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春和宮裡的幾位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代晴和汪正明、袁思孝他們雖然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把穆、許的人馬趕到了安定門外,這讓鹹嘉帝躲過了叛軍的刀鋒,卻也讓他們這些人斷絕了太陵城裡的訊息!馮老藥每天也只是扎針用藥,其他的一句話不說,人們也都知道他的臭脾氣,所以,也沒人樂意找他說什麼。因此,這坊間的傳言之類的,宮中可以說是一概不知。當然,代晴這時也有點孤注一擲的意思,畢竟謀劃了許久,就為了明天謁陵時的行動了,這時候千萬不能被坊間七嘴八舌的訊息捆綁左右!再說了,事態會發展成什麼樣?會幻化出什麼樣的異常情況,誰也說不清楚,所以,一切都只能是隨機應變了!

在春和宮裡,代晴、汪正明、袁思孝三人坐定後,開始商議起明日謁陵的事來,而鹹嘉帝雖然已經基本痊癒,但是身體還是有些虛弱,汪正明擔心明日出城後,難免有一番拼鬥,還是讓皇帝靜養著好一些。

代晴率先開口說起了自己的謀劃:“袁副使,汪公公,明日皇上出城謁陵,正是逃出太陵城難得的時機,我們連日來的謀劃,也正是為了這一天啊!”

汪正明點點頭說道:“是啊!可是,穆、許二賊還是重兵圍困,那壽王又虎視眈眈,唉,這出城之路,難啊!”

袁思孝也說道:“如今,這宮中的上林衛軍士也不過二百多人,若全部帶出城去,則必引得穆、許二賊起疑,估計也只能帶出百十來人。這一旦在城外拼鬥起來,恐局面不好收拾,不過,兩位放心,就算是拼上我袁某這一條性命,我也一定保得皇上以及二位無虞!”

代晴則搖了搖頭說道:“我們三人,難保全都能走得脫!”

“何以見得?”袁思孝驚訝地問道。

代晴開口說道:“時才有禮部吏員來報知皇上,說是明日謁陵之時穆、許二賊並不出城陪護。”

汪正明應道:“是啊!正是咱家替皇上接下的摺子啊,怎麼了?”

“明日之事如此要緊,這二賊如何竟能安坐城內呢?”代晴繼續說道。

“是有些古怪!”袁思孝默默嘟囔了一句。

代晴站起身來,往宮殿的大門方向走了幾步,口中說道:“依我看,十有八九是為了避嫌!”

“啊?避嫌!”汪正明和袁思孝異口同聲道。

“對,避嫌!”代晴說著,轉過身來,繼續說道:“看來,我們前些日子的離間之計有了成效,壽王與穆、許二賊已起了嫌隙,如此,明日穆、許兩人極可能在城外動手除掉壽王!因此,為了避嫌才特意留守城內!”

“啊?!”汪正明和袁思孝兩人驚訝地站起了身來!

代晴倒是說著話緩緩回到位子上坐了下來,她喃喃自語道:“只是不知道會用什麼法子!”

“那,那……”袁思孝非常想要問點什麼,可是,腦子裡早就亂成了一鍋粥,嗓子里根本說不出話來。

代晴好像知道袁思孝要說什麼似的,她輕聲說道:“袁副使放心,穆、許二賊應該不敢動皇上!”

汪正明忙問道:“何以見得?”

“這二賊若是真敢對皇上刀槍相向的話,這兩日早就動手了,況且,他們此刻必定深信皇上病重不起,因此,必不會愚蠢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刺殺皇上!”

汪正明和袁思孝聽著代晴的話,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汪正明思考片刻後又問道:“杜夫人,為什麼說咱們這些人不能全都出城去呢?”

代晴說道:“這二人雖然愚笨,但總歸會為自己留下後路,若我等皆可出入太陵城!他們必定擔心我們有礙於他們的行動,況且,他們也必然會在手上留下一個人質!以備後患!”

這話一出,三人都沉默了,片刻後還是代晴先開口說道:“明日二位只管全力護佑皇上便是!若穆、許二人真有此歹念,就由我留在城中!”

“你?!”袁思孝瞪大了眼睛看著代晴。

代晴點點頭說道:“袁大人是皇上的侍衛,只要有袁大人在,皇上必安危無虞,汪公公在朝廷並無實質權職,他二人也必不會打汪公公的主意。所以,唯有代晴可充為人質。畢竟我家夫君若還在世的話,定遭二賊忌憚!”

代晴這麼說了,汪、袁兩位也再不好說什麼,過一會兒,汪正明又開口問道:“明日太祖陵前我等又該如何逃脫呢?”

代晴輕聲回答道:“若是明日穆、許二賊真對壽王下手了,此番情形下,袁副使可令兵士高喊‘壽王遇刺’等語,而後眾人可趁亂逃脫。若未對壽王下手,那說明他們還想要留著壽王這塊招牌,等到了太祖陵時,袁副使也可趁著祭拜之機,命人劫下壽王,以其為人質,而後便護著皇上撤離!”

