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

林文昌來了,狠辣囂張的孫姨娘立馬變成了嬌弱柔軟的小白兔,嚶嚶地撲向林文昌。

林文昌伸手攬住她,摟在懷裡安撫著。

看著孫姨娘散亂的髮髻,殘破的衣裙,臉上翻皮的血痕,林文昌橫了落蕊一眼,眼裡像淬了寒冰般,冰冷冰冷的。

落蕊也睨眼瞧著抱在一起的兩人,對林文昌敷衍地行了一禮。轉身扶住掙扎著欲起身的母親,焦急地察看她額頭上仍在滲血的傷口。

方氏悄悄對她眨了眨眼,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臂。

落蕊一怔,母親的傷是故意為之嗎?

她憤怒地攥緊了拳頭。若是自己實力再強些,何須母親自殘以求自保?

落蕊是穿越到這個世界的,一來生母便因她難產離世。

方氏收養了她,掩蓋住她的身世,將她當做親生女兒養大。

她成了林家長房嫡女,但她很清楚,她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偽嫡女。

即便如此,她仍執念於讓寵她愛她的母親過得舒暢順遂。所以,她不會容忍任何人欺辱她。

然而母親在老宅生活十多年,林文昌對她的感情,早已隨著時間與空間的隔離而消磨殆盡了。

母親現在所剩的,唯有林文昌正妻的身份罷了。

今日聽雪閣一場鬧劇,母親是想以這樣的方式來換取林文昌的公平處置。

林文昌面色淡淡的瞥了眼方氏滴血的額頭,暗沉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怒聲喝問:“怎麼回事?”

“老爺……妾身是來請太太搬到海棠院去住的。海棠院大!又離老爺院子很近!可是主母和二姑娘都不領情不說,還把妾身打成這樣……”

孫姨娘捂臉嚶嚶抽泣不止,林文昌卻聽得一愣。

海棠院什麼樣他能不知道嗎?孫姨娘這是恃寵而驕,來找事了。

他微蹙眉頭,撫了撫額,卻沒有說出責怪的話來。

林落蕊心思百轉遍體生寒,林文昌能做到大明府知州,又豈是個真糊塗的?

他不說話,只是因為在他心裡母親尚不如個卑賤的姨娘罷了。

“芳草姐姐,去找大夫來,給母親和孫姨娘看傷,記著要找兩個。”

“一邊是地位尊貴卻挨姨娘打的主母,一邊是卑賤卻被寵到無法無天的姨娘。若因為不知該先給哪個看,讓大夫為難,那就不好了。”

林落蕊不動聲色地刺了林文昌一下,林文昌抽了抽嘴角也說不出什麼。

落蕊緩了緩激盪的情緒,轉向他,面色淡淡地說道:“父親,今天的情形您都看到了。不知在您這裡,我和我娘是否還有辯解上幾句的權利?”

林文昌從起初的暴怒中漸漸平靜下來,神色莫明地打量著落蕊,冷聲道:“你說。”

“好。落蕊今天便請父親分辨個是非曲直,正一正林家門風。免得日後後宅再起齟齬,被人拿來詬病,汙了父親清名。”

林落蕊說話依舊不疾不徐,卻直刺要害。

“父親,您只看到落蕊今日不顧身份,親自動手打了在聽雪閣撒野的賤婢。但若有人肯幫我,我又何必親自動手?”

“在這府裡,人人都只知道管家娘子孫姨娘,誰把我母親這個林家正經的主母放在眼裡?”

“這些天,孫姨娘借管家之權對我母親肆意欺凌,今天更是欺上門來羞辱。您一府知州,明斷秋毫,不會看不明白吧?”

“我母親從老宅趕來,路上偶感風寒,身虛體冷,卻連暖屋的炭都領不到。”

“今日直到此時不見有飯送來,往日也都是很晚才送些冰涼的殘羹冷炙過來。這樣的天氣,旁人尚且吃不下冷食,何況我母親生病之人?”

“父親,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何況我與母親都是活生生的人?被作踐狠了總是要反抗的。”

“落蕊今日為護母而親手懲罰賤奴,您若說落蕊有錯,落蕊甘願受罰。但若您覺得落蕊沒錯,那落蕊請父親為我母親主持公道。”

林文昌暗沉的眼眸微芒閃動,他只看到孫姨娘被落蕊打,一門心思要責罰她,還沒騰出腦子來細想。

此時聽她聲聲質問,才知道方氏這些天竟是這樣過來的。

孫姨娘是做得太過分了。

孫姨娘見林文昌神色鬆動,又哭哭啼啼起來。

“奴婢冤枉啊!二姑娘您怎麼能這麼說?我一個姨娘,哪有膽子作踐主母?老爺……您是最知道彩兒的,您得給彩兒做主啊……”

落蕊看也不看她一眼,直面林文昌,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父親,您判案斷獄做得多了,有得是查案辦案的手段。到底是落蕊撒謊冤屈孫姨娘,還是孫姨娘借管家之權欺辱我母親?您一查便知。”

孫姨娘撇撇嘴還想狡辯,林文昌卻瞪了她一眼,她只好訕訕地閉上嘴。

說到底,她敢如此放肆,不過是因為林文昌對方氏的冷淡。若林文昌對方氏稍熱絡一點,她怎敢如此?

“父親,大哥,大姐和三妹都到了議親的年紀,您急著接我母親過來,是要她幫忙相看吧?”

“我母親動輒被姨娘欺壓,她在外面只有被人嘲弄的份,如何有底氣為子女們相看親事?”

“再者說林家姨娘敢欺壓主母,甚至欺上門來將主母打傷。後宅混亂至此,您以為還有哪家女兒願做林家婦,哪家公子願娶林家女?”

“為保後宅安寧,家風清正。落蕊請父親將管家權交給我母親,給我母親主母該有的權力與地位。”

林落蕊語不驚人死不休,直截了當要替母親要回管家權。

她是相準了林文昌要臉面,為了自己的官聲清譽,仕途通達,為了兒女們的名聲,他必須要整飭家風了。

“不……老爺……我在林家管家十多年,無有錯處,這管家權怎麼能說奪去就奪去呢?”

孫姨娘雪白的巾帕輕拭眼淚,柔弱可憐,令人疼惜。哪還見得半分方才撕扯主母時的狂妄與囂張?

落蕊冷笑著橫了她一眼,話都懶得說。

到底這管家權歸屬誰,還得林文昌做決定。

可是孫姨娘這一撒嬌訴苦裝可憐,林文昌眸光閃爍,開始猶豫了。

落蕊心裡呵呵冷笑,看來得亮出最後的底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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