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陸景帶著嚴苓走出荒山,找了就近的縣城,在車馬行買了一輛馬車,開始順嘉陵江南下回西充縣。

嚴苓的傷勢很重,每走一步都覺腹部絞痛,只能慢慢調理。

陸景儘量放緩速度,權當觀光了。

就這樣走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夕陽西下,才回到西充縣地界。

孰料還沒等走到縣衙,身後就有大批商隊從金牛道方向追了過來,另有大量梓潼郡百姓東逃進入巴西郡,一問才知道,一夜之間,白水關突然就破了!

——劉備軍殺了守將高沛,以城中士兵親眷為人質,吞掉了三萬白水軍,並荊州軍一起南下攻打涪城,意圖搶佔涪水以西。

——劉備方也擔心劉璋用堅壁清野之計,先將整個梓潼郡割離,作為他的軍需來源,以解決最難的孤軍問題。

這下再無隱患!

劉備開始揮師南下。

劉璋的援兵也在這時到了涪城,由大將劉璝、泠苞領軍,雙方展開拉鋸,事態進一步擴張。

“怎麼會突然破城?”

嚴苓聽到這個訊息很不解,白水關的關城如此堅固,又有三萬強兵,為何昨天還堅守,一夜就破了?

“問了。高沛死於刺殺,至於誰殺的不清楚。”

陸景握著韁繩,駕馬前進,冷笑道:“估計是城中內訌吧。”

“是嗎?”

嚴苓皺眉道:“那劉備的人望還真高啊……反客為主、背信棄義還有這麼多擁護……”

反正不管怎麼樣,昨天那個彭羕要抓她獻於劉備,明顯跟劉備是一丘之貉,之後又有法正攪局,這樑子算是結下了,作為巴郡太守嚴顏唯一的孫女,嚴苓能在益州橫行,靠的除了自己的本事,還有她身後的嚴家勢力。

你們抓我失敗了,那本姑娘也該回敬!

於是,當天她就用飛燕送出了兩封書信。

一封給巴郡的爺爺和爹爹——嚴苓跟生父不親,但用他的時候不會客氣,這是他欠她的,也是欠她孃的,跟嚴顏倒是很親,非常孝敬這個從小就不嫌棄她、善待她的祖父,讓他們一定要提防荊州方面的動向。

另一封給西川老毒物,華佗親傳大弟子樊阿,跟師尊告狀,請師尊主持公道。

總之,你們敢動我,那就要承受失敗的代價!

馬車來到縣衙。

楚江、崔徵聞訊衝出大門,看到了消失一天一夜的陸景,見他完好如初,這才放下了心,但等再看到陸景拉開車簾,抱出嚴苓、尤其嚴苓身上還披著他的衣服時,一個個全傻了,目瞪口呆!

什麼情況?

發生了什麼?

這女人是誰?

祭酒大人下手也太快了,突然就多了個女人!

嚴苓需要休養,風吟館人多眼雜,加之護衛修為有限,全綁一起也不如陸景,陸景本著保護欠債人以便她日後還債的想法,請嚴苓做客縣衙。

嚴苓古怪地看他一眼,臉上飛快閃過一抹酡紅,點頭同意。

陸景吩咐下人準備房間,嚴苓就此住下。

此後數天,直到大年三十,陸景、嚴苓就在縣衙裡縮著。

一個研究【亢龍鐧】,灌輸真氣,加快生成護體金光,順便勤練武功、打探各方訊息,等著那大快人心的“落鳳坡”;看書溂

另一個專注養傷,順便研究【碧血丹】丹方,準備送佛送到西,傷愈之後先幫陸景煉成此丹,讓他能有百毒不侵之體……

楚江、崔徵等人一開始還以為嚴苓是陸景的女人,對待嚴苓非常殷勤,直到明夷解釋清楚緣由才明白其中隱秘,但越看、越瞭解、越覺得不對勁。

這麼人畜無害的嚴大小姐,還是那位傳說中殺人不眨眼的“蠍女”嗎?

情況不對啊……

大年三十當天,下了一場大雪。

靜室裡,兩個白雲銅大火盆旺旺地燒著,裡面堆滿了寸長的銀碳,房中溫暖如春。

陸景換上黑色狐裘大氅在靜室喂墨瞳,旁邊側臥著乾淨慵懶的熊大。

嚴苓坐在下首第一張小桌後,穿著白狐裘在研究【碧血丹】丹方,一邊看,一邊在竹簡上做筆記。

“嚴家人來接你了,伱還不回家?”

