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翟王?淳于憚?

外孫?表兄?

穆容青當時被一連串的資訊打得頭昏眼花,但她腦海中還是第一時間浮現出了一個疑問。

“等等,父親,你說這位十一翟王是前白狼王的外孫?那他怎麼也姓淳于?”

長城內六國實的貴族一直都是從父姓,王族血脈更是不容混淆,穆容青還是第一次聽說母系血脈也被算入王族的。

“西戎和長城內六國習俗不同,他們那邊嚴格來說實行的是貴姓制。”

“貴姓?”穆容青一怔。

“父母雙方,誰的血脈更尊貴,子女就和誰姓,”穆由淡淡開口,“也就是從貴姓。”

“西戎人認為強大的血脈會吞噬弱小的血脈,”老人神情有些複雜,“這的確是他們會產生的想法。”

說的沒錯。

這個風俗,倒是十分符合西戎人弱肉強食的觀念。

穆容青這下明白了,在西戎境內又有誰家血脈會比王室血脈還要尊貴呢?那麼西戎公主生的孩子自然也姓淳于了。

只是……

“可我記得西戎翟王只能由直系血脈擔任,”穆容青皺起眉頭,公主生的孩子即便能姓淳于,可怎麼說也不算直系血脈吧?

這樣西戎王族的直系血脈是不是太多了一點?

“西戎除了從貴姓之外,還有個規矩叫作三代制,”穆由道,“白狼王的子孫三代內可以被認作直系血脈,但三代之後,便只是普通王族。”

穆容青明白了。

在西戎,王室直系血脈都有繼承王位的資格,這是西戎為了保證白狼王代代都是拼殺而出最強者而定的規矩。

這個規矩需要保證繼承候選人有一定數量,但也不至於過於龐大。

於是有了三代制。

現任王的子孫,老王的子孫在一起拼殺,直至選出最後一人。

西戎人這種選王的方式,讓穆容青想起了古書中看到的“九犬一獒”的故事。

高原上放羊的牧民為了得到最優秀的獒,往往將九隻同樣年紀的幼獒放在一個窖坑內,不放食物,用飢餓激發獒犬的血性,讓他們之間廝殺吞食。

這九隻獒,最後只能有一隻獒活下來,等到它吞食完所有同類,牧民便能得到這隻傳說中的獒中之獒。

這樣煉獒的方式聽說最早聽說是從狼群中學來的,想到西戎王自稱“白狼王”,穆容青心底泛起深深寒意。

對於白狼王的子孫而言,直系王族的身份,就是激發他們血性的“食物”,

“淳于憚是前代白狼王的孫子,尚且在三代之內,但如果他沒能搶到王位,他的兒子將不再是直系王族,被排除在權力中心外。”

“沒錯,”穆由讚許地看她一眼,重新看回桌上畫像,“我記得淳于憚比淳于夜只大五歲,怪不得他能偽裝淳于夜。”

“我上次見他,他還是個才十歲的小孩,西戎人十多年沒有入長城,沒人認識他很正常。”

原來如此。

一切真相大白。

穆容青注視著畫像。

當初中階大典上自稱淳于夜的人的確不是十二翟王,而是西戎的十一翟王。

淳于憚也是王族,甚至也是翟王,偽裝起淳于夜自然得心應手,隊伍裡其他西戎人對他也同樣忌憚,可謂天衣無縫。

“可為什麼此人不以自己的真實身份出現?”穆容青皺眉,看向另一張標著赫連晏的畫像,“乾脆宣稱十一翟王領頭不就行了?”

“這為父就不知了,”穆由深吸一口氣,“西戎人這次為何要參加中階大典,這其中緣由我等都還未知曉。”

“那這個人,真的是十二翟王嗎?”穆容青指向赫連晏的畫像,鎖緊眉頭。

和淳于憚的畫像不同,赫連晏的畫像甚至沒有正臉,此人在東吳從未摘下過他臉上的面具。

只有一次,他微微抬起了臉上的面具。

這幅畫像記錄的正是當時的畫面。

只見畫上的西戎少年站在對戰臺上,抬起臉上的面具,將臉龐靠近了一個人。

畫像沒有畫出他面對的那個人,但這個動作看著居然像是親吻一般。

他在吻誰?

穆容青有些恍惚,她看向面前眉頭緊鎖的嬴抱月,回憶起戰報中的寥寥數語和嬴抱月提起淳于夜的語氣,她神情有些微妙。

不會吧……

這時角樓上再次傳來慘叫,穆由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那座角樓上,嬴抱月神情一凜立刻向那座角樓衝去。

但她剛剛衝下對戰臺,肩膀忽然被人按住。

穆容青跟著她,也停下了腳步。

“你去哪?”李稷定定看著她,手已經拔出了巨闕劍。

“我去那座角樓,”嬴抱月看了一眼他身後的一行人,“如果沒找到密道,我們等下估計要準備突圍了。”

“淳于夜要找的人是我,我去會會他,如果有機會看能不能開啟一個口子。”

嬴抱月語速極快,“等下我以月華劍火為號,你們如果看見了就一起往那個方向跑。”

之前出東吳的時候,她就已經安排好了遇見危險時他們這些人跑路時的隊形,歸離李堇娘姚女官幾位沒有境界的女子都分有專人保護,整個大隊可以被拆成四支小隊也可以合併成一個,在她不在的時候,李稷可以代為統領。

穆容青看著嬴抱月在有條不紊地交代突圍事宜,發現她安排的隊形完全不輸穆家的軍陣,有些地方甚至有異曲同工之處。

“我知道了,”李稷點點頭,“但你留下來。”

嬴抱月一怔。

“你留在這帶大家一起離開。角樓是嗎?我過去吧,”李稷拍拍她的肩膀,“我境界最高,要開路也是我來開。”

這道理放平常是沒什麼問題,但看著一支支射上角樓的箭,嬴抱月搖了搖頭。

李稷境界雖高,但射術不及淳于夜。

“他在外面,”嬴抱月苦笑一聲,“不和我對射一番大概不會罷休。”

能解決射鵰者的,只有射鵰者。

“我不和他對射也能打敗他,”李稷黑眸變得冰冷起來,“你對我的實力那麼不放心?”

“是啊,殿下太危險了,你還是讓昭華君去吧。”

陳子楚等人也在後面附和道。

“不是,我只是……”嬴抱月望著李稷欲言又止。

以境界論,李稷的確是他們這些人中出去應對的最好人選,但之前淳于夜潛入李稷幻境之中一事讓她有些不安。

李稷的弱點,恐怕已經被淳于夜知曉。

她私心裡不想讓李稷在此處對戰淳于夜。

況且不知為何,嬴抱月眼前浮現出那雙碧瞳,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那就是淳于夜在等的人,是她。

“此事恐怕因我而起,還是讓我去解決吧,”嬴抱月笑笑,將李稷的手從肩膀拿下,“外面的人畢竟是他。”

她相信李稷能聽懂她的話,畢竟淳于夜對他和她而言都是個特別的對手。

嬴抱月轉身正想朝角樓而去,李稷卻一個閃身倏然擋在了她面前。

“你不明白嗎?”

李稷定定注視著她的眼睛。

“正因為是他,我才不想讓你出去。”

唯有淳于夜,他不希望嬴抱月再見此人哪怕一面。

李稷目光停在嬴抱月臉頰一瞬,袖下拳頭死死攥緊。

他絕對不想看到那個男人再碰她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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