傳出訊息,說是新皇后念著天氣不好,體恤那些應進宮覲見請安的達官顯貴女眷們可以待到天氣轉好之後再來,若有身體不好的,也可以不來。

這道懿旨在情理之中,又有些出人意料。

畢竟,大晉皇朝皇后冊封后,無論天氣好壞,女眷們都應進宮朝賀的。

這也是一貫皇家拉攏人心和與眾人搞好關係的方式和手段。

這些女眷們關起門來小聲議論著,也沒有人聽到。

不過,這大風竟然颳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日晌午才停了下來。

眾人之中年老體弱者倒是感念起新皇后的做法,暗暗替這位嬌弱的女郎多嘆息了幾聲,在準備禮物的時候,又加了幾件貴重的金銀珠寶。

有史官站在洛陽皇城高處記錄著天氣狀況:“疾風吹塵暗城郭,行人隔手不相見。”

天色已經明朗起來,也有陽光照射了下來。

初冬季節的寒冷減少了很多,有了些暖意,很是令人意外,人們紛紛走出戶外,享受這短暫的晴好時光,一掃之前壓抑的心情。

或許,這一場熱鬧的皇家婚禮的確給紛亂冗雜的大晉帶來了新的希望。

而此時,城根下的北五所內卻有一片不小的騷動,很快就又禁軍包圍了這裡,禁止出入。

又過了一會兒,從雜物倉庫之中抬出了一個人,白布裹身,很明顯是死了。

管轄洛陽城各宗事務的北軍中侯朱墨朱大人早已經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若是平日裡有命案也不算稀奇事,按照一般流程處理就好了。

但這件事情很不一般。

北五所的雜物倉庫裡存放著三日前當街燒燬且被劈成兩半的御製鳳鑾,因不知如何處理,就暫時存放在這裡。

更何況這鳳鑾是御製鎏金之物,即便是燒燬,上面殘留的金飾品及下方泥土中的金水,都要收集起來。

所以,當時朱大人請示過王爺司馬倫之後,就讓人連帶鳳鑾下方的泥土一起全都搬到了皇城下的北五所雜物倉庫,等幾日再同各位大人們商議要如何是好。

狂風三日,無人出門。

誰承想,就在第四日一早,有人發現在這裡死了一個人,還是倒在了鳳鑾之旁。

朱大人皺著眉站在雜物倉庫中,地上的汙血已經乾涸,死者的形態也用石灰粉勾勒出來。

仵作將屍體狀況記錄後,就先收拾好帶回了北軍府,以便進一步的驗屍。

不過,那死屍的慘狀,真真是令人想起來都要打個寒戰。

不僅衣衫破碎凌亂,整個臉部更是血肉模糊,根本無法辨認出五官相貌,死相極為可怖。

因這事情牽扯到了皇家鳳鑾,是要上報的。

朱墨整了整官服,板著臉進了宮。

“興晉侯。”他在崇華殿外看到了羊玄之和他的兩個兒子,旋即想起他們必是來見皇后的。

民風新婦三日回門,但皇后身份尊貴,必不能回去。

她的家人可以進宮問安,噓寒問暖。

“朱大人。”已經換上了官袍的羊玄之也客氣地打著招呼。

“今日倒是風停了,天氣也是不錯的。”朱墨很是客套,畢竟他和羊玄之並不熟絡,甚至說很不熟。

儘管羊家祖上是武將出身,到了羊玄之這裡卻是做了個文官,並且沒有職權。

他的兩個兒子雖然也有軍職,畢竟品階不高。

現在因家中出了皇后,這局面又要有變化了。

羊獻康從羊玄之身後走了出來,態度很是恭敬,但問出的話卻透露著不那麼客氣和年輕人的莽撞,“大人,卑職想問:鳳鑾著火一案可有眉目?當日我們都看到是劉曜救了皇后,為何要說他是放火之人呢?”

“康兒,莫要無禮。”羊玄之斥道。

“父親,我說的沒錯。當日大家都看到,要不劉曜劈開鳳鑾,三妹妹就……”

“二弟。”羊獻永拉了他一把,“朱大人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朱墨在官場這麼多年,當然也不會因為這樣的無禮就生氣,更何況現在羊家的身份不同往日。

“劉曜現為嫌犯,就算他不是放火之人,也是毀壞了鳳鑾之人,眾目睽睽之下損毀御製鳳鑾,也是大罪。”

“可他是救人啊。”羊獻康更加不樂意了。

“這事情還要再查。”朱墨的回答很簡單,明顯就是不想再和他說話了。

此時,司馬倫和司馬穎也來到崇華殿。

司馬倫是監國之臣,大部分事項也都是由他做主。

因此,朱墨前來,就是找他的。

“趙王,成都王。”朱墨、羊玄之等又立刻給他們行禮,按照他們的封職來稱呼。

“行了,有什麼事情?”司馬倫很是不耐煩的樣子,司馬穎依然還是那副俊美斯文的樣子,今日只是普通官家男子裝束,墨綠色暗紋長袍,錦繡金線鑲邊,看起來更加倜儻風流,賞心悅目。

“下官依禮今日是來見皇后娘娘的,特先前來給二位王爺請安。”羊玄之如今也是虛職的興晉侯,自然是先開口。

“嗯,知曉了。”司馬倫點了點頭,“對了,你也可以先等一下,孫秀他們幾個很快就要過來議事,你們可以一同去見皇后。”

“好的。”羊玄之又拱了拱手。

“剛才的喧譁又是什麼事情?”司馬倫早就看到羊獻康的表情有些激動,所以也就故意問道。

“事關鳳鑾被燒一案,下官只是想多問問。”羊玄之自然是維護兒子,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

“哦?有什麼進展了?聽說是抓了一個人。”司馬倫看著朱墨。

“是,抓了那個劈開鳳鑾的劉曜。”朱墨立刻回答。

“什麼?”司馬穎出了聲,“這人是救了皇后的人吧?”

“回王爺,此人的確救了皇后出了鳳鑾,但他也是放箭之人。現在能斷定的是有人射了一支火箭點燃了鳳鑾,但會不會也是劉曜做的呢?再者說,他毀壞鳳鑾,也是死罪……”

“……”司馬穎聽了這話,抿了抿唇才說道,“這事情還是再查查吧。”

“是。”朱墨趕緊點頭。

畢竟初冬時節,外面還是有些冷。

司馬倫已經進了崇華殿坐了下來,眾人也都跟著他走了進來。

崇華殿的陳設很是簡單,因為是王爺們議事的地方,座椅有不少。

他自然是為首,就坐在了主座之上。

按輩分,司馬穎是子侄輩,所以他還是站著。

“你這是來做什麼?”司馬倫向朱墨問道。

“回王爺的話,剛剛有禁衛軍在北五所雜物倉庫中發現了一具女屍。”朱墨小心的遣詞造句,“因為是死在了鳳鑾旁邊,卑職覺得這事情還是要第一時間彙報給王爺的。”

“什麼?怎麼死的?”司馬倫的眉頭擰了起來,“北五所不是禁軍之地,怎麼可能會有人死在哪裡?”

“之前為了製作鳳鑾,就特別將北五所的雜物倉庫騰了出來給雷大勇使用。大家都覺得那地方在皇城腳下,相對來說很是安全,平日裡也就一把大鎖掛著,沒有人特別值守。現在鳳鑾都變成了那個樣子,也不會有人進去的,所以就……”朱墨趕緊解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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