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晏是在半小時後出來的。

這時喻清棠已經聽周邊的幾個貴夫人說完了白夫人如今的慘狀。

什麼養子車禍後瘸了一條腿,整個人性格都變得陰暗極端了,成天十分暴躁,動不動就砸東西罵人,白夫人看著卻無能為力,只能以淚洗面。

又說白氏被其他同行瓜分蠶食,白夫人和白松墨什麼都沒得到就算了,還背了一屁股這輩子也還不完的債,她們真誠的建議過讓白夫人去買彩票,萬一能中幾個小目標的話,那就能還清所有債務,無債一身輕。

之後便是感慨羨慕,白夫人不識魚目和珍珠,雖說白松墨在同齡人中也是佼佼者,可跟喻盛一比,還是差遠了。

白夫人當初不顧後果的維護養子讓親兒子寒了心,現在就是想要挽回親情,恐怕也沒機會了。

她們說著說著,校門開了。

錦晏率先從裡面走了出來,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高大帥氣的小叔,便揮了揮手中的筆袋,表示自己看到了。

在她出來的瞬間,喻清棠臉上掛上了笑,他繞開眾人朝著錦晏走了過去。

瞬間,意識到他的身份的眾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樣安靜了下來。

“小叔!”

錦晏出了校門就撲向了喻清棠,而後者也下意識地將她抱了起來,又把書包單手拎在了手裡。

“考完了,累不累?”喻清棠說完,餘光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小男孩。

那男孩又瘦又小,頭髮都是黃黃的,像是營養不良,看起來比錦晏還小的樣子。

可他抱起錦晏的時候,對方卻一直盯著他看,似乎在說為什麼你可以這樣子。

喻清棠不認識對方,也沒多想什麼,他剛要帶錦晏走,小孩追了上來。

人到跟前了,似乎想說什麼,可嘴巴動了一下,卻沒發出聲。

喻清棠不動聲色打量著男孩,能在這裡上學,說明家中情況應該不太差,可這又與他的穿著打扮跟身上那些或新或舊的傷痕相悖。

如果是有頭有臉要面子的人家,即便苛待孩子,為了自己的臉面考慮,也不會讓外人發現他們的行為。

他思忖的時候,錦晏嘆了口氣,“林思末,你要幹什麼?”

林思末?

喻清棠在腦海裡將安城有名的“林”姓過了一遍,沒找到一家能和這個孩子相匹配。

林思末看了錦晏一眼,又飛快低下了頭,但很快他又看向錦晏,然後伸出手,攤開手心,上面放著一塊綠色橡皮,是個小恐龍的模樣,看起來很可愛。

大概是很少說話,他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有些沙啞,也沒什麼底氣,“你的橡皮檫。”

說完,他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語氣稍重了些,“我撿到的。”

重點也放在了“撿”字上面。

錦晏看到後有些意外,“我還以為找不見了。”

喻清棠笑了一下,“這麼迷糊,那你考試時用了誰的?”

“我誰的也沒用啊,考得可簡單了,用不著改寫。”錦晏說。

喻清棠聽完,笑意從眼裡溢了出來,臉上更是鋪滿了驕傲,“這麼聰明的嘛?”

錦晏:“那是!”

想到林思末還在這裡,她說:“你的橡皮不是叫那些人弄壞了,這個是新的,給你用吧,我還有呢。”

林思末有些猶豫,但在錦晏說“你不要的話就丟了吧”之後又將橡皮檫攥到了手裡。

錦晏看了他一眼,“我們要走了,你也趕快回家吧。”

她和喻清棠離開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尖銳的女聲,“林思末,放學了不知道回家,媽媽找了你半天,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成天讓媽媽擔心是吧?”

錦晏停下來,喻清棠也跟著停下。

兩人回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大衣披著長髮打扮得很時髦的女人站在林思末身邊,她正用手擰著林思末的耳朵,嘴裡喋喋不休的唸叨著她生孩子的痛苦,她為了養活林思末所付出的辛酸努力,說她多麼多麼不容易。

看到這一幕,許多人都沉默了。

平心而論,懷孕生產對女人來說確實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養孩子也需要花費很多的精力,付出許多心血。

但在場的人眼睛都沒瞎,都看到了林思末身上又髒又舊的校服和傷疤。

反觀當媽的,從頭到腳都光鮮亮麗,一個包就要好幾萬,而且她保養得也十分好,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會照顧孩子的人。

倒是林思末手上有不少燙傷的痕跡,像極了經常在廚房忙碌的人才有的傷疤。

“這是後媽吧?”有人問。

知情者搖頭,“不是,親的,就是很自私,說是她養孩子,其實是這孩子養她還差不多,據說洗衣做飯都是這孩子在做,你沒看她的手,比我們的都細膩。”

“這女人腦子有毛病,這孩子不知道是誰的,但她有幾個追求者,經常給她送錢送東西,有幾次還追到學校門口來了,可她收下錢後就送給了撿紙盒的老人,還說讓老人好好休息,不要做那些,其實那老人家裡可有錢了,人家就是為了鍛鍊身體才撿紙盒的。”

“都收別人好處了,給自己兒子買點好衣服不行嗎?拿別人的錢送人,她可真有善心。”

“聖母唄,之前王總的小三追到這裡挑釁王夫人,被王夫人當眾揭穿了她跟王總的醜事,這女的當時可是一直在指責王夫人做事太絕不給人留餘地,還說得饒人處且饒人,讓王夫人接納小三呢。”

“這不是腦子有病,這是沒長腦子。”

“那她不會也是誰的小三吧?”

“說不準,能將孩子送進這裡面,肯定有人幫了她的忙。”

“我看咱們也別看熱鬧了,等接到孩子,回了家趕緊好好盤問一下家裡的人,別再吃瓜吃到自己頭上。”

眾人一下子又沉默了。

林思末被他媽媽拽著拖走了,像是拖著一條斷了腿的狗一樣。

尊嚴人格,都是狗屁。

原來林思末每天面對的都是這樣一個人,難怪他在學校的時候不論被怎麼欺負也不吭聲。

對他而言,說不定學校才是避風港。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寶寶”。

錦晏倏然回神,“小叔?”

喻清棠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別看了,我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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