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堂上一言不發的杜愷,一散朝就心急火燎地跑到了玄府上,可他卻沒想到,此刻玄素清這個南川會的少東家,正在自己的堂屋裡悠閒的品著茶。

杜愷一腳踏進了門來,素清抬眼看見了杜愷招呼他坐下。兩人見面也沒有生分的寒暄,杜愷一屁股就坐在了素清對面,剛要開口才發現,自己的杯子早就擺好了,素清則微笑著要給杜愷斟茶。而在素清面前,杜愷卻藏不住自己的心事,他忙開口道:“哎呀,我的侯爺呀,你怎麼還有心事在這裡喝茶啊?”

素清笑著反問道:“怎麼了?天塌了還是地陷了?總兵大人都不讓我喝茶了?”

“你呀,再這麼喝下去,這天呀沒準就真塌了!”

“哦?你說說,天怎麼就會塌了?”素清臉上的笑容絲毫未減。

“今天朝堂上,百官群起要置南川會於死地,你卻一言不發的回府了!這朝廷要是真依著冉閣老的意思下了旨,那不真要天塌地陷了!”

“呵,呵!”素清還是笑著給杜愷斟茶,卻沒有回答他。

杜愷急了,伸手一把將剛喝過的空杯子捏在手裡,說道:“現在不是喝茶的時候,你快拿個主意吧!”

素清抬頭看著杜愷,故作驚訝地問道:“拿主意?給誰拿主意啊?”

“給南川會呀!哎喲,你快說句話吧,可急死我了!要不然,我去上個摺子,豁出我這個安州總兵不要了,跟冉之祺他們鬥一鬥!”

看著杜愷語氣裡無比的堅定,素清暗暗放下了心來,果然他沒有看錯杜愷,可是,他的臉上還是揚著那讓杜愷著急的微笑,開口說道:“不用,放心吧,冉閣老他們動不了南川會!”

“這話怎麼說?”杜愷忙問道。

“他們要搜鋪子,就讓他們搜好了!早在穆王盛和許名生叛亂之前,我爹就把南川會的糧米和銀錢都遷走了,這些鋪子都是空的。”素清答道。

“哦,對對對!我好像聽說了!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還是大先生有先見之明啊!”

聽到這句,素清反倒放下笑容搖了搖頭,可是,他也不等杜愷開口相問,便又接著說道:“況且,冉閣老他們要扳倒的也不是南川會!”

“啊!你這又是怎麼說?難道他們不是為了謊報軍情的事來栽贓南川會的嗎?”杜愷問道。

“當然不是!要是真是為了謊報軍情的事,那讓兵部尚書黃大人上奏就好了,又何必讓內閣首輔領著百官在朝堂上,沸沸揚揚的鬧起來呢?而且,就為了那些個空鋪子!”素清邊給杜愷斟著茶邊說著。

“對呀,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杜愷喝了口茶又問道:“那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呢?”

素清搖了搖頭說道:“現在還看不出來!”

“那既然不是衝著南川會的,也傷不到咱們,那就不管他就是了!”

素清這回面色沉了下來,他重重地搖了搖頭說道:“恐怕沒那麼簡單!”

杜愷又問道:“怎麼又搖頭了!冉之祺他們傷不到咱,那咱還怕什麼?”

素清接著說道:“現在真要擔心的是朝廷!”

“什麼?朝廷?”

“是啊!”素清點點頭說道:“你說,咱們回來也有些日子了,北伐未成,這麼大的事,皇上問過嗎?還有,謊報軍情的事,明擺著,朝廷也不追查!這是為什麼?”

“我聽代晴說,怕是皇上覺得這事會牽扯甚廣,朝廷也怕牽一髮而動全身啊!”杜愷說道。

“是啊!會牽扯哪些人呢?當然就是南川會和滿朝文武啊!”素清說道:“所以,並不是朝廷不查了,而是皇上和汪公公覺得時機未到,還不便出手!但這回可是個絕佳的機會!冉閣老他們給了朝廷口實!”

