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大門口早有小太監站在門外候著了,馮老藥走到小太監身邊,毫不客氣地扔了句:“前面帶路!”

小太監雖然也有些吃驚,但終究不敢得罪這老頭,只好畢恭畢敬地應了句:“是!”然後,真的在隊伍前頭帶起路來。

要說這馮老藥可能真的是這太陵城裡,最鬼精的郎中了,剛才在宮外疾行如風,這下子進了宮了,反倒雙手背後閒庭信步起來,走著走著還時不時停下步子左右張望兩下,甚至還要自顧自的點點頭,引得走在他身後的眾人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幹嘛,可也只能規規矩矩地邁著步子跟著,這馮老藥立即變成了皇宮裡排場最大的人了!

穆王盛和許名生老早就領著五百軍士圍在了春和宮周圍,他們想著既然壽王的心意捉摸不定,那就得先控制住皇帝,當然這也包括皇帝身邊的那些個神神秘秘的人。所以,一大早便圍住了春和宮。袁思孝當然領著上林衛百十人拉起人牆,後背全都緊緊貼在宮牆上,雙眼一動不動警惕地盯著穆王盛、許名生他們。

看著馮老藥悠悠哉哉地走了過來,許名生還想著上前客套一番的,他微微躬身作了個揖,說道:“馮老先生,許久不見了!”

沒想到,馮老藥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踏上了玉階就往上邊的宮門處走去。許名生見這老頭如此傲慢,怒氣立即就從心頭噴湧而出,他瞪大雙眼手直直指著馮老藥的後背喝道:“你!”

這時身邊的穆王盛伸手攔下了他,勸慰道:“哎呀,跟個江湖遊醫計較什麼?”

袁思孝從許名生的表現中知道了來人正是馮老藥,於是衝著老頭施了個禮,讓人開啟了宮門把他讓進了宮中,接著代晴和凌萱也跟著進了春和宮,而後袁思孝立即豎起手掌把其餘眾人擋了下來,皮三爺他們當然規規矩矩地立在玉階下,而小端子見這春和宮外正有一種兩軍對峙的劍拔弩張,自然也就不敢造次,也只能乖乖的待在玉階下了。

好一會兒之後,春和宮的大門再次被開啟來,只見這回是汪正明先抬腳走出宮門,而後他就畢恭畢敬站在門檻外,伺候著一臉不耐煩的馮老藥走出宮門!

馮老藥站在玉階上掃了一眼這春和宮這甲冑密佈,刀槍林立的四周,他開口罵道:“這是幹什麼呀?啊?裡面的人都那樣了,你們還圍在這裡幹什麼呀?啊!想不想讓他活了?”

汪正明只得跟在旁邊不住賠著罪,嘴裡念著:“是,是,是,咱家知道!知道!是咱家思慮不周!”

沒想到馮老藥的話音反倒越來越大,他甚至都呵斥起了汪正明來:“你知道?你知道什麼呀,啊?要不我怎麼就煩你們這些一身綾羅的人呢?什麼都不懂,規矩還老大了!裡面那位為什麼還醒不過來,不就是生了急火攻了心,你們現在就這麼圍著,再不讓這火散出去,裡頭的人熬不了一兩天!”

馮老藥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說得很大聲,引得穆王盛都悄悄湊到許名生耳邊問道:“這個嫌命太長的老頭,真是你說的什麼神醫嗎?”

“是啊!怎麼了?”許名生問道。

“這哪是郎中的路數啊?還有你聽他說的那話,那是正經人能說出來的嗎?”

許名生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他也實在看不慣這個混賬老頭。

這時,汪正明懇求道:“老先生,皇上的病可不敢耽誤,還是請您快開方子吧!”

“耽誤?哼!”馮老藥冷笑著反問了一句,說著竟然還自顧自的往臺階下走了兩步,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面對著階臺下的眾人,翹著腳接著說道:“你們早就把人耽誤了!我這兒可沒有後悔藥吃,就現在這樣,頂多也就一天半天的!我還開方子幹什麼?你們也別費勁了,趕緊派人把我送回去,我那鋪子今天還開張呢!”

