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夜?”

穆容青怔怔地重複這個名字,穆家隱居多年,但他們這些穆家子孫對外界發生的事絕不是一無所知,何況在中階大典結束後,這個名字已經響徹大陸。

西戎鬼華君,淳于夜。

多年以來,這個名字對於長城內六國之人而言只是個名字而已。

當年長城內只能找到五位最優秀的年輕修行者,單數不祥,為了給戰國六公子湊數,中原修行者將西戎最惡名昭彰的那位年輕翟王列入其中,以“鬼”字命之,卻不曾想一語成讖。

這位西戎十二翟王,真的是個“鬼”。

西戎人參加中階大典不算新訊息,開幕大典前眾人就已經得知,十二翟王帶領西戎人前來更是讓全大陸矚目。

但誰都沒想到淳于夜的確帶領西戎人來到東吳參加中階大典,可他本人用的卻不是“淳于夜”這個身份。

此人以“赫連晏”的化名隱藏在西戎隊伍之中,取得了西戎人中最高的名次,在最後的決戰結束後自己暴露了身份,卻依舊帶著所有西戎人全身而退。

穆家這麼多年來一直在收集全大陸修行者的資料,其中神舞境及其以上境界的修行者的資料會送到專門的房間內按照甲乙丙丁的級別分類排列。

她父親給這個房間起了個奇怪的名字,叫作“檔案館”,據說這個叫法由大司命在大秦御禱省裡率先開始使用的。

穆家檔案館中,各大修行者資料的排列順序不再按照境界,而是按照以對穆家的威脅度排序。

排序人是她的父親穆由。

中階大典開始前,幾位戰國六公子的檔案都是乙級,即便昭華君李稷在南楚初階大典中確認已經登臨天階,他的級別也沒有改變。

但在中階大典結束後,淳于夜的資料在檔案館中的危險級別已經上升到了甲級。

檔案館裡每份修行者的資料都會附上一幅畫像,每個穆家子孫從小都要熟悉這些畫像,以備將來如果有一日要出門歷練,遇上這些人能第一眼認出來。

西戎人在中階大典中一戰成名後,穆家立即著手聯絡在東吳的線人繪製西戎高手們的畫像,“淳于夜”和“赫連晏”當然也在其中。

但因西戎人平素喜戴修羅面具,真實的畫像繪製不易,二人的畫像直到中階大典結束後才送來,這時原本在大庭廣眾下露臉的西戎翟王並不是淳于夜,赫連晏才是真正的鬼華君淳于夜的訊息也已經傳來。

整個穆家都為之震動,那兩份畫像至此也有了不同尋常的意味。

穆由看那兩幅畫像的時候,穆容青正好侍立在桌案邊。

兩幅畫像都有修改過的痕跡,原名赫連晏的畫像上“赫連晏”三個字已經被劃去,取而代之的是代表未知的符號,另一張畫像上寫著“淳于夜”三字,名字並沒有劃去,旁邊標了個假同時也畫了一個未知的符號。

淳于夜的身份,真假未可知。

西戎人的長相見過的人實在太少,就算赫連晏親口承認自己才是淳于夜,但一切都是他們自己說的,真的能相信麼?

如果赫連晏才是淳于夜,那原本那個自稱“淳于夜”的人是誰?

穆容青從小學習各國政事,對此事還有一事不解。

那就是東吳負責檢查的官員為什麼那麼輕易地就相信了那個偽裝者就是淳于夜?

在山海大陸,王族身份沒那麼簡單能矇混過去,不然隨便來個人說自己是王族,大搖大擺去其他國家作威作福,世道就亂了。

穆容青的目光看向嬴抱月耳邊的騰蛇耳墜上。

以長城內六國為例,每個國家的王族血脈從小都會有一個能證明身份的信物,這些信物的紋樣繁複難以偽造,只在各國王宮和各大世家內部留有底樣。

偽造王族信物是和謀反同級的大罪,信物對王族而言重同性命,王族從小接受的教養讓其絕不會將此物交給別人。

同時王族子孫在其他國家想要證明自己的身份,必須出示信物。

正如當初東陵郡王趙光在南楚丹陽現身,就出示了他的郡王玉佩。

穆容青不知西戎是否有這樣的規矩,難道說是淳于夜是把自己的信物給了別人?可西戎王族這麼好偽裝的麼?

“原來如此。”

然而就在穆容青百思不得其解,她的父親卻看著案上假淳于夜的畫像嘆了口氣。

“怪不得會被認錯,原來是他偽裝的。”

“父親,你認識他嗎?”

穆容青聞言一驚,穆由沒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向假淳于夜的胸口,“青兒,你記住這個圖案。”

畫像上的假淳于夜赤著上身,胸口披掛著許多狼牙飾物,但在狼牙飾物的縫隙中,能看到他胸口影影綽綽刺著什麼圖案。

“這是……”

“這就是西戎王族的信物。”

穆由注視著那個圖案,“西戎王族很難偽裝,因為他們的信物就刻在他們身上。”

穆容青看著自己父親在另一張紙上繪出一個狼頭圖案,圖案上的線條剛好能和假淳于夜身上的圖案重疊。

“你記住,西戎王族的胸口,都刺著這個狼頭。”

穆容青牢牢將這個猙獰的狼頭圖案記在心中,但下一刻她猛地一驚。

假淳于夜胸口刺著這個圖案,這證明他正是西戎王族!

難道說赫連晏說謊了,根本沒有什麼身份偽裝,假淳于夜就是淳于夜?

“等等,父親,那這個人其實是真的十二翟王?”

“不對,”穆由搖頭,盯著畫像上人的容貌。

和赫連晏不同,假淳于夜並非一直戴著面具,穆家畫師抓住了他摔跤時摘掉面具時的瞬間,畫出了這副畫像。

雖然上一次見面還是十年前,但這張臉的神韻,讓穆由想起一個人。

“此人的確是西戎王族,”穆由定定道,“但他不是十二翟王,應當是十二翟王的兄長。”

穆容青一驚。

哥哥?

世人皆知淳于夜是殺兄登上翟王之位的,他怎麼又跑出個哥哥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穆由瞥她一眼,“白狼王子孫眾多,淳于夜又不止一個兄長。”

更何況此人並不是淳于夜的親兄長,而是他的表兄。

“如果為父沒猜錯,此人是前代白狼王的外孫,淳于夜的表兄。”

穆由注視著畫像上的青年,靜靜開口。

“十一翟王,淳于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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