“那你說,朝廷會有什麼態度呢?”杜愷又讓素清說得焦急了起來。

素清卻不緊不慢的說起來:“朝廷只有兩條路可走,要嘛不聞不問。再就是把事情徹底鬧大!”

“鬧大?還能怎麼鬧?”

“皇上和汪公公會想著順勢就把南川會手裡的錢和糧,收回到朝廷手裡!”

“這個不容易吧?”杜愷覺得事態真要到這一步的話,是有些危險了。

“當然不容易,可是,他們一旦出手了,朝廷可就真的危險了!”素清說著擔憂的話,臉上卻始終平靜似水。

“這個我知道,這南直隸這麼多百姓靠著南川會吃飯,這要是被朝廷一下子奪了生路,可真是不得了的事!”杜愷自語道。

“有什麼法子嗎?”杜愷又問道。

素清搖搖頭說道:“見招拆招吧!”

“要不,我上個摺子,向皇上陳明利害!”杜愷問道。

“千萬別!”素清說道:“皇上要是真出手了,少不了差使你!到時候你可就是成敗的關鍵了!”

“當真?”杜愷有點不太相信。

“你呀,還是回家等聖旨吧!”素清也不跟他分辯。

“可我要是真接了聖旨該怎麼辦?”

“你可是朝廷重臣!當然按聖旨說的辦啊!”素清說道。

“要說忠於朝廷,我杜愷沒二話,可是,我也不能對不住朋友啊!這真要是讓我幹什麼不利於南川會的事,我……”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素清寬慰道。

果然,杜愷剛剛回到府上,鹹嘉帝的聖旨就到了。接過聖旨,杜愷便一臉愁容地來到了代晴身邊。

代晴問道:“怎麼了?聖旨上說什麼了?”

“皇上讓我明日領兵圍了崎尾港!”杜愷說道。

“看來,玄大人的話沒錯,皇上果然要對南川會動手了!”代晴說道。

“是啊!可是……”杜愷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皇上還是太年輕啊!”代晴說道:“當初大興城危急之時,我爹和劉大人他們就力諫先帝遷都太陵城,以圖東山再起!可是先帝無論如何也不肯南遷!”

“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爹說,當年大津朝由太陵城遷都大興城後,這南直隸便成了豪強聚集之地,南方地利遠勝北方,又有海上商貿。南朝自然富庶,長年累月之後,南方便自成了體系!在先帝時,大興城的聖令傳到太陵城甚至都被束之高閣。如此若是先帝真遷了都,到了太陵城怕是也強壓不了這南方的豪強!再加上數十年間南川會興起,早就把南朝的官員和百姓籠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當今的皇上畢竟初來乍到,北方還有強敵覬覦,正是需要南川會扶持之時,這時候要跟南川會反目,這便是將朝廷生生推入萬般不測之中啊!”

“夫人,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玄大人不是讓你照著皇上的聖旨辦嗎?”代晴反問道。

“真的嗎?皇上現在可是讓我去捏住南川會的命門啊!”杜愷吃驚地說道。

“你放心吧,玄大人不是個計較小利的人!我想啊,這南川會也不是那麼容易被扳倒的。玄大人真要你做什麼,他一定會找你的!到時照做就是了!”

杜愷聽著代晴的話,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大早,才剛剛平靜不久的太陵城,再次被巨大的紛亂打破,應天府巡防營的軍士傾巢而出,氣勢洶洶地撲向了這城裡每一個打著南川會名號的買賣。這隻朝廷突然伸出的強大手腕,似乎裹挾著橫掃一切的力量,想要捏碎南川會的每一根骨頭。