汪正明卻不肯放棄,有些哀求著說道:“馮老先生,都說您是妙手回春的神醫,無論如何還是請您想想辦法吧!”

馮老藥就算是坐著也能把聲音嚷嚷得老大:“你們要方子,我倒也是有的,只不過咱得事先說好,我這方子也就能管個兩三天。就他的身子,神仙下凡都沒法子!哦,還有,讓外面這幫人都撤了!都圍在這兒,什麼方子都不管用,這要救命就得講個平心靜氣!這麼多人吵吵嚷嚷的,哪裡能平心靜氣?他們不走,我可不開方子,省得臭了我的牌子!”

汪正明只能點著頭,為難地看了看玉階下的穆王盛、許名生他們,然後心一橫便走下臺來對著穆、許二人說道:“二位總兵大人,眼下這情形還是請二位帶兵退到安定門外吧!”見二人表情木然好像沒有反應,汪公公又小聲說道:“你們想想,這糟老頭是個省油的燈嗎?他要是把在這裡的事情傳出去,那百姓該怎麼說二位啊!那不成了發兵逼宮了嗎,可是皇上這會兒再有個三長兩短的……是吧?所以呀,咱家為二位想,咱們還是先聽聽他的吧!”

許名生氣不過,他開口說道:“憑什麼他說什麼就什麼!大不了……”說話間許名生竟然伸手從腰中把刀抽出了一半!

身邊的穆王盛趕忙伸手,把許名生的刀按回了刀鞘中,臉上賠笑說道:“汪公公說得對,我們退兵,退兵就是,我們本來就是來保護皇上的,怕兵荒馬亂的萬一有個圖謀不軌!這下有神醫在,我們就到安定門外候著是一樣的!”

聽著穆王盛的話,許名生瞪大眼睛不解地盯著他的臉,穆王盛說完後,也再沒有再說什麼,而是伸手攬過許名生,再轉頭招呼士卒們往安定門方向退去。

這邊,汪正明趕忙跑上臺階,到了馮老藥面前,忙說道:“那請先生開方子吧!”

馮老藥旁若無人地打了個哈欠,開口說道:“沒筆沒紙的怎麼開方子啊?說你蠢,你還流起口水了!”

汪正明此刻已經全然顧不得為馮老藥刻薄的話語生氣了,他忙說道:“那,就請先生進殿中開方吧!”邊說邊招呼著玉階上殿門口的小太監們喝斥道:“都瞎了,傻站著幹什麼?扶先生進殿啊!”

兩個小太監連聲答應都來不及,趕忙跑過來,一左一右攙起馮老藥就往大殿裡走,很快幾個人就都進了大殿,汪正明跟在最後,在殿門關閉的一剎那,他悄悄地瞟了一眼玉階下的穆、許兩人,他倆的人馬果然正在撤離了。這時,春和宮硃紅色的大門才放心的關了起來。

這邊,在退回安定門的路上,許名生忍不住埋怨穆王盛道:“穆總兵,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要帶兵圍了春和宮的是你,現在要退的也是你!”

“哎呀,老弟你有所不知,剛才那汪公公說得也確實在理,咱不走,馮老頭就不開方,等他回了家,到處說是咱們逼宮才讓皇上沒得救的,這不正好給了壽王除掉咱們的口實嗎?再說了,我看這皇上的身子怕是真不行了,那姓馮的向來不給官府的人看病,那就肯定不會跟汪公公、袁思孝他們合夥來坑咱們吧?所以,他都說了,他要是不開方,也就這一天半天的了。那三天後祭靈的事怎麼辦?”

“你這麼說也是!別看那老頭裝神弄鬼的,他的路子就是邪性,所以名聲才大!他出手開的方子讓皇上再撐過三天,應該能行!算了,守在安定門外也一樣的,裡頭的人就那麼幾個還能反了天不成!”

而馮老藥自打再次進了春和宮,便立即換了一副面孔,他面色凝重地走到鹹嘉皇帝身邊,又仔細診了皇帝的脈,然後微微點了點頭說了句:“有救!”

