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樸熱鬧的街市上,一隊官家裝扮的人騎著馬飛快地從街頭經過,沿途的攤販行人都熟稔的擔著各自的貨擔拉著自家的孩童跑向兩側,除卻被踩在馬蹄下的老弱婦孺,其他人臉上都看不到半分驚懼之色,似乎已經對這一切都司空見慣了。

來時匆匆,去也匆匆。

官兵只是在街頭稍稍一停,貼好了告示後,便又像身後有無常鬼在催命一樣,飛快地離開了。

來時被他們的馬蹄踩傷踩死的人尚且還躺在街上,去時,又有七八人倒在了他們的鐵騎之下。

人馬遠去,留下一地飛揚的塵埃。

才寂靜了不過須臾的街市又變得熱鬧起來,只是熱鬧之餘,街頭巷尾又多了幾道哀慼的哭聲。

毋庸置疑,幾個時辰之後,田間地下,又會多數座孤墳。

這裡的人們對這一切都習以為常了。

街頭的傷者亡魂,死者親屬的哀鳴冤屈,並未引起太多人的共鳴,比起這些,他們更加在乎那張嶄新的告示上寫了什麼。

“這上面寫了什麼?”

“官兵來得那樣急,一定是十萬火急的大事!”

“難道是要打仗了?”

“不像,近來沒聽說有什麼戰事,何況曦國偏安一隅,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即便打仗,我們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那還能是什麼?”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說著,餘光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從街邊走過,正滿臉沉痛擔心走向地上一個血肉模糊的孩童,他們急忙叫住了老人。

“老李秀才,您這時要去哪兒啊,耽誤您一會兒工夫,幫我們讀一下這告示上寫了什麼。”一個年輕人說。

老人似是沒聽見,步履蹣跚的想前走去,卻被人一把拽住。

“李秀才,叫你是給你幾分薄面,別不識抬舉啊!”另一個年輕人罵道。

老人眼皮都沒動一下,但目光卻依舊看著地上的孩子。

其他人見狀,紛紛上來拉扯他。

生拉硬拽間,老人的手臂彷彿斷了線似的掉了下去,耷拉在破舊發白的衣袖裡。

他被人拽著,趔趄著來到了告示前面。

有人看出了他心之所繫,故意說道:“你不就是想去看看那個跟你學字的小叫花子,這樣,你先讀告示,讀完了告示,我們就讓你走,否則我們不知道告示寫了什麼,你也就別想去救那小叫花子!”

另一人很大聲地笑著,“我們有的是時間,可那小叫花子等不了吧?我看他的肚子都被踩爛了,吐出來的血糊了一臉,都看不出本來的面目了,這樣下去,他的血流乾,人也就死了吧?”

前面那人笑著接話,“那就看老李秀才有沒有善心了!”

老人耷拉著眼皮,一隻眼底是無盡的麻木,一隻眼底又是難以言喻的沉痛。

他聲音沙啞古怪,像是嗓子受過傷一樣,用古怪的語調說:“我念。”

在他讀告示內容的時候,其他人又開始打趣他的聲音,說他的聲音比山裡一到晚上就叫個不停的野鬼猛獸還難聽,保不齊他就是野鬼猛獸成了精變的。

否則,一個人怎麼會心善到他這種地步。

老人面色不變,將內容讀了一遍就要走,那些人都堵在周圍,攔著他不讓離開,非讓他重新複述一遍。

還說只要老人唸錯一個字,就證明他在糊弄大家,到時候就要讓所有人一起教訓老人。

然而他們的計劃終究落空了。

之後老人被他們逼著唸了幾遍,都一字不差。

老人步履匆匆,踉踉蹌蹌地朝著受傷孩童去了。

“這老頭,難不成真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反正那麼長的官話,他說了五六遍,我聽著都一模一樣。”

“不管了,先琢磨琢磨告示吧,這可是好東西!聽上去,好像跟那位尊貴無比的紫霞公主有關,還要發金子呢!”

幾人正說著,一個穿著官府面色白淨沒有鬍鬚的男子在官兵護送下從後面酒樓走了出來。

有人跪下來做了椅子,他往那人背上一座,聲音尖細而溫柔,“念!”

他身後零一人便大聲地念了出來。

“陛下有令:紫霞公主的生辰在即,凡為紫霞公主送上生辰祝福者,皆可獲賞十兩白銀,凡能奉上奇珍異寶讓紫霞公主喜笑顏開者,皆可受封賞,凡在紫霞公主生辰期間獻上國策者,皆可入朝為官……”

唸完告示,這些人很快也離開了。

離開時,面色白淨那人眼中滿是嫌棄,毫不遮掩。

他們一走,人群又聚到了告示跟前。

“官府的人親自唸的,與老李秀才沒什麼兩樣,看來是真的了!”

“可十兩銀子是不是太多了,要是這天下人都去送祝福的話,豈不是國庫的銀子要花沒了?”

“肚子都吃不飽,操什麼國庫的心。”

“就是,國庫最不缺的,恐怕就是真金白銀了!”

“若真如此,六月的水患,五月的雹子,三月的倒春寒,一月的雪災……”

“唉大家都高高興興的,說這些掃興的話作什麼,這些年來是連年災禍不斷,但好歹我們都活下來了不是嗎?”

“就是,沒看大家正高興呢,就別提這些讓人堵心的事情了,有這閒心,不如好好想想給紫霞公主的祝壽詞,寫得好了,能有十兩銀子呢!”

“二狗呢,剛剛還在這兒,這會兒怎麼不見了?”

“那小子向來機靈,許是已經去找老李秀才寫好聽的話了,十兩銀子,這可不是個小數目,真要得手了,這兩三年的花銷,又有望了不是!”

“快快快,我們也去找老李秀才!”

“來來來,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花燈,最適合寫祝福語了,五百文起啊!”

“奸商,明明之前最貴的才賣兩百文錢!”

“這該死的老王,出門必撞見鬼!”

罵歸罵,可動了心思的人,還是一邊罵一邊去了燈籠鋪子,笑臉迎上去讓掌櫃老王便宜點。

這裡的發生的一切,都被街市對面餛飩攤上的幾個人收在了眼底。

柔弱無骨的紅衣美人站在一空椅子後面,對著面前兩人感慨,“晏晏這會兒不知道又去哪裡了,虧得她不在,若她看到這一齣戲,可怎生是好!”

正說著,身著綠衣的絕色少女的身影在椅子上顯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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