“我有傷,走不了,一走就疼。”

“……”

陸景無語抬頭,看著下方嚴苓,沒想到熟了之後的嚴苓會是這種性情,她還賴上了。

“怎麼?”

嚴苓也抬起了頭,挑眉笑道:“跟祭酒大人分享點炭火吃食,這就急著趕我走了?怎麼說咱們也算共過患難,太小氣了吧。”

“隨你。”

陸景收回目光,淡淡道:“別忘了交易就成。”

“哼!”

嚴苓白他一眼,低頭繼續研究。

這些天不斷有各種訊息傳來,西邊劉備攻打涪城,與劉璝、泠苞二將互有攻伐;漢中以北夏侯淵在涼州剿匪,追殺馬超、韓遂餘黨;馬超等人也在不斷收攏羌氐各族,準備拿下涼州,以此為據點東山再起。

“神威天將軍”在羌氐民族眼中屬於天神級別,各部紛紛響應。

馬超迅速攻取隴上諸郡縣,只有涼州治所冀城還在堅守……

“都不消停啊。”

陸景隨手扔掉手中竹簡,一邊喂墨瞳鮮肉,一邊暗運神功——這是他最近練成的一種特異,或許是資質太好,悟性太高,他從突破煉神開始,就發現自己可以“分心多用”。

比如一邊跟人談話一邊想別的事;或者邊給金鐧灌輸真氣,邊聽彙報,處理政務,分毫不錯……

這還只是常規操作。

陸景某天突發奇想:既然可以分心多用,那能不能將其中的“一用”固定,比如,讓內功一直處於執行狀態,從而無時不刻地增加內力?

這在鍛體境、造氣境是行不通的。

因為人身為爐,三寶之“精”是從五穀煉化而來,乃是維持人體行動的根本,化精為氣需要適度,不然氣漲精消,身體勢必虛弱,再行進補,得不償失,也只有煉神之後,能以神念吸納天地元氣入體,儲于丹田氣海,才可以這樣夜以繼日地不停煉化。

但這幾乎是天方夜譚。

練功講究心無旁騖,不論是精氣還是元氣,都需要遊走奇經八脈,才能轉化成真氣,如臂驅使,一旦分心就容易真氣走岔,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全身癱瘓,如此,不但沒起到效果,反而會損害自身。

但,它的優點也顯而易見。

如果真能辦到,那內功修行速度將是一般人的數倍!

倘若一個人連吃飯、睡覺、走路都在練功,一天二十四小時從不間斷,那他的真氣增長會有多快?結合自身資質,內功進境必然突飛猛進!

為了達成這一目標,陸景一直在有意識地訓練自己,沒想到達成的速度比自己預想的快,前後不過半個月就成了。

現在的他已經能在正常做事的同時,不受外界絲毫影響,時刻維持功法執行。

這種在旁人看來不可能的事,在他這兒,變成了現實……

陸景已經習以為常,不斷增長的真氣、不斷變強的功力,是平復他戒心的良藥。

——鬼手、《凝血功》可以速成,但畢竟是邪道,能不走就不走……

忽然。

陸景眉頭一皺,猛然抬頭,甩手一枚七星針射向頭頂。

那七星針細如牛毛,但在雷勁灌注下卻是剛猛凌厲,又快又狠,轉瞬擊破磚瓦,射向屋頂的窺探者。

“不錯……”

來人滿意吐出兩字,一閃身從屋頂落下,來到靜室大門前。

房門瞬間大開,狂風朔雪吹入室內。

熊大立馬站了起來,墨瞳也挺直了身子嚴陣以待,只等陸景下令。

陸景皺眉,剛要出手,就見嚴苓臉現喜色,脫口而出道:“師尊!”

樊阿?

陸景有些意外,收回了第二枚七星針。

那人也進了靜室,大門重新關好。

“師尊!”

嚴苓大喜,起身衝向那個中年人,那中年人原本負手而立,一派宗師氣度,見狀立馬維持不住了,趕忙虛抬兩手,一臉關心道:“慢點兒!你受了傷老實待著!”

他身材高大,身穿白衣,因常年與毒蟲毒物為伍,鬚髮灰白,但面目英氣勃勃,眼神如刀似劍,甚是鋒銳,原本氣度森然,嚴苓一跑過去,立馬變臉了,神色間滿是寵愛。

這變化太快,看著有點彆扭,又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師尊,你怎麼來了?”