聽到了馮老藥的話,聚在春和宮裡的眾人都覺得歡欣鼓舞起來。但只有馮老藥臉上依然沒有一絲笑意,他開啟帶來的木匣子,從裡頭取出一袋子麻布卷著的銀針來,立即在皇帝的手邊平整鋪來,而後,迅速取出針來,在皇帝的列缺穴、尺澤穴、內關穴上仔細施了針。

幾針下去,鹹嘉帝再次從昏睡中醒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竟然可以上下左右打量著周邊圍上來的眾人了。汪正明很高興,輕輕喊了兩聲“皇上”,鹹嘉帝的臉上輕輕擠出了一絲微笑,還有代晴,鹹嘉帝特意用還虛弱的目光找到了角落裡的代晴,看到她安然無恙,皇帝臉上露出了些許欣慰!這時,馮老藥一邊收著針的一邊說道:“讓皇上靜養吧!別都圍著!”

汪正明趕忙轉過臉來對著馮老藥說道:“哎呀,神醫果然出手不凡啊!這妙手回春之術天下罕有啊!”

這回馮老藥倒是客氣不少,他說道:“老朽可不敢貪天之功!皇上正值青春之期,只要細心照料,即便不施針用藥,靜養月餘亦可痊癒!老朽此番不過是借了皇上齊天之福而已,醫術之說不足道也!”說完,馮老藥又掏出一張開好的方子遞給了汪正明,囑咐道:“照方子抓藥!每日三服!晨、中、晚各一副!萬勿耽擱!”

汪正明趕緊接過方子,口中不停唸叨著:“多謝,多謝!”

馮老藥又說道:“照此方子,三日內必有大起色!不過……”馮老藥嘴裡有些遲疑了起來。

汪正明忙說道:“神醫有話儘管說於咱家!咱家感恩不盡!”

馮老藥點點頭說道:“依我看,皇上是心性剛猛之人,年紀又輕,行事難免城府不足!此次急火攻心便是例證,此番之後,還需平心靜氣,慢慢調養。萬不可再生憂忌!若不然,必會失了心智!行事漸漸癲狂起來!”

汪正明聽著馮老藥的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了,老朽先行告退了,明日一早你們記得派人來邀我進宮為皇上施針!”

汪正明忙說道:“老先生,這外頭不太平,您這出宮去,萬一……”

馮老藥笑了,說道:“無妨,這留在宮中才危險呢!”

“此話怎講?”

“你想啊,外頭那幾個蝦兵蟹將之所以那麼聽話的撤了兵,還不是因為老朽向來不與官府來往,故而不可能與諸位結起夥來對付他們啊!如今,若是久居宮中不出,豈令人懷疑,再壞了諸位的大事!”

馮老藥的話讓在場的各位都點頭稱是,於是眾人也不再客氣,紛紛躬身施禮送馮老藥走出春和宮,馮老藥在殿內也謙遜地抱拳還了禮,可是一走出殿門,便又立馬換了一副嘴臉,甚至還指著守在門外的袁思孝說道:“你!那個大個子,派幾個當兵的送老夫出門去!就知道杵著,跟塊碑似的!”

袁思孝只好照辦。於是,十來個烏金甲士排出左右兩隊把馮老藥護在中間,威風凜凜的往安定門走,皇帝行走宮中也就這派頭了!走了安定門外,烏金甲士們齊齊立住,全體衝著馮老藥躬身抱拳,馮老藥借勢趾高氣揚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此後,一連兩天馮老藥都是早早被叫進宮去,晌午前又大搖大擺的出來!這鄉野郎中懶散的做派讓人有些瞧不起,每次出得宮來,都會從懷裡摸出幾塊宮裡順出來的點心,然後在宮牆下找個角落,坐下來大口大口的“享用”起來,這時候守在宮門外的穆、許手下士卒就會湊上來也想要幾塊,而尖酸刻薄的馮老頭當然不會同意。但他對士卒們並不板臉,每有士卒問起皇帝的病情,馮老藥也不多說,都只是搖著頭說一句:“唉!就這幾天的事咯!”這些話,當然都會傳到穆王盛、許名生還有壽王耳朵裡,於是,他們便各自都安心地做著自己的千秋大夢來,皇宮內外終於暫時平靜下來,太陵城似乎也在一點點恢復著煙火氣,所不同的是,這煙火氣不是往日街頭巷尾的炊煙裊裊,而是眾多兵戶之家,為還在北境的子弟燒起了紙錢,希望他們的英魂能找得到家!