然而,這好不容易握起的拳頭真打到了實處,卻並不像軍士們臉上那般凶神惡煞。起初還有些驚慌的百姓,看著巡防營計程車卒兇悍的衝進一個個空空蕩蕩的鋪子,然後打爛目光所及的一切物件後,又馬不停蹄趕去下一個人去樓空的院落,軍士們來來往往,樂此不疲。引得百姓們也開始饒有興致的圍觀取樂,城裡這一場看似聲勢浩大的行動,經不住在坊巷之中游走一番後,竟出人意料的蛻變出了嬉鬧的意味。

折騰了一整天,袁思孝手上毫無收穫,而他手下的軍士們,也實在掛不住兇狠的嘴臉了,他們鄭重其事的在每一個南川會的掛牌下,貼上封條後揚手而去。百姓們看夠了熱鬧,也都嘻嘻哈哈的回到了家中,甚至根本就沒把今天眼前發生的一切當回事,在他們眼裡,現在的朝廷越來越像個笑話,這個北方來的皇帝,連個皇宮都守不住,一會兒被打跑了,一會兒又溜回來,來來回回的太沒譜了,而且在坊間,懷明太子的傳言已經愈加的具像了起來,街頭巷尾都傳說,身在海外的懷明太子已經啟程要回南直隸了,南川會撤出太陵城,就是為了在城外保護這位舊太子返京登基。人們相信,北來的皇帝難堪大任,還非得是聖明燭照的老太子才會是太津復興的希望。

然而,城內的鬧劇剛剛收場,城外的崎尾港裡倒是實實在在的鬧出了動靜來。

一大早,杜愷便帶人出了城,晌午剛過,跋涉了一夜的五千安州兵,便在崎尾港與他們的主將會合了。杜愷二話沒說,便叫來了港內所有的船主,依照朝廷的命令,所有商船上的糧米未經許可不得靠岸卸貨,而外夷商行所有要採買絲綢、瓷器、茶葉等大宗商品,均將由自大津朝戶部統一在域內購得後,再銷予夷商,否則一律不得裝船出海。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內外商會措手不及,船主們、夷商們立即將杜愷的營帳團團圍住,憤怒的咆哮不絕於耳。反而是這個身經百戰的將軍,一臉的好脾氣,他反覆勸慰著眾人,但事關這些商戶們生計的買賣,突然就被一把搶到了朝廷的手上,這讓商戶們如何能平靜。無奈之下,杜愷乾脆讓親衛們把被圍得水洩不通的大帳推倒,而後,他站到了桌案上,大聲喊:“諸位,諸位,你們聽我說,你們聽我說。請大家放心,我杜愷來到這裡,既是執行朝廷的法令,但也不會讓大家失了買賣,大家稍安毋躁,我保證,這後邊定會有法子,不讓諸位少賺銀子!這樣,我呢還得回朝廷覆命,這裡的事呢接下來由孟將軍署理,大家有什麼事,都可以找孟將軍商議。他的話,就是我的話!”

杜愷的話剛說完,現場的人們竟然漸漸安靜了下來。其實,這是代晴昨晚給杜愷想得辦法。於是,杜愷連夜去玄府借來了孟良。因為,孟良是南川會的人,又是朝廷的將官。平日裡沒少來往崎尾港,內外商會的人們都認識他。面對著杜愷手下的安州兵,商戶們最擔心的是,沒有了南川會的勢力鎮著,自己的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畢竟這個大津朝在百年間,這海疆是時開時關。這會兒,港口上又換上了南川會的將軍,估計這抽了風的朝廷,改過來的辦法,也還是換湯不換藥!而對於杜愷來說,孟良在朝廷的職位很低,所以,讓他以安州總兵的名次管著崎尾港,也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

