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烏日娜向這邊走來,嬴抱月並沒有慌亂。

她垂下手,向眼前女子行了個西戎婦人常用的禮節,“見過閼氏。”

赫裡慌張地抱著嘎魯想從地上爬起來,烏日娜不等他起來就朝他擺手,“我不找你,你照顧那孩子吧。”

赫裡只能僵硬地坐下了,看著面前兩名相對而立的女子,他頭皮有些發麻。

烏日娜的氣勢,莫名給他一種來者不善的預感。

站在烏日娜面前的薩仁也讓他覺得無比陌生,瞥還被她握在手上的弓,少年心情異常複雜。

他怎麼都沒想到,他保護了三天的女子,居然是個射鵰者。

黑雕已死,烏日娜之前的慌亂已經不見,重新變回了那個意氣風發又頤氣指使的王女。

凝視著面前看似姿態謙卑實則不卑不亢的女子,她淡淡道,“抬起頭來,你叫什麼名字?”

嬴抱月直起身,平靜道,“薩仁。”

“薩仁?”

烏日娜眯起雙眼,瞥了一眼地上黑雕的屍體,“薩仁,你知道麼?你殺了我的雕。”

站在後面的慕容恆後背汗毛根根豎起,烏日娜這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是想幹什麼?治嬴抱月的罪?

雖還未正式成婚,但烏日娜的父親本就是西戎赫赫有名的大貴族,她本人也是板上釘釘的翟王妃,不管嬴抱月有沒有犯錯,烏日娜想要處置她都輕而易舉。

他甚至無力阻止。

慕容恆握緊雙拳,開始後悔自己將嬴抱月帶到了堅昆。

烏日娜眼中帶著明晃晃的威脅,但嬴抱月只是笑了笑。

“閼氏,恕民婦直言,那般不聽話的畜生,還是早點殺了為好。”

“殺……”

烏日娜愣了愣,有些驚訝於這名女子的鎮定,下一刻她忽然反應過來,“民婦?你嫁人了?”

嬴抱月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蘇雅給她編的新辮子雖然藏起了大部分綵帶,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

“沒想到居然是位新嫁娘,”烏日娜的視線在嬴抱月頭上的綵帶上停留了一瞬,瞥了一眼抱孩子坐在地上的赫裡,“這是你男人?”

嬴抱月搖了搖頭,看向烏日娜身後,“民婦的夫君,您剛剛已經見過了。”

烏日娜一愣,慕容恆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閼氏。”

他伸手去抓嬴抱月的手臂,嬴抱月不動聲色地藏起了左手,慕容恆只得抓住了她的右臂。

“薩仁是我的閼氏。”

烏日娜微微睜大了眼睛,視線在兩人之間晃來晃去。

“你的?”

烏日娜臉上的驚訝簡直溢於言表。

“小城主,你成家了?你們倆是夫妻?”

慕容恆硬著頭皮道,“沒錯。”

烏日娜愣了半晌,笑了一聲。

“怪不得有這麼大的膽子,原來是城主的女人。”

她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嬴抱月,“你原來姓什麼?是哪個家族的貴族?”

嬴抱月鎮定道,“民婦不是貴族,沒有姓氏。”

在西戎,除了貴族之外,普通的牧民和奴隸一般都沒有姓氏。

“你不是貴族?”

烏日娜更加驚訝了,慕容恆雖然身份特殊,但也靠著軍功成為了西戎貴族,雖頂上沒有父母做主,但他居然會選一個平民女子當自己的正妻?

就算慕容恆願意,他的主子淳于夜想必都不會答應吧?

“慕容恆,你這女人哪來的?”

烏日娜眯起眼睛,“別告訴我是淳于夜賜的婚。”

否則她就要重新估量她那位未婚夫的腦子了。

下屬的婚事向來是翟王拉攏人心擴充勢力的手段。以慕容恆的地位,淳于夜應該會主動為他選擇自己一派的貴族家的貴女做閼氏,再多多地賜他美女來收攏這位當戶的心。

“小人剛成婚不久,尚未稟告翟王殿下,”慕容恆躬身道,“接下來,小人正準備帶新婦去白狼王庭拜見翟王殿下。”

“哦?你要去白狼王庭?”

烏日娜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話說,你沒告訴你主子就擅自成婚,膽子不小啊。”

慕容恆皺了皺眉頭,雖知道烏日娜將會成為他的女主人,但她這種說話的口氣讓他莫名不快。

“不管翟王殿下是否同意,小人都心意已決。”

慕容恆平靜道,“如若惹翟王殿下不快,小人自會向他請罪。”

意思就是你一個還沒嫁過去的別管那麼寬。

“哼,”烏日娜哼了一聲,她能感覺到慕容恆的不快,她本來也懶得插手淳于夜手下的事。

她的視線重新轉到嬴抱月身上,“那你是碎葉城的城民?你父母在何處?”

嬴抱月搖頭,“民婦並不出身此地。”

“居然還是從外面娶回來的?”烏日娜更感興趣了,“那你原來是哪的人?是堅昆人麼?”

嬴抱月繼續搖頭。

“那你是哪的人?不會不是十二王庭的人吧?”

嬴抱月大腦迅速轉動,立即找出了之前和慕容恆對好答案的身世。

她不能說她原本屬於任何一個部落,西戎雖沒有中原那般完備的戶籍制度,但總有老人認識部落裡的年輕人。一旦有心人去查證她的話,她亂編身份就會露餡。

最穩妥的,就是說自己不屬於任何一個部落。

“我與父母原本居於大漠深處,”嬴抱月輕聲道,“從民婦記事起,就只有民婦一家住在那個地方。”

“後來民婦的父母過世後,民婦就一人獨居,以牧羊為生。”

西戎地域廣袤,雖有碎葉城這樣多數牧民聚居的部落,但也有在部落外圍零星居住的散戶。

成為散戶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數的散戶是犯了錯被逐出部落的罪人,或是不想參與部落間的廝殺逃出部落獨自居住的牧人。

也有上一輩就是散戶,這麼一代代傳下來的。

“原來是散戶?”

烏日娜眯起眼睛,瞥了慕容恆一眼,“那你們怎麼認識的?”

居住在大漠深處的牧羊女,怎麼會認識雄踞一方的碎葉城的年輕城主?

“這件事說來都是長生天的安排,”慕容恆適當時接上了嬴抱月的故事,輕聲開口。

“小人半年前在為翟王殿下辦事的時候受了重傷,碰巧流落到了薩仁家門口。”

慕容恆娓娓道來,眼中滿是感激。

“是薩仁收留了小人,日夜精心照顧,小人這才撿回一條命來,得以重新回到碎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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