其實,就在宮外這些虎視眈眈的人們,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迷夢中時,在這宮牆後的鹹嘉帝一天天的好了起來,甚至已經下床行走自如了。而在最高權力旁落的這些天裡,壽王也像模像樣的發號起施令來,他有事沒事的便要“召見”穆王盛和許名生!而且,這個一輩子蝸居王府不諳世事的壽王,初次嚐到了權力的滋味,便一發不可收拾的上了癮,成天不是洗澡吃素,就是見各衙門的大臣,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壽王把未來的高官厚祿都早早許諾出去了,總之被召見過的官吏們個個都興高采烈,反倒輕慢起穆、許兩位了!這更加堅定了穆王盛和許名生除掉壽王的想法。因此,他們雖然照著壽王的意思,早早就在大街小巷貼出了皇帝將和壽王共同前往太祖陵拜祭的告示。但卻一筆也沒提到皇帝將把最高權力交給壽王的事!甚至為了避嫌,穆王盛和許名生決定當天自己並不親自領兵出城,而是象徵性的派出幾百人的儀仗,跟著就是了,反正到了城外“亂民們”會把壽王弄死。至於皇帝嘛,也活不了幾天,要跑也跑不動!還有百官,既然壽王都許了高官了,當然會等著加封的聖旨!

這樣一來,關於謁陵的流言便開始在坊間瘋傳起來,本來就人心惶惶的太陵城,這會兒在百姓心中更加動盪了起來,而這其中有一種說法最有說服力,那就是說:皇帝和壽王根本不是要出城去謁陵的。那是因為北方戰敗,壽王準備裹挾著病重的皇帝一起逃離太陵城!否則,這謁陵的事,為什麼要在皇帝身體抱恙的時候強行操辦呢?這分明就是想跑。

時間轉瞬即逝,到了明天皇帝就要動身謁陵了,前一天的午後,各家便都在為這明日的行動做著最後的準備。

穆王盛和許名生雖然已經做了周密的佈置,但兩人沒有親自出城,著實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其實他們的目標很明確,依著這兩天的情況來看,鹹嘉帝絕對扛不過明天大半天的毒日頭,即便抬得回來,那也必是奄奄一息。只要是能順利除掉壽王,這太陵城裡就是這二位總兵的天下了。接下來的事就好辦多了,再從南方各省的犄角旮旯里拉出個什麼王爺,到南直隸來擺個樣子。或者乾脆自己坐上金鑾殿也不是不可以。

兩人仔仔細細地把計劃前前後後想了一遍,還是有些心裡沒底。最後,他們都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代晴。這個總兵夫人,二品誥命著實讓人放心不下。身份高貴也就算了,還有著出類拔萃的心智,從進得城後的這三天以來,到處都有這女人上躥下跳的身影,半道攔下壽王的是她,說要去太祖陵拜祭的是她,春和宮裡有她,請來馮老藥的也是她,而且,在穆、許二人眼裡,這代晴八成也已經是壽王的人了!於是,穆王盛率先定下計來,他對許名生說道:“老許,咱們這樣,明天咱們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女子出城去!一定要找個藉口把她扣在城中!不然,讓她出了城一準壞事!”

許名生點著頭說道:“對對對,把她扣下,就跟她說,一個女人家的,謁陵這事別跟著瞎摻和!”

“就這樣,不光不能讓她壞了咱的事,還有,只要把她摁在手上,萬一北邊的隊伍回來,要拿咱們問罪,手上有人質,咱也不怕!”穆王盛說道。

“哦,對對,我都差點忘了,咱們還有一位生死不明的老朋友,杜總兵嘛!哈哈,還是老穆你想得周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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