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那麼相信我，”林書白望著她，無比認真道。
“修行者不可輕易相信別人。”
自己之前的忌憚反被此人主動點出，慕容音先一愣，隨後哭笑不得。
“你別覺得好笑。”
林書白神情無比嚴肅。
“在修行資源面前，所有修行者都是敵人，越是老傢伙越會哄騙新手。特別是如果今後有人向你兜售什麼能快速提升境界的丹藥和秘笈，千萬不要相信。”
慕容音卻止不住笑意，望著面前一本正經的女人，她問道，“那這些要提防的老前輩裡面，是不是也包括你？”
“當然，”林書白不假思索道，“我的話你也斷不可全信，一定要結合自己對天道的感悟，仔細思量。”
慕容音嘆了口氣，“那不為時已晚了？”
她含笑望著對面的大秦國師，“我聽你的話改變了自己的身體，還和你立下了血誓，我豈不是已經被你捏在了手心裡？”
“你若想害我，我哪有還手之力？”
“我若不信你，不是意味著我已經走錯路了？”
“這……”
林書白聞言一僵，一時間說不話來。
慕容音望著這人呆呆的模樣，愈發哭笑不得。
她就沒見過這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人。
林書白在她的笑聲中反應過來，勉強道，“你現在是剛剛踏入修行世界，尚且不成熟，所以需要人拉一把……”
“但你之前那麼輕易就相信了我，是冒了很大風險的，”林書白堅持道，“你以後可千萬不能……”
“我知道。”
慕容音第一次打斷了她，望著面前這個正直得過了分的女子，她輕聲道。
“林書白，除了你之外，我誰都不會信。”
林書白卻沒能領會她話中的感情，反而皺起了眉頭，“我就是怕你這樣，你現在可能因為雛鳥效應，對我的話言聽計從，但我也是人，我也會有判斷失誤甚至被人操縱的時候，萬一……”
慕容音忍無可忍，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唔……”
林書白聲音戛然而止，睜大眼睛望著她。
冰涼的指尖觸及女子柔軟的唇，林書白還沒僵，慕容音自己卻先呆住了，想說的話被拋到九霄雲外，腦內一片空白。
“你……”
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別過頭，“你別當我是傻子。”
她縮回手，輕輕嘟囔了一聲。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林書白退後一步，雙唇微張，乾巴巴道。
“是嗎？你知道就好。”
兩人頭頂上的風雪忽然大了起來，慕容音捏緊了自己的裙襬，“你還沒回答我呢。”
“什麼？”
林書白居然也在出神，聞言一個激靈，“回答你什麼？”
慕容音皺了皺眉，在心中嘆了口氣，“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這人準備的沉甸甸的包裹就擺在她的腳下，推心置腹的叮囑留在她的心中。
林書白的所言所行早已不是幫人一把的程度了。
連不要太信任自己的話都能說出來，慕容音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這個人為她所做的一切。
林書白讓她不要太信任她，可她又能如何不信她呢？
除了早逝的生母外，這世上還從未有人為她如此打算過。
可這個人在五天前她們還從不相識，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也許對等階一的人神而言，助一個小輩破境是舉手之勞。但後遼軍隊陳兵山下，大秦皇帝在都城等著後遼公主的訊息，林書白下山後要面對的壓力絕對不輕。
林書白不僅給了她一條活路，更為她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
如果日後有人發現她這個後遼公主還活著，林書白要面對的，就是身敗名裂的下場。
她被送到西戎是為了平復戰亂的，如果西戎人以她還活著為由頭髮起戰爭，危及百姓，林書白前半輩子在西戎戰場上立下的威望，更會蕩然一空。
這一切的麻煩，其實都可以用她一人來解決。
可林書白不惜花費這麼大的心血讓她活了下來，還要為她冒上一輩子風險。
林書白怎麼就又能確定，她不是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呢？
慕容音站在雪地上，欲言又止。
如果她在林書白離開後偷偷下山，卻找她的父王或者去見西戎人，那麼林書白就會被她反咬一口。
這一切的風險，她能想到，大秦國師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慕容音更加迷惑。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不明白，”這時林書白望著她笑了笑道，“我這個人行事就是怪怪的，你想不通，就別想了吧。”
“可是……”
慕容音不甘心地咬緊唇。
她寧肯林書白說清楚，不管是拿她當棋子也好還是指望她日後做什麼也好，搞清楚理由，她至少不會惴惴不安。
“我是真的說不清楚理由，”林書白輕聲道，“就像當初很多人問過我，為什麼要救下抱月一樣。”
“對我而言，這件事本來就沒有理由。”
慕容音一愣，林書白再次提到了那個她不想聽見的名字，但這一次她卻沒有了心思嫉妒。
林書白為什麼會救下林抱月，歷盡艱辛將她養大，一直是圍繞在大司命身上最大的一個謎團。
世人無不覺得此舉違背常理匪夷所思，更有人為此編造出了無數說法，但此時此刻，林書白告訴她。
沒有理由。
慕容音的心被重重撞了一下。
有些事，就是沒有理由。
“你懷疑我別有用心也好，之後另有打算也好，都沒關係，”林書白笑道，“就別逼我回答你為什麼就行，其他的我都習慣了。”
習慣了。
慕容音袖子下拳頭微微捏緊。
這個人真的是……
“林書白……”
她咬了咬牙，望著眼前女子單薄的身影，狠下心道，“你走吧。”
林書白在這山上耽擱得越久，下山要受到的質疑就越大。
“對了，我破境前，你說你最多隻能在這山上待三天，可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沒關係嗎？”
慕容音想起此事，頓時憂心不已。
“啊，只一天的話應該沒事，”林書白笑笑，“抱月在山下呢，就算是西戎人來了，抱月也能擋得住。”
抱月抱月抱月……
慕容音隱隱聽見了自己磨牙聲音。
“慕容音？”
“沒事，”慕容音恨恨道，“你快走吧，別讓你徒弟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