汪正明和袁思孝當然都覺得代晴的法子不錯,於是,他們都默默地點了頭,袁思孝又問道:“可是,我等脫險之後,又該向何處去呢?”

代晴想了想說道:“我以為,這南直隸已無絕對安全之所,不如退到焦山之上,避居於寒淨寺中!而後,可立起大旗招得天下勤王之兵,共討逆賊!”

“不可!不可!”汪正明忙擺手反對,代晴和袁思孝都不解地把目光投向了他,汪公公又好像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於是,又磕磕絆絆地說道:“這,這焦山吧,路途遙遠,一路上危機,危機重重的!怕是,怕是不妥吧?”

沒想到,袁思孝竟然認真地問道:“一路上有何危機?”

“不是,咱家是想吧,還有沒有更穩妥的去處?”汪正明解釋道。

“公公若是覺得焦山不妥,那太陵城周邊也只有崎尾港內的南川會的大船,可以暫避一時了!”代晴說道。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這回汪正明反對的更厲害了:“咱們可不能把皇上的性命,交到那南川會手上!”

“所以,袁某也覺得杜夫人說的焦山寒淨寺最為妥當,高山隘口之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咱們就這百十來人,萬一叛軍追來,好歹還能廝殺一陣!”袁思孝說道。

“莫非公公心中有什麼隱情?”代晴問道。

汪正明搖了搖頭,又點了下頭說道:“行吧,那就上焦山吧!總之萬不可把皇上交到南川會手上!”

代晴隱隱覺得眼前的汪公公並沒有那麼簡單,他的心裡必然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她猜測會不會是因為知道了玄振海正在焦山上,才不肯帶皇帝去寒淨寺避難呢?可是,眼下根本也無暇做過多的考量與猜測!代晴只好先放下心中的念頭,她對著汪正明問道:“公公,明日可否讓宮中的公公們都換上上林衛的號衣,再讓袁大人的上林衛軍士穿著公公們的衣服,緊隨皇上身邊出城!如此,也可保得皇上於萬一!”

袁思孝聽著當然是個好法子,但他沒有說話,而是把臉轉向了汪正明,汪公公思索片刻後,卻不知如何開口,他猶豫著說道:“法子,是這麼個法子,只是吧……”

代晴當然知道汪正明要說什麼,她站起身來,衝著汪正明鄭重施了禮說道:“代晴斗膽,請公公奏明皇上,請開宮中內帑,將財物盡數賞賜,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等明日大隊人馬出城後,皇上不在宮中,穆、許二賊也必會放鬆對宮中的警惕,這時,可開左、右偏門,公公們儘可攜財潛入民間逃生!”

汪正明聽著點了點頭,他也站起身來嘆了口氣說道:“唉,也只好如此了,該怎麼說,咱家去跟小崽子們說吧!杜夫人,快請起吧!”

袁思孝也站起來說道:“汪公公深明大義,袁某佩服!”說完又轉過身來,對著代晴說道:“沒想到,朝廷生死存亡之時,還有杜夫人這般女中豪傑,大智大勇力可擎天,袁某人代皇上,代朝廷謝過杜夫人!”說著,便抱拳躬身對著代晴施禮,就在代晴也躬身還禮後,袁思孝竟也衝著代晴身後的凌萱微微地施了禮,只是凌萱有些猝不及防,也趕忙輕輕地還了禮,兩人都沒有說話,但那一刻都已心知肚明瞭。

三人計定之後,袁思孝的心中不禁唏噓起來,如此美貌而聰慧的女子,若是真的殞命皇城之中,豈不讓天下英武之士同悲?可是,自己確是無計可施,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斷臂求生了。

而代晴的內心卻很是坦然,雖然她也在努力著,希望能跟著皇帝出得城去,但冰雪聰明的她知道,穆王盛和許名生絕不會完全照著自己的謀劃來行事的,這個人質必然是她!況且,杜愷一時之間也是生死不明,就算真的死在叛軍的刀下,自己在世間也沒什麼牽掛了。

而凌萱早就打定主意要跟代晴生死一處了,她一直認定自己是個江湖女子,絕非貪生怕死之輩,皇帝、朝廷那是男人們的事,她唯一在意的是她可以過命的姐妹!她不能讓代晴獨自面對白刃槍尖!只是奇怪的是,這天的晚上,代晴好像放下了所有的心事,她一直纏著凌萱不停地跟她說著話,說她幼年時在大興城的見聞,說著自己在父親身邊的歡笑與嬉鬧,還說起杜愷,他們是如何逃出大興城的,又是如何在淶水城裡拼死抗敵。最後,還是玄素清發兵相救,才成全了他們這對苦難的夫妻!代晴還笑著告訴凌萱,她喜歡那種淡黃色的小碎菊,它不與百花爭豔,卻能在蕭索的秋風中成片的鋪在山坡上,她希望百年之後,她的墳塋要是能躺在這樣一片淡黃色的雛菊中間,那該多好啊!說這話時,代晴的眼中甚至閃動著嚮往和憧憬。凌萱不覺掉下了淚來,她讓代晴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代晴卻收起了臉上始終掛著的微笑,認認真真地對凌萱說道:“當年我父殉國,杜愷與我皆似浮萍無所依靠,杜愷困守淶水城生死難料,而我孤身一人,一無所有,只有一身賊兵號衣,然玄大人不棄我夫妻卑賤,僅憑我一番言語便發兵淶水城傾力相救,如此大恩大德,我代晴沒齒難忘,終有一日我定要報此大恩!”