嚴苓拉著師父一臉笑容,問這問那。因為腰後那條尾巴,除了爺爺和爹爹,幾乎所有人都拿她當怪物,畏如蛇蠍,只有樊阿收她為徒,將畢生絕學傾囊相授,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跟不靠譜的生父比起來,樊阿更像她的父親。

“一收到你的信,我就到巴郡太守府跟你祖父他們一起等著,哪想到你這丫頭居然不回去了,那我只好過來了……”樊阿慈愛地摸著她的頭髮,眼中碧綠光芒一閃而過,鬆口氣道:“還好還好,救治及時,不然後患無窮!”

嚴苓嗔道:“人家說了沒事了,吃了【造化丹】,不用擔心。”

“那我不親眼看看能放心嗎?五品殺器,多危險啊!”

樊阿臉色陰冷下來,一股驚天殺意充斥靜室:“你沒事就好,等我去宰了那個彭羕!”

他轉身就走,口中厲聲道:“敢打我徒弟,我毒死他全軍!”

“師尊!”

嚴苓趕緊拉住,說道:“他們人很多的,高手如雲,不急於一時,我自己就能報仇的,等我養好了傷就要他們好看!”

“對!”

樊阿一拍腦袋:“看我這腦子,療傷要緊。為師最近創了一套針法,專治內傷,我這就傳給你,然後再去找他們算賬。這套針法叫《少陽針》,以《青囊經》神農氣為基礎,旨在……”

他自顧自滔滔不絕傳授針法,嚴苓笑眯眯聽著。

“……”

陸景在他們身後走不是,不走也不是。

這什麼人啊,怎麼感覺有點不著調?

傳說西川老毒物醫毒雙修,各走極端,導致心智出了點問題,時而悲天憫人,時而殘暴不仁,能救人,更能殺人!

陸景好像有點明白了。

“唉?”

樊阿忽然反應過來,看向陸景:“你是誰?你怎麼在這?哦,想起來了……”

樊阿又一拍腦袋,看向嚴苓:“你怎麼不提醒為師?”

“提醒什麼?”

嚴苓回頭看一眼,恍然大悟:“我也忘了……”

樊阿古怪地看她,師徒倆表情非常相似:“是嗎?”

“那不然呢?”

嚴苓瞪著眼睛,毫不示弱。

樊阿奇怪道:“我還以為你這丫頭故意讓我透露……”

“不是!”

嚴苓直接打斷了他,轉頭為兩人做起了介紹:“這位是陸景,陸東庭,天師道當代嫡傳,西充縣祭酒,就是他救了我,保護我。這是我師尊,老毒物樊……”

“臭丫頭。”

樊阿瞪她一眼:“沒大沒小。”

陸景上前行禮:“樊前輩,久仰大名。”

“不錯。”

樊阿雙手負後,上下打量,點了點頭,重複了最開始說的兩個字:“天師道後繼有人。這段時間,苓兒多虧你照顧了,也罷,剛才的《少陽針》說了一半,你既然聽了,就傳給你算作謝禮。”

這麼兒戲嗎?

陸景趕忙道:“既然是前輩獨門神功,那……”

“醫宗門人謹遵師命,從不敝帚自珍。”

樊阿溫言說道:“所有武功秘術都是為救人而創,能傳揚世間,多救幾人,這是好事。‘為善事者,必享福報;積陰德者,子孫榮昌。’這都是為了苓兒,你不必客氣。”

呃……

陸景回想剛才樊阿叫囂著要毒死劉備全軍的場景,再看看此時這悲天憫人的高人形象,有種古怪的割裂感,他是怎麼做到轉變這麼自然又突兀的?

嚴苓湊到陸景耳邊,不怎麼遮掩地低聲說道:“我師尊心智有些……不太一樣,你不用怕,他所說所做俱是真心實意的。”

極端。

善念極端,惡念也極端。

所以他能面不改色地將嘔心瀝血所創武功秘術不求回報地教給旁人,也能殺氣沖天地要毒殺所有人。

原來如此……

陸景恍然,抱拳拱手:“多謝前輩。”

樊阿淡淡道:“教你此功,也是方便救治苓兒,她的內傷嚴重,我要去殺人,就有勞你為她針灸!”

他的臉色又開始有了變化,那股殺氣若隱若現,強大的煉神巔峰功力爆發開來,驚心動魄!

這不是商量……

陸景額頭冒汗,莫名地開始同情起嚴苓來。

這老毒物真不愧是老毒物啊,好的時候掏心掏肺,惡的時候也掏心掏肺……

“……是。”

陸景點頭答應。

樊阿目光略微柔和,一旁的嚴苓嫣然一笑。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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