就這樣,精明的杜愷,在確保鬧出的動靜足夠傳到朝廷後,便把這五千人馬丟給了孟良,自己趕忙又回到了太陵城裡。

城裡城外的兩記重拳,立刻就讓鹹嘉帝有了一種志得意滿的豪氣,原來被他努力壓抑在內心裡的委屈與不甘,迅速在皇帝周身上下的每一根青筋裡,鼓湧出滿滿的惡念來。

城裡的每一間南川會招牌下的門面,全都貼上了封條,崎尾港裡的每一艘商船都被封停,尤其是那些滿載著糧米,正等著卸貨的南川會旗下的商船。

然而,這一切當然不夠。還是在春和宮裡,眼看著朝廷甩出的繩索已經將南川會的臂膀捆紮結實了,皇帝開始又衝著焦山上的寒淨寺磨刀霍霍起來。他滿臉陰冷的開口對汪正明說道:“你得給朕出個主意,這南川會是扳倒了,可是那焦山上的妖僧,也是朕的心頭刺!哼!一臉假慈悲的妖僧,他怎麼敢,怎麼敢算計到天子頭上來了!欺君罔上!朕還沒有說話呢,他憑什麼寬宥那些個叛兵?這分明是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汪正明倒是能理解鹹嘉帝的怒火,對於位尊九五的皇帝來說,最恨的就是有人敢挑戰他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說到許名生手下的叛兵,即便可以寬恕,那也得是皇帝下了明旨才是,哪裡能由一個和尚謀劃做主,還就這麼做成了。甚至把皇帝關在寺院裡!自己倒是賺足了百姓們的感恩戴德。這可是揪龍鬚的大忌呀,換誰都是要命的罪過!可這慧宣偏偏敢說敢幹。汪正明這會兒倒是有些為難,倒不是他不敢下手,只是這邊南川會的牆還沒推倒,皇帝就腦子一熱非要對付寒淨寺,要知道那慧宣的信眾可是遍佈整個南方,這會兒朝廷攤上的事已經不少了,再把矛頭指向焦山,弄不好真的就會地動山搖!

於是,汪正明想了想說道:“回皇上,老奴不敢欺瞞皇上,這慧宣老和尚在南邊一向無法無天,沒想到,現在皇上在太陵城臨朝了,他還不知道收斂,老奴也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可是,皇上,寒淨寺遠在焦山上,老和尚也就躲在那山裡頭騙騙香火錢罷了,都是些疥癬之疾。當下,還是要徹底剷除南川會要緊呀!”

“哼,依朕看,那妖僧可不只是騙點香火錢那麼簡單,他騙走的是朕的民心!你沒聽說嗎?自打那妖僧放跑了那些叛兵後,那寒淨寺裡的香火更旺了,每日上山禮佛的信眾,都堵在了山道上,還有,百姓們說,現在只要站在山腳下,便能聞見寺裡的香火味!朝廷再也不能養虎為患了!當年,先帝便是在這四面楚歌的朝堂上苦苦支撐,可到頭來還是丟了大興城!朕現在絕不能再容忍對朝廷有二心的人!”鹹嘉帝說著說著緊緊握起了拳頭。

“是呀皇上,對朝廷有二心的,絕不能姑息,可是皇上,那老和尚畢竟身處佛門,朝廷要是下明旨懲戒,怕也是不甚適當!”汪正明說道。

“朕不管那些,朕是天子,是這天下之主,有敢藐視朕的,朕絕不輕饒!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必須讓那妖僧知道厲害!”

從皇帝惡狠狠的語氣裡,汪正明終於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原來,鹹嘉帝也知道,公開以朝廷的名義來對付寒淨寺,恐怕更會丟掉人心。可是,不使些手段出來,皇帝的怒氣又無法平息,所以,鹹嘉帝告訴汪正明可以“不管用什麼辦法”,汪正明是宦官,不管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好像都是理所當然的。汪正明心裡苦笑一聲,無奈地回了句:“皇上您放心,老奴一定讓皇上滿意就是!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皇上莫急!”

鹹嘉帝看著汪正明應下了這差事,這才點點頭稍稍平靜地坐回了御座上。

玄幻小說相關閱讀More+

我的代號是神明

真理無念

最初的血族

蘿蔔上秤

龍之命途

炎夕

末日神像

湯湯水水

末世我有超級光腦

薪火傳道

國王與奴隸之神魔大陸

玫瑰s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