代晴的話說得擲地有聲,倒是把凌萱嚇住了,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其實,凌萱不曾想到,這是代晴用自己的方式在跟凌萱告別!

壽王雖然吃了三天的素,加上洗澡過度,身體上有了些疲憊之態,但是,不管怎麼樣,明天就要走上權力的頂峰了,而且,在他看來,一切都穩操勝券了,沒有什麼可憂慮的了。所以,這些天他的情緒始終都興奮的停不下來。可是,就在他沾沾自喜的背後,他卻始終沒有注意到牛管家的異樣。

這個牛管家除了之前上躥下跳的聯絡穆王盛和許名生,信誓旦旦的要他們起兵襄助壽王奪權外,其他的就再沒了作為。這些天,不論外頭的情形如何的不可收拾,他都始終悶聲不吭地站在壽王的身旁,冷眼看著小端子來來回回的報說著宮裡的訊息。就連壽王樂此不疲的“召見”太陵城裡各衙門的官吏,搞得身邊人都怕這樣會引起穆王盛和許名生的猜忌,唯獨這個平日裡八面玲瓏的牛管家倒是始終一言不發。

當然,壽王偶爾也會覺得有著些許異樣,老百姓都說宰相門前還五品官呢,更何況這個藩王的門房,應該最是攻於人情世故了,可這老牛怎麼突然就啞巴了?不過,壽王在即將入主春和宮的時候,還是分不出心來搭理牛管家,只是偶有空閒時,“寬慰”著老牛說:不會讓他一把年紀了,還要進宮當太監。

謁陵的日子近在眼前了,這件關係著大津朝命運方向的大事,讓三家的心緒都難以平復,陰謀、巧計還有白日夢,都在各家的心頭上醞釀著,就等著明天的日頭升起了。然而,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在這太陵城中,除了他們三家,竟還有一雙眼睛正緊緊的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這雙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揮起雙手煽動著空穴中飛來的流言,在這個大津朝的皇城中甚囂塵上……

就在太陵城中暗流湧動,劍拔弩張之時,玄素清也在南歸的路上狂奔著。

大興城中的吉克哈、宋金德他們,顯然是被打怕了。竟然都沒有察覺到了大津軍的全線後撤!即便重新佔了幽州城,也因為害怕是玄素清的誘敵之計,而不敢再向南多走一步,更不要說出兵追擊了。

玄素清的大軍在退出了北直隸後,很快便與趕來會合的杜愷碰了面。都是剛剛歷經大戰的兩人,在相見後並沒悲苦中的大聲抱怨,也沒有對於定計南歸的質問,有的只是彼此面色凝重的抱拳致意。

和素清的心緒一樣,杜愷的內心也很是複雜。他當然牽掛著還留在太陵城中的代晴,可是另一邊,他也放不下那麼多犧牲在連川港內外的英靈!就這樣拋下他們,南撤回頭去救自己的妻兒,這似乎不是一個將軍該做的事!因此,杜愷從內心之中感激著他的主帥玄素清,是他的將令讓杜愷不必自責,然而,杜愷當然也能理解玄素清的內心此刻正承受著怎麼樣的沉重!

離著長江還有兩日的路程,大津朝的北伐軍終於重新合成了一股,還有一路程仲興的偏師,素清讓其撤回了岳陽城。將官們神情凝重又都心急如焚,杜愷跟在玄素清身邊一樣的快馬加鞭,全然顧不上身上的傷。一路行軍,素清不斷喊停大軍的腳步,因此,即便是大軍不顧日夜的狂奔,但終歸是走一段休息一段,最大程度的儲存了將士們身上的氣力!

杜愷卻多次請命要領著所部兵馬當先鋒,這樣好跑在全軍前頭,雖然玄素清告訴他,代晴應該跟凌萱一起都上了焦山,可是隻要是一日沒有趕到代晴身邊,杜愷便一日放不下心來,此刻還身在北境的他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回太陵城中的安州總兵府。然而,素清拒絕了杜愷的請命,原因也很簡單,他不能讓自己的隊伍完全被焦慮控制住,那是比強敵還可怕的一種軍心的動搖,全憑義憤的拼鬥,那是輕率的把性命捆在刀尖上的蠻幹。況且,行軍多日也沒有一點南邊的訊息,大軍過江之後會面臨什麼樣的情形?是否叛軍佔了太陵城?鹹嘉帝是否平安?等等一系列沒有答案的迷題,還要等著這支疲憊的大軍去一一破解呢!所以一切不能盲目冒進,必須以穩妥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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